书名:全世界都在求我交易[灵异] 作者:一杯豆浆 文案: 置顶:女主拥有交易行,同时能通灵,会有鬼怪情节。 苏爽无极限 文案一: 顾老爷子病危,顾大少生死未卜, 风雨飘摇之际,浪荡不羁的顾二少领回一“私生女”。 全京城都在等着看顾家的笑话。 可谁能想,顾绯归家后,一切都不同了。 大佬A:雾草,脸真疼。 大佬B:顾绯啥时候有档期?插队来的及吗? 大佬C:顾家走了什么狗屎运! 文案二: 通晓古今、坐拥万能交易行的顾绯重生了。 面对着寄人篱下、穷困潦倒的处境, 她表示,这一世,怎么爽怎么来。 顾大少:(目瞪口呆)便宜侄女她到底有多少钱? 顾二少:(不知所措)便宜女儿她到底有多少大佬客户? 内容标签: 重生 打脸 爽文 玄学 搜索关键字:主角:顾绯 ┃ 配角: ┃ 其它: ================== 第001章 夜幕低垂。 皎洁的月光挥洒大地,楼阁顶端黄绿相间的琉璃瓦熠熠生辉。 察觉到气氛太过于压抑,顾老爷子搓揉手掌、略带讨好地开口:“这位小兄弟,咱们究竟要去哪?” 这巍峨的宫殿,哪里像是交易行,他该不是被骗了? 方祁提着一盏幽暗的娟灯,倏然停下脚步,神情没有半丝变化:“到了。” 顾老爷子连忙停下脚步。 只见正红朱漆大门上方悬挂着没有提字的黑色金丝楠木匾额,短暂注视间,摄人心魄。 “可以进去了。” 方祁话音刚落,大门应声而开,随之声音也愈发蛊惑:“只要付出等值的代价,交易行能够满足你任何需求,主人就在里面。” 顿时,顾老爷子心跳如擂鼓。 片刻后他自嘲地笑了笑,深吸一口气便视死如归般走入。 偌大的宫殿空旷无比,依稀还能听见流淌的琴音,或虚或实、变化无常。 正前方,逶迤倾泻的水晶珠帘缓缓掀开,一道窈窕倩丽的身影倏然出现在顾老爷子的面前。 他壮着胆子偷偷打量,旋即倒吸了一口冷气。 原因无他,方祁口中的主人,实在是太美了。 她穿着红底细条纹、蝴蝶印花的宫装连衣裙,领口、袖口绑着的大蝴蝶结,不仅不累赘,还增添了华丽感。 长发被松松垮垮挽起,更显五官清丽脱俗。 尤其是那双晶亮的眼眸,似是明净清澈、又似是水遮雾绕。 顾绯拂了拂手,电脑便凭空出现。 她粗略地瞥了一眼顾鉴的资料,托腮道:“我能帮上你什么忙吗?”见顾鉴回过神,又继续道:“我们交易行规矩格外不同,除了金银珠宝外,人的器官、灵魂、运气、善良、亲情等都可以交易,一旦交易成功,就没有反悔的机会。” 兴许是太过于荒诞不羁,顾老爷子焦躁的心,反而踏实下来。 愁闷有了宣泄口,他滔滔不绝地往外倒:“自打从父亲手里接过顾家,短短四十年间,我就将资产翻了数百倍,更在京城站稳了脚跟。现如今顾家正是紧要关头,可大儿子生死未卜,二儿子浪荡不羁,小辈更没成气候,我怎么能闭上眼?九泉之下也不得安宁。” 说到情绪激动处,他重重地咳嗽起来,眼里满是希冀:“我想要我大儿子完好无损,我还想多活三年,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我都愿意。” 三年时间,足够他统筹顾家大小事了。 顾绯抬腕打了个响指。 霎时,空气震荡,缓缓浮现出了ICU内的场景。 顾鉴脸色衰败,昏迷不醒。 一群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正一脸严肃地进行抢救。 “虽然你的生命还剩下最后十分钟,且器官衰竭的厉害,没有足够的价值进行交易。”顾绯嗓音清冽,极为动听:“但,你还有脑子不是?” 顾老爷子懵,他迟疑道:“脑子?” 顾绯缓缓站起身,微微一笑:“作为商场枭雄,你的策略、眼光、经验非常人能及,交易行不做吃亏的买卖,你还有七分钟可以考虑。” 顾老爷子心脏骤缩,宛如被掐住了命脉。 这真是一个残酷的选择。 如果失去领导判断能力,多活三年根本没有意义,他沉默半晌,继续问道:“那我大儿子——” 顾绯迅速给出了肯定的答复:“如你所愿。” 至于这是否是交易的一部分,她并没有明说。 刹那间,顾老爷子笔直的后背佝偻了几分,事实上他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 苦涩地笑了笑,他道:“值了。”停顿片刻后他又肯定道:“我同意。” 这样的交换条件,如果他还拒绝,多少人要说不知好歹。 顾绯眼底弥漫着不为人知的冷漠之色,她走到顾鉴的身旁,手掌托着一卷明黄布帛:“另外,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顾老爷子脸上涩意加深:“你说吧。” 不管是什么请求,他都不能拒绝。 顾绯把布帛展开:“帮我在顾家安排一个身份,我需要借住一段时间,事情办完就离开。还有,交易合同你看一下,如果没问题,就按手印吧。” 顾老爷子懵,在他看来,顾绯宛如俯视众生蝼蚁的神明,万万没想到—— 片刻的迟疑后,他干脆放弃思考这举动背后的深意,一气呵成地签了交易合同:“还需要我做什么吗?” 顾绯端详了手印片刻,确认无误后,再度拂手:“不必了。你出院后尽快安排,这两天我会联系你。” 不等顾鉴回答,他的身影化成碎片消失在空气中。 “把合同收好。” 方祁紧紧捏着布帛,欲言又止,最后仍没按捺住:“这样的生活不好吗?为什么还要和过去纠缠不清?” 顾绯凉薄一笑,浑身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冷冽,她意有所指:“有些经历,不会随着时间烟消云散。” 不老不死、挥金如土的生活,固然令人十分艳羡,可无穷无尽的孤寂与不自由同样叫人窒息,她想要一个解脱,想要一个新生。 方祁还想规劝。 顾绯扫了一眼方祁,目光毫无温度:“方祁,你越界了。” 方祁仿佛被泼了一盆冷水般冰凉刺骨,他嘴唇嗫嚅,好半晌才憋出了三个字:“知道了。” * ICU,气氛凝固。 “高主任——” 高源额头淌着汗珠,眉头紧蹙,良久,他无奈地叹息:“下死亡通知书吧。” 他对顾老爷子杀伐果断的处事作风十分钦佩,也一心一意想要将他治好,可奈何阎王要人三更死,绝不留人到五更。 助手一脸担忧:“顾二少、媒体记者可都在外头等着呢,咱们是不是稍微避避?” 顾家接二连三受到重创,现如今只剩下一个不着调的二少撑着场,顾老爷子这么一去,可想而知会是什么下场。 连她都有些不忍。 大家面面相觑,只字不言。 高源见识过媒体的恐怖,他斟酌再三,正要同意助手的建议时,被判定死亡的顾老爷子颤颤巍巍地坐了起来。 他嗔目咋舌,连带着说话的语调都变了三分:“这怎么可能?” 先不说顾老爷子是不是假死,就他那毫无生机的身体,就算醒过来也只能卧床休养。 助手连忙扭头。 她忍不住伸手捂住了嘴巴,以免自己尖叫出声。 顾老爷子同样有些骇然。 他环顾四周后深切意识到,刚刚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打量,虽然布满了皱纹,但却感受到了年轻时才拥有的活力。 交易换来的三年生命,并不是苟延残喘的三年,而是完全健康的。 顾老爷子有些热泪盈眶,鬼门关走一遭,他更知道活着有多难能可贵。 好在大风大浪经历多了,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随后拔掉维持呼吸的仪器,对着高源欣喜地笑了笑。 高源:“??!!” 这笑容谁顶得住啊,真特么的见鬼了。 说出去别人还以为他疯了。 他吞咽口水,小心翼翼:“顾老爷子——” 话到嘴边,高源又偏偏说不出口,这问什么都不合适。 顾老爷子瞧着高源有些扭曲的脸庞,表示十分理解,毕竟换成是谁都会害怕。 可他的遭遇并非三言两语就能够说清,他翻身下床,从容不迫道:“对外通知手术十分成功,休养一段时间就能够痊愈。高医生,双赢实现利益最大化,你知道该怎么做。” 高源:“??!!” 啊呸,顾老爷子醒过来和他没有半毛钱关系好嘛?!他哪有本事再做一台这样的手术?! 可浑浑噩噩间,他理智地安排好了后续事宜与官方说法,像个功臣一样打发好媒体,随后把顾老爷子推到特级病房。 “真的太谢谢你了,高医生。”顾清流紧紧握着高源的手,语无伦次道:“你是我们顾家的大恩人。” 这段时间是最煎熬的,每一天都度日如年,他从来不知道日子会这么难。 高源尴尬极了,握拳抵唇轻咳一声:“不客气不客气。” 有心想要说一些注意事项,但想到顾老爷子生龙活虎的模样,他干脆保持缄默:“我先去忙了,有事再找我。” 顾清流不明所以,但他的注意力都在病床上的老人身上,并没有挽留。 直到病房内只剩下两人时,他才趴在顾老爷子床边,眼眶通红:“爸,我错了,等你醒过来,我一定好好的听你话。没有大哥,我也会把顾家撑起来,不叫你失望。” 顾老爷子闻言,险些老泪纵横。 次子这么不着调,也是他故意纵容的,说到底,全怪他。 他睁开眼,不留痕迹地擦了擦眼角,旋即狠狠地在顾清流头上敲了一记:“嗷什么,瞧你这出息,怎么能撑得起顾家。” 顾清流瞧着老爷子打人都中气十足,着实有些回不过神,良久,他倏然激动道:“爸,这一切该不会都是你安排的吧?难道是和大哥联手做了个圈套,剔除蛀虫吗?” 否则又该怎么解释这一切。 顾老爷子简直被气笑了。 次子简直天真的可怕。 可对上那双晶亮的眼,他手指蜷缩两下,到底忍住了脱口而出的真相,他敷衍地“嗯”了一声。 有些事情,自己知道就好。 顾清流浑身浊气一扫而空,他感觉这段时间受到的委屈都不算事了,他兴冲冲地继续问,“爸,既然你都痊愈了,大哥什么时候回来,咱们下一步又该做什么?” 顾老爷子皮笑肉不笑:“呵,先把你祖宗请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开新文啦,请大家收藏哦~留言的都发红包~~ 日更,中午12点存稿箱自动发布 第002章 一头雾水的顾清流想了足足一周,还没弄明白祖宗是哪路神仙,就被叫到了拍卖行。 眼瞧着“大病初愈”的顾老爷子一掷千金,拍下某朝古董花瓶,他终于忍不住,痛心疾首:“爸,咱家流动资金紧张,可不能这么花啊。” 顾老爷子翻白眼:“瞧你这出息。” 心满意足地吩咐工作人员把花瓶送回家,他才意味深长道:“你以为我这么费心费力布置二楼的房间做什么?” 顾清流不假思索的开口:“为了那祖宗吗?爸,你好歹让我知道究竟是谁吧?” 说话的同时,他心里止不住泛酸,毕竟这是自己从小到大都得不到的待遇。 顾老爷子暗自琢磨着顾绯昨晚的传信,干脆给次子透了底:“是咱家恩人的女儿,你没见过。”沉吟片刻,他半真半假解释:“她从小生活在山里,临时有事,要来咱家借住一段时间。我想着干脆认个亲,给你当干女儿得了。” 这是他深思熟虑后慎重做的决定。 毕竟,以顾绯的能力,有千万种方式让身份合法,可她偏偏迂回地选择了自己,在某种程度上,一定是想借顾家的势。 其次,能让次子和顾绯攀上关系,也算他的福分。 这对双方来说,皆大欢喜。 顾清流的脸一下子绿了,他惊恐万分:“爸,可千万别。这一认干女儿,我浑身长满了嘴也说不清啊!” 他浪了这么多年也没收心,突然多个干女儿,谁信啊?! 顾老爷子脑海中情不自禁地浮现出顾绯通身的气度与美貌,他狂翻白眼、冷笑一声:“得了便宜还卖乖,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拍卖还在继续,可顾清流的情绪一下子蔫了,知道这件事情没有更改的余地,好半晌才继续絮絮叨叨表达自己的不满:“一个山里的孩子,怕是没见过世面。爸,你这一件件古董往家里搬,这不是暴殄天物吗?” 顾老爷子终于忍不住呵斥:“可闭上你的嘴吧,要不是事出有因,你还不配呢。” 顾家别墅看上去气派,可和壮丽的宫殿比起来,简直是个乞丐窝:“等见到人你就知道了。” 顾清流撇了撇嘴,不再说话。 拍卖结束,顾老爷子与顾清流方一露面,就被成堆的记者给包围。 现场镁光灯不绝如缕,同时还有记者此起彼伏的提问。 “传言顾家财政方面出现了问题,是否属实?” “顾大少失踪数日,请问调查小组有最新的进展吗?” …… 顾老爷子笑容如沐春风,哪怕问题尖锐的可怕,也毫不动怒。 他摆了摆手,示意现场安静下来,等所有人的目光落在他脸上,才不疾不徐道:“感谢大家的关心,顾家一切安好。” 话音刚落,嘘声一片。 任谁都觉得,顾老爷子是在强颜欢笑。 顾老爷子是什么人,哪怕大家脸上充斥着敷衍,他依旧心平气和,同时又把刚才对着顾清流说过的话重新叙述了一遍。 最后着重强调了一句:“希望大家能够多多包涵。” 记者们:“???” 这个时候认干亲,闹哪样? 顾家不管了吗?大儿子不找了吗? 还有,这真的不是顾二少的私生女吗? 在场众人面面相觑,可碍于顾家的面子,愣是没人敢当面问出口。 破船还有三分钉,鬼知道顾家又会做出什么。 顾老爷子感受着缄默的氛围,不动声色地勾了勾嘴角,旋即在保镖的簇拥下,缓缓离场。 就算他没有了统筹顾家的能力,可他还有一个儿子! 笑到最后的人,才是真正的赢家。 * 身处话题漩涡的顾绯此刻正徘徊在筒子楼前。 在鳞次栉比的城市里,阴暗潮湿的平房越来越少,可冒油烟的走廊,常堵塞的公厕,是她几百年来唯一珍惜、却逐渐遗忘的回忆。 此刻眼前熟悉又陌生的一切让她脑海中的画面再度清晰起来。 在时间的作用下,早已心如止水,可所谓近乡情怯,说的大抵就是顾绯如今的心情。 她深吸一口气平复心绪,缓缓地往筒子楼里走。 正欲上楼时,顾绯隐约见到楼梯口徘徊着学生模样的女孩子。 对方身着天蓝色碎花裙,裙摆上沾染着不甚明显的血斑,正目不转睛盯着最前排的房间。 顾绯脚步略作停顿。 就在此时,感知力敏锐的虞萍萍察觉到了顾绯的凝视,不可置信的同时,眼中迸发出了惊喜的光泽,随后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顾绯的身旁,小心翼翼中透着讨好:“你是能看见我吗?” 变成孤魂野鬼已有一段时日,她实在受够了这样的遭遇。 顾绯拨弄着左手腕上系着的红绳,目光幽深,但依旧面不改色地点了点头:“能。” 虞萍萍险些喜极而泣,她试图抓住顾绯的手,但还没靠近,就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推开。 分明死亡状态下不会感觉到疼痛,可眼下却有五脏六腑移位的火辣感。 轻微呻.吟、待疼痛缓解后,虞萍萍眼中光芒更甚:“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说话时,她的手紧紧攥着连衣裙,紧张与担忧互相交织:“我可以让我爸妈给你足够的钱。” 顾绯轻轻颔首,正要说话时,她的眉头却紧紧蹙了起来:“我还有急事要处理。” 不等虞萍萍回答,便脚步匆忙地往楼上赶。 虞萍萍先是愣住,不甘心地看了一眼房门所在的方向,咬了咬牙,连忙跟在顾绯的身后。 她怕错过这个机会,就再也没有人能看到自己。 穿过狭□□仄的走廊,顾绯终于站定,她伸出手、落在门把上。 可一门之隔内,爆发出巨大的争吵声。 顾绯仿佛被按了暂停键似的,一下子停了下来,略带波澜的脸再次变得平静。 虞萍萍就这么远远的看着她。 破乱的环境丝毫没有破坏顾绯的美,她脊背挺得笔直,脖颈修长,完美的侧脸令人心悸。 突然间虞萍萍就不想说话了,她安静地站在一旁,静静等待着。 作者有话要说:留言的小宝贝继续给你们发红包呀^_^ 第003章 “傅本德,你个王.八.蛋。” 歇斯底里的女声中弥漫着悲愤与绝望,“这二十年来,你对我和绯绯不闻不问,更没有尽过一天当父亲的责任,凭什么你想把她带走就带走?我不同意。” 葛舒如眼眸含泪,可因着长相温婉明艳,这声声质问的模样,着实撩动人心。 说到激动处,她的心脏传来钝痛感,整个人不由自主踉跄两步,抓着桌角才稳住了身形。 傅本德本有些恼羞成怒,但瞧着眼前之人柔弱的样子,不由自主想起两人曾经在一起时的美好时光,口气软了下来:“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绯绯跟着你,能有什么好前途?更何况,你身体早已衰败,现如今无非是靠药吊着命,你要是同意了我的要求,我立刻给你安排最好的医院、最好的医生。” 纵然葛舒如早已对傅本德绝望,听到这话,满心眼儿还是替过去的自己不甘,她猛然抬起头,哆哆嗦嗦了许久,愣是没说出一个字。 最后的最后,她语气斩钉截铁:“你死了这条心吧。” 傅本德眉头微微蹙起:“你怎么知道绯绯不想跟我走?你又怎么知道绯绯不想过人上人的生活?你这么一厢情愿地替她做决定,她知道后不会怨你吗?现在的你,是她的拖累,她本可以有更好的生活啊!” 顾绯心知肚明傅本德的本性。 优柔寡断又自私自利,眼下听到这番话,也没有任何的动容,她正欲打断这荒诞无稽的对话,葛舒如却再度开口。 “你向来无利不起早,说的天花乱坠也改变不了你龌龊的心思,这么多年你都干嘛去了,要我说你想把绯绯接回去这件事里头没点猫腻我都不信。”捅破了窗户纸,葛舒如突然就镇定下来:“绯绯是我一手带大的孩子,她什么性格我比你更清楚,傅本德,你给我滚。” 傅本德被戳中了心思,终于露出了不耐烦:“不管你是同意还是不同意,绯绯我都带定了。做人啊,最好识相一点,别得不偿失。凭你,连跟我斗的资格都没有。” 葛舒如的脸色霎时惨白如纸。 门外的顾绯,再也听不下去,她直截了当地推开门,视线滑过葛舒如,见她除了状态差了些,其他还好,便又冷冷地看向傅本德。 傅本德与顾绯对视一眼,发怵的同时又有些心慌意乱,这是他第一次与便宜女儿见面,可对方完全不像资料调查的那般懦弱无能。 按捺住心思,他脸上浮出一抹慈祥:“绯绯,我是你爸。” 葛舒如头晕目眩,可她不敢也不能晕过去。 为了隐瞒愚昧无知的过去,所以她从没有在顾绯面前提起这些。 如今,她根本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顾绯。 如果绯绯被傅本德的花言巧语迷惑,她又该怎么办? 顾绯不慌不忙地扶着葛舒如坐下,旋即偏头看向傅本德。 即便内心充斥着滔天的恨意,但悠久时光的作用下,她表现的极为心平气和:“我在门外都听到了,听说你想把我接回去,那我妈呢?也一起接回去吗?” 傅本德愣住。 这个年纪的孩子,骤然听到身世,再不济、多多少少也会表现出一些情绪,可顾绯甚至连眉头都没蹙一下,他完全摸不透对方的想法。 斟酌再三,他圆滑地回道:“我有新的家庭,所以——” 顾绯露出讽刺的笑意:“既然如此,为什么来打扰我们母女俩的生活?” 她太清楚傅本德的目的了,所以是明知故问。 傅本德语塞,他虽然很想开口呵斥,但碍于对方若有若无的强大气场,索性把想说的话又咽回腹中。 他深吸一口气,准备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你妈妈身体不好,需要大笔的资金来维持后续治疗,你也不想让她因为钱财的事情发愁吧?” 话音刚落,顾绯很明显地察觉到妈妈的情绪变得极为不安,她安抚似地拍了拍它肩膀,疑惑地反问:“可是这和你有关系吗?” 傅本德抿了抿嘴唇,强压心头怒火。 他干脆把话挑明了讲:“只要你跟我回傅家,你不用担心这些问题。” 门口传来“吱嘎”的响动声。 虚掩的大门露出一条缝,随后又因为惯性而合上。 顾绯瞥了一眼虞萍萍,见她龇牙咧嘴冲自己笑了笑,她揉了揉太阳穴,哑然失笑的同时,心头一片清明。 麻利地从包中拿出黑卡,对着傅本德晃了晃,语气轻松而又随意:“我本来也不用担心这些问题啊。” 当傅本德的目光落在黑卡上,他神情骤然凝住,瞠目结舌的,根本说不出话来,这样的卡,傅家也有一张—— 在他爸手里。 用钱买不到,这是身份的象征。 可问题是,顾绯怎么可能会有?! 因为太过于震惊,他不由自主地把心里的想法一同说了出来。 顾绯不给半分情面,直截了当道:“这和你没有关系。”她停顿片刻,瞧着傅本德青红交加的脸色:“你还有别的话要说吗?但丑话说在前头,让我跟你回傅家这种滑稽的要求就别提了,我和妈妈要什么有什么,可不稀罕你那破地方……实在看不上。” 虞萍萍:“!!” 这简直是赤.裸.裸的羞辱。 她太好奇顾绯的身份了。 傅本德猛烈地咳嗽起来,明明恨得想要剜顾绯的肉,却偏偏要做出一副慈祥模样,面目狰狞的实在可怕。 良久,他吐出一口浊气:“看来我今天来的不是时候,绯绯,爸爸是真心实意的,你好好考虑。” 说完,他三步并作两步便欲离开。 顾绯瞧着他狼狈的背影,再度出声:“因果循环,报应不爽,未来的日子,一定要好好记得我说的这句话。” 傅本德心头不安的感觉愈发浓厚,他脚步停滞,下一秒留置若罔闻地离开。 葛舒如和木头桩子似得一动不动。 她的大脑一下子失去了控制能力,只呆呆地看着门口的方向,刚刚发生的一幕,实在是让她太过于震惊。 好半晌才抿了抿嘴唇,她半是询问、半是肯定自己:“刚刚你说的那些,都是骗他的对不对?你何必激怒他呢?” 说完,她微微抬头,试图与顾绯沟通。 可就这么一眼,葛舒如再次呆滞,在她印象中,顾绯畏缩的性格与懦弱的神情生生将其美貌折了一半。 可如今,女儿仅仅站立着,只觉满屋灿然生光。 顾绯感觉芒刺在背。 眼下纵然有千言万语想解释,可压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更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妈妈—— 从前的顾绯早就已经死了,死得相当凄惨。 她避重就轻道:“我没骗他。妈,从现在开始,你有我,你不要担心,也不要害怕,保持好心情配合医生治疗,好好活下去。” 葛舒如闻言,心中沉甸甸的。 有心想问些什么,可到底没敢问。 气氛颇有些凝重,顾绯觉得压抑极了:“妈,我还有事情要办,有空再来看你。” 不等回答,她略带狼狈地离开了房间。 葛舒如并没有挽留,她紧紧抿着嘴唇,眼眶中满是晶莹的泪花,一片哀伤。 她大概,再也见不到从前的顾绯了。 虞萍萍瞅着葛舒如的态度,觉得着实有些莫名其妙,自家女儿有出息,怎么着都该开心才对。 百思不得其解,但下一秒,她连忙向门外窜去。 追上顾绯,她脸上布满了讨好之意:“喂,刚刚你答应要帮我忙的。” 笑容甜美可人,可眼底深处一抹暗沉稍纵即逝,快的令人摸不到。 走廊昏暗,顾绯背着光,所有的情绪皆掩在阴影中:“你说。” 她不想再过令人窒息的孤寂生活,经过这么多年的琢磨与研究,才找到了能解脱的唯一办法,她声音柔和:“不过你要答应我,身前事了,就安心上路。” 虞萍萍不假思索答道:“当然了。” 她伸手指向自己一直徘徊着的房间方向:“实不相瞒,我是为了一个孕妇才发生了车祸、导致死亡。”她吐了吐舌头,一副俏皮样:“那孕妇受了刺激,当天就生产了,我想看看阴差阳错下救下来的小生命。” “不过,她出院后一直在坐月子,从没有走出过这道门。”虞萍萍为难地看了一眼房门上挂的符箓,“我这样子,实在进不去,所以,你能帮我把那道符摘下来吗?” 顾绯扭头与虞萍萍对视,见她不自在地躲开自己的视线,意味深长地问道:“你都想好了吗?如果能承担一切后果,我可以帮你摘。” 虞萍萍不假思索:“我能。” 她不知道自己还能持续这样的状态多久,只想在烟消云散前,做自己想做的事:“我真的都想好了。” 顾绯轻轻拂手。 轻柔的风流淌而过,符箓从空中飘过,滑落在地,转眼间便化为灰烬。 虞萍萍瞳孔骤缩,显然是被顾绯这一手震惊了。 可眼下没有那么多时间让她思考这些,回过神,她发出凄厉的叫声,连带着空气的温度也冷了些,随后,她化为一道黑烟向屋内冲去。 作者有话要说:留言发红包哟~么么哒,大家多多留言~ 第004章 杂乱无章的客厅内弥漫着霉味。 王璇手忙脚乱地换好尿布,刚哄好的孩子再次啼哭,声声嘹亮,她情绪一下子变得更加焦躁。 正在此时,她余光瞥见大门敞开,贴在门上的符箓早已不知所踪,王璇面色大变,她二话不说立马放下孩子,向卧室内奔。 虞萍萍不复方才温婉柔顺的模样,此刻她仿佛地狱归来的恶鬼。 最触目惊心的是,四肢与躯干的交界处,有明显的断裂,殷红的血液不停往外流淌,瞧见王璇,她眼眸瞬间血红一片:“还想跑?” 大开的卧室门,仿佛有人控制似得缓缓阖上。 彻底阻碍了王璇求生之路。 王璇面色悲戚,虽瞧不见虞萍萍,但她很明显能够感受到对方的存在,她尖叫道:“你快走,你快走。” 虞萍萍心中的仇恨如翻江倒海般,她徘徊挣扎了那么久,可不就是为了这一刻? 再次幻化成黑影,将王璇从头到脚包裹住。 王璇只觉得眼前一片漆黑,无边的冷意从四肢百骸涌向心脏,下一秒,她的喉咙被紧紧掐住,再也发不出声来。 她手脚拼命地挣扎,想要挣脱这种束缚,想要努力活下来。 虞萍萍瞧着她绝望又无可奈何的表情,眼中滑过血泪:“当初我跪地求你的时候,我也是这样的心情!但凡你还能有一些人性,我也不会沦落到现在的地步。” 王璇挣扎的幅度越来越大,一张脸胀得青紫。 随着时间的流逝,她的力气越来越小。 就在王璇想要认命时,胸口的玉佩倏然冒出一道微弱的白光,下一秒,发出了“咔嚓”声。 碎裂的玉佩掉落在地砖上,更加四分五裂。 虞萍萍手掌宛若被放入炭火中焚烧,巨大的痛意蔓延全身,她“嘶”了一声,旋即不受控制地收回手。 王璇鼻腔中再度涌入新鲜的空气,五脏六腑仿佛又活了过来,残存的理智告诉她,如果想不出其他办法,那今天一定会命丧此地。 她在地砖上匍匐着后退,当瞧见那卧室门时,本着殊死一搏的心情,狠狠撞开。 随后,王璇从床头柜中,拿出道士给的其他符箓。 觉得安全了,她才大口大口的喘起气。 虞萍萍见状,血眸中划过痛楚与不甘,但奈何她无能为力,只能够在门边上,对其怒目而视。 王璇把符箓当成救命稻草,一股脑抱入怀中,等了片刻后发现并没有其他的动静,猛烈跳动的心脏才缓缓平复下来,她开口道:“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可你已经死了,就算杀了我,杀了我们全家,你也活不过来,为什么不给我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我还有孩子需要养育,算我求你了,我给你磕头行吗?” 说完,她对着房门的方向双膝跪地,与此同时,她继续道:“道士说了,你存活的时间不会太久,如果你还是执迷不悟,就别怪我了。” 不管是威胁还是求情,王璇只想平安的活下去。 虞萍萍听着这颠倒黑白的话,气的瑟瑟发抖,她见过不要脸的,没有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这一秒,她已经下定了决心,哪怕拼着魂飞魄散,也要王璇的命。 可再次挨近王璇,虞萍萍便发现自己错了,而且错的离谱。 因为她根本奈何不了对方,反而,在符箓的作用下,自己的身躯一点点化为光影,消散在这世间。 虞萍萍发出了怒吼,她哀怨于这世道的不公。 如果连这样都没办法讨回公道,也许消失是最好的结果。 这样的念头宛若蔓草,刚一出现便疯狂蔓延,她干脆放弃了抵抗,流着泪等待着最后的归途。 就在虞萍萍即将要彻底消散前,她的身前蓦然浮现出漫天的金光,将其紧紧笼罩。 消散的身躯,在金光的照耀下,一点点再生。 待虞萍萍睁开眼时,她发现自己依然站立在走廊上。 房门口符箓依旧,顾绯依旧,而刚才的场景像是幻想出来的,并没有发生过。 她有些茫然:“这是怎么回事?” 兴许是虞萍萍的遭遇太过于令人唏嘘,顾绯莞尔一笑,连带着语气也软了下来:“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这是最蠢的报复方式。” 虞萍萍闻言,颇有些错愕,她疲累地靠墙坐下,蜷曲双腿,把头埋入其间,语气沉闷而又痛苦:“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在胡说八道?” 不等顾绯的回答,她又自嘲道:“就算我自损八百,也奈何不了对方。我想讨个公道,就真的那么难吗?” 顾绯语气依旧温和:“我帮你。” 虞萍萍猛然抬起头,对上顾绯清亮而又笃定的视线,她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如果在那时候,能有个人对她说,“我帮你”,那该是多美好的救赎啊,最后,她哭的累了,哽咽道:“我能怎么办?我还能怎么办?” 顾绯伸出手。 虞萍萍有些不明所以,迟疑片刻,她把手搭在对方的手掌上。 出乎意料的是,她摸到了温热,虞萍萍眼睛瞪得大大的,显然这一幕超出了她的认知。 顾绯并没有给她解惑,把虞萍萍拽起来、仔细端详后,她才认真道:“不要哭了,一会儿你爸妈瞧见你,可是会心疼的。” 说完,她轻飘飘打了个响指。 虞萍萍错愕:“爸妈?不可能,他们不可能再见到我的。” 更让她错愕的是,她衣裙上的血迹,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那一丝褶皱,也变得平平展展,她心中浮现出希冀,但又怕是自己多想了:“你该不会是骗我的吧?” 顾绯替虞萍萍把发丝撩到耳后,见她漂漂亮亮的:“去吧,你要相信,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话音刚落,她拂手。 刹那间,虞萍萍消失不见。 “主人。” 方祁如鬼魅般地出现在顾绯身后,他按捺住沸腾的心思,公事公办道:“有一位三十年前的客人,想要再次和咱们交易,约了今晚。” 顾绯闭上眼,旋即睁开:“我知道了。他这两日会去顾家,你让他到顾家来见我。” 方祁心中一惊,连忙反对:“这不合规矩。” 他现在是越来越摸不着主人的心思,一桩桩、一件件事情的发生,他总觉得有些不安,可对上顾绯冰冷的眼神,他心底喟叹:“我去通知他的。” * 夜凉如水,万籁俱寂。 失眠数日的虞父、虞母难得早早陷入睡眠中。 刚一睡着,便入了梦。 在漆黑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不知道行走了多久,才瞧见一丝光亮,正面面相觑不知所措时,他们惊喜地发现,失踪许久的女儿从光亮中踏步而出。 虞母一时间分不清现实与虚幻,她控制不住情绪,老泪纵横,嗯啊后二话不说,急匆匆地走到虞萍萍面前,把女儿拥入怀里,她又哭又笑道:“萍萍,这段时间你究竟去哪里了?让妈妈一通好找,你快回家吧,爸妈快撑不住了。” 女儿失踪半个月,整个家一下子乱了。 欢声笑语的场景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日日以泪洗面。 虞父是个极为内敛的人,但此刻,他忍不住湿了眼眶:“是啊,跟爸妈回家吧。” 这段时间,他不是在警察局,就是在寻人的路上,感觉整个人都要垮了。 虞萍萍在瞧见爸妈的瞬间,立刻明白了顾绯举动后的深意,她心里升腾出无尽的感激。 想要求个公道也好、还是和爸妈告别也罢,凭自己的本事,不可能有这样交谈的机会。 她一下子泪目:“爸,妈。” 虞母手足无措地替虞萍萍抹去眼泪,同时连连安抚道:“乖,不要哭,不管你发生了什么事,只要你好好的,爸妈一定会想方设法帮你。” 虞萍萍心内的委屈与胆怯如火山般爆发,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妈,我回不来了,再也回不来了。” 她是真的恨,恨自己为什么爱多管闲事、又恨自己为什么那么热情,如果一走了之,根本不会有这样的惨痛经历。 闻言,虞父仿佛明白了什么,他的心脏处传来了密密麻麻的钝痛感,握住虞萍萍的手也在不停的颤抖,“什么意思?你把话说清楚,你不是去参加同学聚会了吗?为什么不回来,为什么不回来啊?!” 虞萍萍眼泪越流越多,她语无伦次道:“是去参加同学聚会了。可是回来的时候我在路边碰到了一个孕妇,她说她羊水破了,想让我送她去医院,我心一软就答应了。” “我没想到,我刚下车,就把我迷晕了。等我再醒来的时候——” 虞萍萍闭上眼睛,哪怕变成了鬼,她依旧不愿意回想惨痛的经历,这是她一辈子挥之不去的梦魇,可现在不得不说:“我被他们绑在了床上,为所欲为——” “我还被他们砍去了四肢,装在麻袋里,埋在了杳无人迹的山林。” “爸,妈,我真的好冷也好怕,我想要回家,可是我回不了家了,我再也回不了家了,你们不要怪我。” “爸,妈,你们帮帮我,我真的好恨啊!” 虞萍萍泪如雨下,她根本不敢睁开眼,也不敢去看爸妈的反应,既怕他们心痛,又怕他们绝望。 最后,她痛苦的蹲下身,低低地抽泣着。 作者有话要说:留言继续发红包哟,一会儿还要捉个虫,有更新无视哦 第005章 虞父恍若晴天霹雳。 纵然刚才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可他没想到,真相远比事实来的更为残酷,萍萍说的每一个字,宛如针尖扎在他的心脏上,痛得无法呼吸。 这样的遭遇,地狱也不过如此了。 他简直不敢想象当时的场面。 虞父尚且如此,虞母更承受不住,胸口哽得仿佛能咳出血,心碎的一塌糊涂,她蹲下身,一边流着眼泪,一边安抚:“别怕,爸妈都在这,不要怕。” 若是那杀人凶手就在面前,哪怕以命抵命,她也要让那不知好歹的畜生受到报应。 虞萍萍像是找到了依靠,她紧紧挨着虞母,崩溃的情绪稍稍恢复了些,她一边抽泣、一边开口道:“爸、妈我真的好想你们啊。可惜以后再也不能在你们身旁了,你们不要伤心,也不要难过,你们幸福快乐,我在底下也能安心,答应我好不好?” 虞父心中酸楚一片,眼眸更是通红,他喘息了几口气,才平复了自己的心情,妻女的情绪都极其不稳,若是他也慌了神,还不知道要怎么办。 “萍萍,你把事情的具体经过,和我们说一说。” 虞父既懊恼又悔恨,如果那天没有答应萍萍开车的请求,这档祸事就根本不会有发生的可能。 说到底也怪他,都怪他。 “警察调查了所有监控,没有查到车子究竟在哪里。萍萍,你好好回忆,把所有能想到的,都告诉我。” 虞萍萍擦去眼泪,她摇了摇头:“不用查,他们姓甚名谁、住在哪里、家里是做什么的,我都知道得清清楚楚。”说完,她咬牙切齿地把这连日来的所闻所见一一说出:“爸,不要放过他们,这畜生以前也有案底,不要再让别人和我——” “萍萍。” 虞母始终听着父女两人的对话,正想要插话时,手上的触感倏然消失不见,一抬眼,便瞧见女儿的身体逐渐变得透明,她脸色一下子变得惊恐:“不要。” 虞萍萍对上妈妈的视线,迅速地意识到了什么,她脸上浮出了一抹惨笑:“爸,你的腰不好,千万别久坐,要多动动,还有,妈,不要老惯着爸给他做辣的吃,他现在肠胃消化能力弱,你更要好好的照顾自己,不要老生气。我真的……好舍不得你们,如果有下辈子,还要当你们的女儿。” 虽然相聚的时光仅仅片刻,虽然虞萍萍觉得很不舍,可消失之前还能这样的机会,她没有遗憾了。 虞母尖叫一声,她像是疯了似的想要抓住虞萍萍。 但奈何入手之处一片虚无,她眼睁睁地瞧着虞萍萍消失不见。 最终,虞母承受不住,直接昏厥过去,整个人软绵绵往地上倒。 虞父见状,连忙扶住对方。 下一秒,夫妻二人双双在卧室内醒来。 虞母猛然从床上坐起,她环顾四周,见依旧是熟悉的环境,溢满泪水的眼眶里,忍不住浮出了迷茫与惊惧:“老虞,你看到萍萍了吗?” 说话时她的手指不由自主蜷缩起来,显然是畏惧听到她不想听的答案。 虞父很想忘记刚才的经历,可女儿说的每一个字,都牢牢地刻在他的脑海中。 他嘴唇嗫嚅,好半晌才开口道:“现在不是难过的时候,当务之急,要把凶手绳之以法,也好让萍萍走得更加安心。” 虞母闻言,再度悲从中来。 她不明白的是,为什么遭遇这一切的人偏偏是自己的女儿? 为什么? 可注定没有人给她答案。 很快,虞母便下床换衣服,说话颇带咬牙切齿:“去警察局。”停顿了片刻、她又低声道:“接萍萍回家。” 虞父点了点头。 * 天空露出鱼肚白。 王璇从噩梦中惊醒,恰好听到孩子的啼哭声,她心中骤然一惊,连忙推了推身边正在呼呼大睡的老公:“快醒醒。” 钱涛睁开眼,骂骂咧咧:“这才几点?你天天在家奶孩子,不用工作,不知道我累吗??” 王璇想起白天的经历,即便不愿意打扰钱涛,但仍然架不住心中的害怕,小心翼翼地开口道:“那女人今天来找我了。” 她伸长脖子,露出清晰的掐痕:“我觉得那道士的符箓挺管用的,要不咱们再花点钱找他超度一下,不然我害怕以后得不得安生。” 钱涛本想说王璇胡说八道,但看着她脖子上的痕迹,吞咽了口口水,到底没说出什么,为自己的性命着想,他点头道:“花点钱就花点钱吧,明天你去找。”说完他便挥了挥手:“快睡吧,明天我还要上班。” 王璇莫名有些替自己悲哀。 她不知道嫁给这样的丈夫自己究竟图什么。 整个孕期、包括产后,都是靠着自己一个人,相反她还得替忙碌的丈夫料理各种各样的家务,明明还年轻,却像四五十岁的老女人一般沧桑。 算了吧,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正想下床给孩子喂奶,门口突然传来了敲门声,一声比一声激烈,她尚未平静的心再次狂跳起来。 钱涛才刚躺下,听到这声音,恼怒地翻身下床,刚打开门就破口大骂:“现在这才几点,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剩下的话,在看到一排警察时,戛然而止,他瞬间意识到了什么,连忙向屋内逃窜。 不用问,也知道警察的来意是什么。 虞父是第一次见到钱涛,可想起女儿已经腐臭的尸身,极力控制的情绪立刻爆发,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追上钱涛,旋即狠狠地开始动手。 警察见状,连忙上前试图分开两人。 但凡是个人都有恻隐之心,他们一直在追查着虞萍萍的下落,也是今天在虞父提供的消息下才破了案,对于虞萍萍凄惨的死状深表同情与痛心,更对钱涛无耻的行径表示厌恶。 所以眼下也在不留痕迹的帮着虞父。 钱涛被打得嗷嗷直叫。 虞父泪流满面,他一声接着一声的质问:“为什么?为什么是我的女儿?” 到最后,他浑身发软地倒在地上。 事实真相已经不重要了,就算调查的再清楚,女儿也根本回不来。 公平公正的法律一定会给他一个满意的交代。 挨着虞父的小警察有些不忍,他蹲下身:“人死不能复生,节哀吧,以他的恶劣罪行,足以判死罪了。” 王璇听到门外的动静,吓得瑟瑟发抖,虽然丈夫是施暴者,但她才是始作俑者,她不知道等待自己的究竟是什么样的下场。 心乱如麻地抱起孩子,她像是找到了主心骨,把头深深地埋入。 很快,钱涛与王璇都被警察带走。 只剩下了失魂落魄的虞父。 虞萍萍与顾绯并排站在屋内,两人均是透明的状态,常人并不能看见,前者微微弯腰,想要安慰一下爸爸,但犹豫了一下后,她到底忍住了自己的动作。 良久,她又哭又笑地对着顾绯道:“我本来以为就这样了,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刻,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虽然她依旧充满不甘,可现在到底好过太多。 “我愿意离开了。” 顾绯有些讶然,忍不住多问了一句:“不需要等待审判结果出来吗?” 在她看来,等钱涛被处决后,才是最终的落幕。 虞萍萍摇了摇头,虽然她的模样与白天没甚变化,但整个人的气息柔和了许多:“不用了,够了。想必我爸妈也不愿意看到我这样,虽然我遭遇了不幸,但人。”她俏皮地笑了笑:“哦不,鬼也要往前看的。” 顾绯脸上浮出了清浅的笑意,她的初衷就是如此,让每一个充满怨气或留有执念的鬼魂,毫无遗憾地离开,便能够让红绳禁锢的力量弱上一些。 也许时间久了,就能够永远地摆脱交易行,“好,我送你走。” 虞萍萍点了点头,斟酌再三后,她又忍不住多说了一句:“虽然我不知道你的名字,也不知道你的经历,但我觉得你和之前的我一样,内心同样充满了怨恨。我没资格劝你什么,可放下,才能彻底平和。” 昏黄的灯光中,虞萍萍姿态柔和极了。 顾绯闻言,神情有些恍惚,她知道虞萍萍这话相当真心实意,也着实感激:“我心里有数。” 她以自由为代价,掌管交易行从而获取重生的机会,也想了却过往,好好开始新的生活。 虞萍萍根本摸不清顾绯的心思,但她也知道,顾绯并非常人,所以也不再规劝。 放弃对某种莫名力量召唤的抵触,她的身影彻底消散在这片空间内:“再见了。” 再见了,爸爸妈妈,再见了,世界。 顾绯凝视着虞父,觉得着实唏嘘。 这世间,有些父亲根本不配这伟大的称呼,譬如傅本德,只想榨干她的每一滴价值,而有些父亲,却爱的深沉,譬如虞父。 千人千面。 伫立了许久,顾绯收回心思。 心神一动,她便出现在了街头,瞧着越来越亮的天空,车水马龙的车水马龙,难得觉得轻松。 虞萍萍事了,也该是她去顾家的时候了。 作者有话要说:么么哒,大家踊跃留言呀,我继续发红包^_^ 第006章 顾家。 低奢内敛的书房内,顾老爷子正不苟言笑地端坐,他面前的桌案上,放置着一摞待签字的文件,他左手大拇指反反复复在膝盖处搓揉,显然内心颇为焦躁。 自打与顾绯交易后,无论是看合同、或是听决策,都和听天书般艰难。 好在这些年,公司自有一套运作的模式,在专业团队的把控下,他只需不动声色地隐瞒自己的情况,撑到大儿子归来。 可眼下—— 顾老爷子沉着冷静地站起身,淡淡吩咐道:“今天就到这里吧。” 不等心腹们回答,他简单地整理了一下桌案上的文件,态度不容置喙。 赵欧与彭志怀互相对视一眼,皆有些不明所以。 跟在顾老爷子的身后二十多年,他们甚至比顾家人更为了解顾老爷子工作狂魔的属性。 但碍于威严、再加上如今的时期又有些敏.感严肃,赵欧对着彭志怀使了个眼色,两人阖上文件后,便很快走出书房。 “自从老爷子出院后,我是越来越摸不着他的心思了。”赵欧压低了声音,状似闲聊:“顾家风雨飘摇,他却稳如磐石,一丁点儿想法都没和我们透露过。” 彭志怀闻言,面色如常道:“在我眼里,他不是位高权重的顾老爷子,他是把我妻儿拉出苦海的恩人。早在选择跟他时,我就发过誓,这辈子给他当一条狗。他愿不愿意透露想法我根本不介意,我要做的,是维护他的一切利益。” 他倏然停住脚步,眼眸中闪烁着隐约的怀疑,略带警告道:“到咱们这个位置,墙头草是令人不耻的。” 赵欧猛翻白眼:“琢磨一下怎么了?!瞧把你紧张的。我身上早就被打上了顾氏的标签,这点道理我还能不明白嘛。”说到最后,他义愤填膺:“不和你这个楞头青说话。” 彭志怀眼睑低垂,他不再说话,默不作声地往外走。 两人恰好与顾清流、顾绯擦肩而过。 赵鸥惊鸿一瞥,整个人像是失了魂一般,他情不自禁扭头注视着顾绯的背影,好半晌才回过神:“她难道就是顾老爷子的干孙女?” 这是什么神仙人物?!怪不得顾老爷子一掷千金! 彭志怀也有些失神,但他相对比较内敛:“走吧。” 赵欧觉得无趣,再次翻了个白眼。 顾清流带着顾绯走进客厅,瞧见熟悉的环境,他心里的迷惘与不知所措才稍稍淡了些。 他一直知道,自己会多个干女儿,除了有些许的好奇外,再无其他的情绪,毕竟只是借住一段时间,总归要走的。 可没有人和他说,这干女儿能这么美。 简单的大翻领白衬衫、绯红色铅笔裙,却让他的视觉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平日里,顾清流自诩英俊潇洒,可顾绯的五官无一不精、无一不美,足足甩他八百条街。 最令人郁闷的是,走在顾绯的身旁,笼罩在对方强大的气场下,他甚至觉得——自己像是对方的小跟班似的。 顾老爷子连忙招呼顾绯坐下。 同时,他像是献宝似的,泡了珍藏的茶叶。 傻儿子不知道顾绯的身份,所以相处起来没有心理负担,可他不能,只恨不得把最好的东西堆到顾绯面前,把这座大佛哄好了。 顾清流连忙道:“爸,你别忙活了。刚路过奶茶店时,我带了绯绯去喝奶茶。” 他估摸着,绯绯生活在杳无人迹的山中,应该没见过、也没喝过奶茶,但凡是个女孩子都喜欢甜滋滋的东西,事实证明,绯绯看起来也挺欢喜的,说话时,他不由自主地看向顾绯:“外边的店里大多不健康,回头我带你去更好的地方。” 唔,顾清流觉得,他能当好爸爸这个角色。 外面那些庸脂俗粉,哪里能比得上女儿? 顾老爷子懵—— 在他心里,顾绯宛若仙女。 可听着儿子的话,一下子显得真实了许多。 怔愣间,他忐忑的心倏然平静下来,虽然顾绯喝了奶茶,但顾老爷子仍给她倒了一杯茶水,同时详细地说着对顾绯的安排:“我在二楼给你安排了一个房间,有些简陋,希望你不要介意,缺什么尽管和我提,我一定会给你安排妥当。” “还有,我在市区也准备了一套房子,如果你在顾家住不惯,可以随时搬过去。” 拿出房子钥匙的同时,顾老爷子又掏出了一堆卡:“京市不比其他地方,许多地方非会员不得入内,所以我擅作主张替你办好了会员卡,要是有遗漏的,我马上替你补。” 顾绯神情柔和。 她知道,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顾老爷子做这些,是为了讨她欢心,但不乏也有感激的成分在,她真心实意道了声谢:“实在是太麻烦您了。” 顾老爷子始终在细致地观察顾绯,见到她道谢的模样,情不自禁地松了口气。 那日在宫殿中,他因为情绪太过紧张的缘故,对顾绯没什么判断,可眼下,对方的态度虽然冷漠疏离了些,可教养是极好的,应该不会让自己、让顾家太过于为难。 吐出一口浊气,顾老爷子笑容满面:“我还替你安排了学校,如果你无聊了,去大学里看看也不错。” 顾绯含笑点头,正想要再次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意,但话到嘴边一下子改了口:“有客人上门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是个短小君,嘿嘿,大家留言呀,我继续去发红包 第007章 “客人?” 顾老爷子怔愣片刻,才后知后觉想起,的确是有这么一回事,他冲着顾清流努了努下巴:“还不把人请进来。” 顾清流面露诧异。 要知道,顾家这一乱,以往交好的大都处于观望中,不愿登门,而那些关系甚笃的,早就登过门,至于剩下的,无非是一些看热闹的、或是不够资格的。 余光瞥见老爷子颇为愉悦的神情,顾清流稍稍安定了些,等走到门口,瞧见唐兴业的脸旁时,他心里有些震惊:“快请进。” 唐兴业在商界被誉为没有感情的挣钱机器。 他的理智亦乎常人的冷静,说一是一,说二是二,从不更改自己的决策。 短短三十年间,就走到了常人无法企及的高度。 他与他太太感情甚笃,恩爱羡煞旁人,在物欲横流的如今,也算得上是才子佳人。 如果顾清流记得没错的话,唐兴业和顾家完全没有交集,所以,他上门又是为了什么?! 大脑飞速运转,但他脸上不露分毫,客客气气地把唐兴业带到了客厅。 唐兴业眼里除了顾绯还是顾绯。 仿佛时光格外厚待美人,较之三十年前,她的容貌没有一丝变化。 但经历过交易这种离奇的事儿,他只觉得理所应当。 知道盯着顾绯瞧不太礼貌,唐兴业很快便收回了视线,随之缓缓落在顾老爷子身上。 当初听闻老爷子身体恢复如初时,他的心里便多了一个大胆的猜测,顾家非但不会倒,而且会更加的昌盛繁荣,所以才会主动找上顾老爷子,寻求双方的合作,唯一没有想到的是,顾绯居然来了顾家。 唐兴业与顾老爷子客气地寒暄了几句后便直奔主题,他如今的成就虽然高,但是相较于以往的顾家,仍是不值一提。 所以才想借着这个机会搭梯子往上爬,连合同的条件都格外优渥,说的口干舌燥后:“诚意都已经摆在合同上了,老爷子你好好考虑一下。” 顾老爷子心口发苦。 他装模作样地捏着合同,每个字都能看得懂,可连在一块,就不知所谓了。 设身处地的感受了一把顾清流不学无术的痛苦,他微微叹息了一口气:“给我一天时间再考虑考虑。” 唐兴业不是那种不着调的人,他这种雪中送炭的情谊,的确令人感动:“你放心。” 唐兴业有些疑惑,但很快便恍然大悟,他爽朗地笑了笑:“没问题。” 就算最后合同没有达成,结个善缘也是好的。 顾老爷子不留痕迹地舒了口气。 他收起合同。 唐兴业斟酌再三,忍不住偏头看向顾绯,本来他最终目的是想签订合同,可收到顾绯的消息后,他更想与顾绯再做一笔交易。 “我能和你单独谈谈吗?” 顾清流的脸一下子拉得老长。 绯绯人生地不熟的,怎么可能认识唐兴业,所以这问题简直太冒昧了。 他握拳抵唇,轻咳一声:“有什么话可以和我这当爸的讲。” 顾老爷子视线在顾绯与唐兴业脸上徘徊,想起唐兴业这三十年宛如开挂般的事业,他大概知道了。 不动声色地瞪了顾清流一眼,“绯绯已经是个大人了,哪里用得着你管那么多,跟我来书房,我还有话要和你说。” 顾清流不情不愿地被顾老爷子带走。 见顾老爷子周全的举止,唐兴业心里十分熨帖与感激,待两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后,他才道:“我们又见面了。” 顾绯双腿交叠,慵懒地倚靠在沙发上,笔记本电脑凭空出现在她的手中,她随意地窥了两眼:“三十年前,你用七情中的喜怒哀惧四情,换取了成功的事业。” 唐兴业点了点头,表示附和。 他从来都没有后悔过这样的交易。 虽然做任何事情,他都感受不到喜怒哀惧,可他能够判断场景从而管理自己的表情。 “是不是很满意?” 唐兴业再度点头,当初与顾绯做完交易,他甚至以为自己是做了一个荒诞无稽的美梦,可事实上,从那时候开始,他的运气一天天好转起来,“很满意。”他停顿片刻:“所以我还想再交易一次。” 顾绯眼里清亮,与其对视,仿佛能看到自己的荒唐内心,唐兴业微微偏头,避开顾绯的眼神,旋即提出自己的要求:“我想有个孩子。” 话说得无喜无悲,仿佛只是个任务。 但他的神情却难得恍惚了一下。 “我和孙菀年少时相爱,但她的家境和我比起来,云泥之别,她的爸妈曾私下里找过我,要给我一笔钱,让我毫无声息地离开,不甘也好,痛苦也罢,可是我没肯,我还告诉了孙菀。” “她回去就和父母大吵了一架,二话不说就从宽大敞亮的别墅搬到了我矮小破旧的出租房里一起住。也正是因为这样,我才会和你交易,我发誓一定要给她更好的生活,我要让所有看不起她的人,羡慕她,嫉妒她,仰视她。” 三十年来,他从没有看过其他女人一眼,无论多忙,每一个纪念日、节日他都会带着孙菀出门,偷偷给她准备惊喜。 他的确做到了自己当初说到的那样。 顾绯神情专注地听着。 从某方面来说,唐兴业的确是难能可贵,就这份心意,已经比其他人好上太多太多。 “美中不足的是,我们俩一直没有个孩子。” 他和孙菀去过许多医院、做过许多检查,但各项报告都显示两人的指标正常,怀不上孩子,只是时机没到。 当时他忙于事业,也并不是特别的在乎,可一转眼,都要五十了,膝下空空,显得多么悲凉。 “孙菀年纪大了,先不提能不能怀上,就算怀上了,风险太大,所以我想找个代.孕。但因为这件事情,我们俩吵得不可开交,她甚至想和我离婚。” 说是吵,他一个连喜怒哀乐都没有的人,又怎么能吵得起来呢? 都是孙菀单方面的哭诉与诘问。 “我是真的不懂,就算是代.孕,但我从头至尾都不会去见那个女人,孩子生下来了就交给孙菀养,为什么不可以呢?作为男人,我已经很仁至义尽了。” 唐兴业头痛地揉了揉眉心,满脸疲惫。 对孙菀好这个念头,已深入骨髓,他见不得对方有丁点的不开心,所以思来想去,干脆再做一次交易:“能不能让孙菀怀孕,并且安全地生下来?”他又强调了一点:“只要不出意外,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我都愿意。” 顾绯把玩着铅笔裙的一角,同时开口问道:“孩子对你来说真的那么重要吗?” 唐兴业点了点头:“我白手起家,创下了偌大的家业,后继无人,难道不是很可惜?” 尤其是得到这一切的代价不菲,他是自私的,根本不愿意接受这样的结果,孩子的存在是必然的。 顾绯抬起头,轻笑一声,这才回答唐兴业刚才的问题:“当然,交易行无所不能,只要你付出等值的物品,就一定能满足你的要求。”她视线在电脑屏幕上浏览,找到自己想要的资料,才饶有兴趣地继续道:“交易行从不主动拒绝客人,但基于你的情况特殊,我破一回例。” “如果你听完后,还是想要继续交易,那我们再谈,怎么样?” 唐兴业有些茫然。 他能感觉到顾绯接下来要说的话,对自己有很深的影响。 想要拒绝,但又不想拒绝。 好半天,他才艰难地开口道:“你说,我听着。” 顾绯交叠的双腿并排落下,连带着后背也笔挺起来,她语速不快不慢,可说出来的话,像是刽子手,一刀一刀地凌迟着唐兴业。 “三十年前,在你来交易行的前一天,我也接待了一位女客人,她双目红肿,但说起她男朋友时,却手舞足蹈,眼里全是光。她知道男朋友想要出人头地,想让两人过上更好的生活,所以毫不犹豫地和我签了合同。” “我要了她三十年的生命,还有她命中注定的三个孩子。” 唐兴业猛然抬头,但可悲的是,除了惊惧外,他感受不到任何愤怒的情绪:“她是孙菀是不是?!告诉我是不是?” “是不是你心里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吗?” 唐兴业脚底发软,像是失去了支撑般,他往下倒去,同时,他道:“明明你已经和她做了交易,为什么还要和我做?” 顾绯冷笑一声:“你以为交易行会做慈善吗?以你如今的成就,以喜怒哀惧、三十年生命、三个孩子为代价,这才够。要不是知道你会来,那可怜的女人付出的还要更多。” “现在,你还要孩子吗?” 这问题,宛若一声惊雷在唐兴业耳边响起,他脸上依旧无喜无悲,可眼角却是情不自禁渗出了泪水。 他怎么也没想到,这才是两人没有孩子的真正原因,他一直以为,在爱情里,他付出的比孙菀更多,可这么一比,他如今拥有的一切,其实都是孙菀给的! 作者有话要说:顾绯:你们想交易吗? 留言发红包哟 第008章 喜怒哀惧相较于珍贵的生命与宝贵的孩子,着实不值一提。 唐兴业手指微颤,脑海中情不自禁地浮现出泪眼婆娑的孙菀:“我真是个混蛋啊,我早该想到的,亏我还在沾沾自喜。” 他简直无法想象,这些年孙菀是怎样守着这个秘密、与他甜甜蜜蜜的过日子,甚至在他提出要孩子的那一刻,又有多痛苦与委屈。 沉默许久,他满怀希冀地开口道:“我可以用我一半的资产来和你交易吗?我想让孙菀活的更久一些,如果可能的话,也想再多一个孩子。” 作为女人,愿不愿意生孩子是她的事。 可强行剥夺她做妈妈的权力,委实太过于令人崩溃。 顾绯含笑摇头,说出来的话却冷漠极了:“扪心自问,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实话和你说,哪怕把你如今的一切都收回来,也抵不上三十年生命、三个孩子的价值,你且仔细考虑吧。” 她虽有些触动,但见惯了生死、见惯了肮脏龌龊,对孙菀的怜悯与赞叹也仅仅只在一瞬间。 唐兴业哑口无言。 他和孙菀享受了三十年的荣华富贵。 顾绯抬腕瞥了一眼时间,见唐兴业仍在斟酌与考量,心内有些唏嘘。 哪怕再爱、哪怕这种爱已经深入骨髓,但说话做事时,依旧在衡量值不值得。 “你回去好好想想,什么时候想好了,什么时候再来找我。” 说完,顾绯便往楼上顾老爷子给她准备的房间走去。 唐兴业慌了,他生怕顾绯这么一走,交易跟着凉,当即他连忙叫住顾绯:“我不要孩子了,以我们俩如今的年纪,我知道有个孩子的代价会很大,不管是什么都给不起了。”这瞬间,他说得掏心掏肺:“但我想要孙菀平安健康地活下半辈子,哪怕把我的命给她也在所不惜。” “可以吗?” 顾绯脚步稍稍停顿,只斟酌了片刻,便走回唐兴业的面前:“你如今的成就,是交易行赋予你的,在交易行里,价值并不高,至于金钱,交易行最不缺的,也是这一类。”她缓缓露出了一抹笑容,说出来的话却有些残忍:“我要你的爱,换孙菀五十年的生命。” 唐兴业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拉开了与顾绯的距离。 在如今的他眼里,顾绯宛如一个恶魔,她永远知道一个人身上最珍贵的是什么,然后堂而皇之的拿走。 剥夺了他的爱,他又该怎么和孙菀继续相处下去? 顾绯仿佛看出了唐兴业的想法,她嗤之以鼻:“交易行从不强买强卖,合同生效的基础就是双方平等自愿。所以你情我愿的买卖,不要做出一副你吃了大亏的样子。而且,天底下没有其他地方,还能给你提供这样的服务。” 唐兴业深深叹息,如今的处境,除了与顾绯交易外,根本没有其他的选择。 他脑袋耷拉,颇有些垂头丧气:“和你交易。”但想到孙菀又能继续活下去,他心里多了几分喜悦,犹豫半晌,他最后道:“谢谢你把这一切告诉我。” 否则,他还真不知道自己会因为孩子而做出什么样的过激选择。 顾绯含笑,她伸出手,明黄色的布帛凭空浮现:“规矩你都知道的,签了吧。” 哪怕三十年过去,她始终记着头一回见到孙菀时的模样,那眼里的光彩,令人震撼:“你有个好老婆。” 唐兴业签完字后,蓦然听到了顾绯的唏嘘。 但他察觉到,对孙菀那炽热的爱,此刻已化为一片没有波澜的死水。 他冷静地点了点头:“谢谢。” 纵然没有爱,唐兴业依旧记得,孙菀这个傻女人,牺牲了自己的一切,替他换了一份未来,他同样记得自己的承诺,要对她好一辈子,他能做到的:“那我走了。” 唐兴业不知道,自己碰上交易行,究竟是好还是坏。 他付出了太多换了自己梦寐以求的一切,可真得到了,发现也不过如此。 晃了晃头,把乱七八糟的想法移出脑海,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顾家,如今,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顾绯凝视着唐兴业缓缓消失的背影,嘴角的笑意一点点收敛,良久,她耸了耸肩,正要上楼,却被叫住。 “你就是绯绯吧?我是你大伯母,今天早上有事耽误了,这才急急忙忙的赶回来,可真对不住啊。” 何佳笑容满面地走近顾绯,待瞧见了顾绯的相貌,心中倒吸一口冷气的同时,连连赞叹:“真是个好孩子。” “还没进过房间看吧,走,我带你一起,看完房间,我再带你去顾家其他地方转转。” 顾绯并没有拒绝何佳的好心,紧绷的身体也在不知不觉中松缓。 何佳越看顾绯越觉得喜欢:“我自己生了两个皮猴子,一直眼馋着有个女儿,这下好了,你的出现可算填补了我的遗憾。” 房间距离并不远,说话间便到了,何佳推开门,便一一介绍每件东西的来历:“爸给你收集了许多古董,但我想哪个小姑娘不爱美,所以又悄悄地给你准备了一些衣服和首饰,来看看喜不喜欢。” 说到最后,推开衣帽间的门:“你这么漂亮,穿什么都好看,和朵花似的。” 顾绯感受着何佳的热情,不知怎么,心中划过一抹酸楚与感动,她仍记得,当初的自己跟着傅本德去了傅家,在面对那光鲜亮丽的女主人与小公主时,自己有多么的窘迫与自卑。 现如今,一切都不一样了。 顾绯收回发散的思绪,脸上露出了难得真挚的笑意:“我很喜欢,真的很喜欢,谢谢。” 挑上顾家,一方面,想要借势,但另一方面,也是看中了人口少与心性简单。 如果傅家的人能有顾家的人一半好,她也不至于沦落到后来的境地。 何佳看着这笑容,只觉得满室生辉,她连连摆手:“既然已经是一家人了,还说这客套话干什么?明晚有个聚会,我带你一起去见见世面,怎么样?”说着,她又小心翼翼地询问:“家里想帮你办个接风宴,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如果不喜欢的话,那就算了。” 顾绯点了点头,眼底深处划过一抹暗芒:“我和傅家人有些交情,到时候要记得请他们。” 瞥见何佳极力保持着精神,但仍就掩不住倦色,她心中一动,顾大少也该回来了,干脆就凑一天,“周末吧。” 何佳含笑点头。 她心里想着,顾绯不仅好看还好说话,哪里有爸说的那般高高在上,“缺什么尽管提。” 作者有话要说:么么么哒!大部分还是觉得换的不划算不换了哈哈哈哈~ 第009章 孙菀站在落地窗前,神情悲戚。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花园内浓烈绚丽的鲜花,联想到自己命不久矣,便深深地叹息了一口气。 倏然,卧室门被推开。 孙菀听闻动静,脸色瞬间变得冷若冰霜:“签过字的离婚协议书我已经准备好了,至于财产方面,我没有需求。” 想起自己未见面却已永别的三个孩子,她悲痛万分,所以,孩子是她永不能退步的底线,凭什么自己付出了这么多,他竟然还想着这么荒唐的事情? 唐兴业再见孙菀,他情不自禁把手掌落在心脏的位置,那里一片荒芜,再也没有了往日的情绪波动,他拼命地回忆,但依旧无果。 呆呆地伫立片刻,他终于认命,旋即缓缓走到孙菀的身旁:“我不要孩子了。” “我冷静地思考过,咱们年纪已经大了,再费心费力培养一个孩子,有点儿不现实。万一咱们有个三长两短,对孩子来说无异于灭顶之灾。以后咱们都不提孩子、不提离婚,踏踏实实过日子好不好?你总是嫌我忙,等我把手头的事情简单的交代一下,我就带你周游世界,行不行?” 他想要好好的弥补孙菀。 两人即便没有了爱情,但还有三十年携手走过的友情与日渐浓厚的亲情,他只想要用自己的下半辈子让孙菀开心快乐。 孙菀愣住了。 她没想到对孩子执念极深的唐兴业,竟然说放下就放下了。 忍不住与唐兴业对视,孙菀极力地想要从他的眼神中找出一丝开玩笑的痕迹,可根本找不到。 她抿了抿嘴唇,好半晌才找到理由:“离婚不是我要挟你的筹码,你大可不必如此。” 唐兴业心甘情愿地道歉:“前段时间是我魔怔了,我命里本就没有孩子的缘分,不该强求。你听着,这话我只说一遍,你才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孩子和你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不是因为你提离婚我才妥协,是我真的想通了。” “菀菀,对不起。咱们不闹了,好好过日子吧。” 孙菀闻言,泪流满面。 这段时间因为孩子,她着实有些心力交瘁,无论是精神还是身体,都仿佛有一座大山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不得不说唐兴业这番话说完,她压力一扫而空。 可下一秒,孙菀却忍不住想起自己与顾绯的交易,竟然拿出了自己三十年的生命。 可再让她选择一次,她未必还有这样的勇气,年纪越大、生活越幸福,就越害怕死亡。 她深吸一口气,挫败地摇了摇头,自己大限将至,她不愿意让唐兴业更加痛苦,倒不如借着这个机会离开,然后悄悄地离开这个世界。 “因为孩子,我早已对你心灰意冷,不管你说什么都没有用,这婚啊,离定了。” 孙菀的父母早已过世,除了唐兴业外,她心里根本没有羁绊的人,她疲惫地挥了挥手:“你走吧。” 其实总体说来,这辈子,相较于大部分人,她活的已经很幸福了。 做人要知足。 唐兴业置若罔闻,他走到孙菀面前:“咱们在一起生活这么久,我比你自己还要了解你,这种负气的违心话,什么时候能够少说一点?”说着他抓住孙菀的手,紧紧地握住:“听话,不要再折腾了。” 孙菀被最后一句话击溃了心理防线,她用力地想要抽出自己的手,但却被越抓越紧,无可奈何地偏过头:“实话告诉你吧,我已经没有多久时间可以活了。到时候,无论你想找个人给你代孕生孩子,还是再找个女主人,都随你的意。” “你胡说八道什么。”唐兴业虽然没有情绪,但他依旧能够感受到自己的心脏在骤缩,他实在无法想象,孙菀这些年来究竟抱着怎样的心情和他一起去做检查、开心地规划以后的生活,他拥住孙菀,在她的眉角轻吻:“这辈子,我的女人只有你,也只能是你。你放心,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我都会让你好好的活下去,相信我好不好?” 孙菀心尖一颤。 她闭上眼。 就像刚才唐兴业说的那般,两人实在是太熟悉了,所以早在当年,唐兴业突然失去了喜怒哀惧的情绪时,她就知道,唐兴业也去了那诡谲的交易行。 如今说话这般笃定—— 孙菀只觉得沉甸甸的,呼吸急促的同时又有些解脱,她放弃了挣扎,犹豫片刻便搂住了唐兴业的腰,她一言不发。 气氛陡然间静谧一片。 良久,两人缓缓分开,唐兴业一下又一下摸着孙菀的发丝:“我这回来的太匆忙,还有些事情没处理完,菀菀,今天我会早点回家。” 孙菀替他整理了一下衣物:“去吧,我等你。” 待唐兴业消失后,孙菀再次回到落地窗前,她唏嘘道:“谢谢。” 顾绯始终冷眼旁观着方才的一幕,听到这谢谢后,缓缓现出身形:“这是你自己的选择,和我无关。” 她瞥了一眼孙菀,此时的状态,与当年眼里都是光的模样相比,简直一模一样。 孙菀笑了笑:“当年觉得你不近人情,着实苛刻。但这么多年过去,我终于想明白,世界上哪有什么免费的午餐,追求自己想要的,就必定会失去什么,每个人都是站在自己立场上罢了。所以这一回,你能容许我放肆一次,真的感激不尽。” 早在和唐兴业之间关于孩子的问题爆发矛盾时,她就去寻了顾绯。 只是当时并没有签订任何的交易,顾绯答应她,把所有的一切都告诉唐兴业,如果他依旧执着要个孩子,那她也没必要再为他付出所有,是时候好好地替自己考虑规划,如果唐兴业选择了不要孩子,那她就选择离开他,成全他。 好在,老天爷还是站在她这一边的。 顾绯身影缓缓消失,只留下了一道余音:“唐兴业用自己爱情,换了你五十年的生命,我不知道会导致怎样的结果,但希望且行且珍惜吧。” 孙菀愣住,许久没有回过神。 她有点难受。 第010章 傅本德正聚精会神地办公。 倏然,办公室的大门被推开,他放下笔,无可奈何地叹息:“你怎么来了?” 高珊风风火火地走到傅本德面前站定,良好的涵养早已不翼而飞:“你不是说会尽快把那杂.种接回傅家吗?又两天过去了,人呢?我怎么没看到人?” 傅本德眉心忍不住蹙了起来,这一句杂.种,侮辱的岂止是顾绯,还有自己。 他抿唇沉默,良久才开口:“你别急,我总得想法子,总不能强行把人掳了来。” 高珊翻了个白眼,满眼狐疑:“你该不会和葛舒如旧情复燃、所以才推三阻四的?我告诉你,在别的事情上我还有可能让步,但现在绝不可能。你要是敢有一点歪心思,哪怕和你两败俱伤,我也不会让你好过。” 傅本德闻言大脑隐隐作痛,他伸手在太阳穴上按压,满肚子的火没处发,只能忍了又忍:“够了,你把我想成什么样的人了?是真的出了意外。” 高珊仔仔细细打量了傅本德的神情,见他没有说谎的迹象,情不自禁地松了口气。 把包归置在一旁,她在傅本德对面坐下:“能有什么意外?”她语带自傲:“葛舒如是个病秧子,那杂.种又无依无靠,就算强行掳人来,咱们家也能摆平。” “本德,但凡还有时间,我也绝不会在你忙的时候找你。许老太太今儿又把我请去喝茶了,话里话外的意思,想让小辈们把关系先定下来,我实在是推脱不过。凝钰是咱们放在心尖尖上的孩子,和一个短命鬼结婚,这辈子可就完了。” 这番话,傅本德听得老茧都起来了。 他忍不住在心里埋怨起老爷子。 要不是因为老爷子和许家定了门亲事,现在也不至于这么被动。 许昌池哪哪都优秀,但架不住身体着实太差,凝钰嫁过去,基本上就是守寡的命。 高珊并没有发现傅本德的不耐烦,她继续絮絮叨叨:“我试探了一下许老太太,她并不在意谁嫁入许家,只要是咱家的孩子就成。”说着说着,她的情绪又激动起来:“那杂.种一辈子都是低贱命,她们有什么理由拒绝?换成其他人想要这荣华富贵的机会都还没有呢!我不管,要是你还拖拖拉拉不成事,我就要亲自出马了。” 她绝不允许让自己优秀的女儿,去嫁给许昌池这种短命鬼。 绝不。 傅本德知道高珊的确什么事都能做的出来,可此刻,他脑海中忍不住浮出了顾绯那张令他忌惮又担忧的黑卡,犹豫了好半晌,他才下定决心:“你放心,我一定会把她带回来。”最后,他终究觉得杂.种两字太刺耳,忍不住道:“到底也是我的孩子,你不要太刻薄了。” 高珊心内嗤笑一声。 无媒苟合生下来的孩子,不是杂.种又是什么? 想起当年被背叛的痛楚与愤怒,她心窝子仍有些疼,冷冷地盯了傅本德好一会儿,才勉强给了对方一个面子:“我知道了。” 傅本德狼狈地撇开眼,连忙岔开话题:“周末顾家有个宴会,邀请函是顾二少亲自送过来的,这个面子不能不给,到时候你把时间空出来,和我一起去。” 高珊听到顾家两字,并没多说什么:“我知道了,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我还有个聚会。” 说完不等傅本德的反应,她拿起包,便大步流星地离开。 兴许是吃了颗定心丸,狼狈的模样不复存在,端是优雅动人。 傅本德目送着高珊。 直到对方的背影消失在眼底,他又拿起了笔,心不在焉地工作起来。 总觉得,事情……不会如他们的意。 * 何佳坐在车后座,一派温婉。 与此同时,她的视线频频往门口的方向落去。 时刻关注着何佳状态的司机忍俊不禁:“顾小姐是我见过的一众名媛中最美的,太太您不用担心。” 好看的人就算披条破麻袋,照样也是仙女。 何佳被逗乐了,正要说话时,余光瞥见了远远走来的顾绯,她瞳孔骤缩。 顾绯身着一袭孔雀蓝长裙。 裙子层次感十足,三层荷叶边的装饰,将腰线拉高,同时好身材展示得淋漓尽致。 孔雀蓝是小众又大胆的时髦色,驾驭难度极高,可落在顾绯身上,却显得她的皮肤愈发白皙。 真是好看。 待顾绯上了车,何佳忍不住唏嘘赞叹:“你穿的简直比模特更好看。”说话间她心神一动,“等聚会结束了,我带你再去试衣服,以后咱要一天一身,不带重样的。” 感受到何佳的热情,顾绯有些无所适从,她摆了摆手,连忙拒绝:“不用了,我有很多衣服。” 这话并非敷衍,在交易行内,单单归置衣物的宫殿就有三个,她的人生已经很枯燥无趣了,所以对衣食住行极为挑剔:“谢谢。” 何佳下意识地觉得顾绯是面皮薄、不好意思,她又规劝道:“小姑娘应该打扮得漂漂亮亮,既然到了顾家,顾家就有义务把你照顾好。什么都别说了,听我的。” 顾绯招架不住,她连忙岔开话题:“你刚刚在看什么呢?” 何佳不疾不徐地吩咐司机开车,随后拿起手机,找到刚才看的新闻,递给顾绯:“看到一条助人为乐,却被先奸后杀的新闻,有些唏嘘。” 顾绯一抬头,便瞧见屏幕上虞萍萍年轻靓丽的照片,旁边密密麻麻的文字记录了这桩案件的来龙去脉:“这么快判定就出来了吗?” 何佳脸上划过一抹诧异:“原来你早就看过这新闻了。”她手指轻点屏幕,迅速滑到下方,“这事情刚爆料那会儿,就激起了群愤,所以才会这么快。还好法律是公平公正的,判了那男的死刑、女的无期徒刑,希望这样的结果能让那女孩子能瞑目。” 顾绯肯定道:“她下辈子会更好。” 话题有些沉重,何佳不欲多谈,她干脆给顾绯讲起了平日里碰见的趣事。 顾绯明白何佳的心意,配合地转移了话题。 车内的气氛融洽极了。 车子一路平稳行驶,很快便到达了目的地。 何佳轻车熟路地带着顾绯走进内场,生怕顾绯不自在,连连叮嘱道:“我们这聚会、和普通人之间的聚会没什么区别,只是规模不同罢了,形式主义的很。你别有太大的心理压力,反正你只要记住,你是顾家的孩子,没人能欺负你。要是真有人不识相招惹你,怎么开心怎么来,顾家是你永远的靠山。” 顾绯只觉得心脏处泛着酸涩。 有些她以为自己早已遗忘的记忆,逐渐涌上心头。 那一年,她回了傅家,第一次参加宴会。 没有华丽精美的服饰、没有温暖的叮嘱,只有冷冰冰的警告。 “不准出洋相,不准给傅家丢人,不准抢傅凝钰的风头,用尽手段使劲讨好许昌池。” 那种深入骨髓的自卑,实在是太苦了。 将回忆压下,顾绯嘴角上扬,露出了一抹笑意。 虽然容貌美艳,但却没有咄咄逼人之感,相反因为这平和的笑容,反而觉得她看上去舒服又和善:“放心。” 何佳有些恍惚。 爸曾经说过,顾绯过着杳无人烟的生活,可她如今展现出来的气场,要说从来没有培养过,根本不可能。 何佳思来想去,始终弄不明白,最后索性作罢,该知道的事情,最后总能知道,不急于一时。还有,顾绯这么懂事,着实也省了她不少功夫。 想通后,她挨着顾绯:“我带你去认认人。” 顾绯含笑点头。 何佳正欲往前走,但路却被堵住,她蹙着眉头冷冷看着毛雯:“你要干什么?” 毛雯与何佳年岁相仿,外人始终拿两人互相比较。 论家世、论容貌、论学历,毛雯都要比何佳优秀不少,可偏偏在嫁人这一方面,何佳甩了毛雯十条街。 长久以来,在外人的闲言碎语下,两人嫌隙愈发加深。 毛雯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容,说出来的话刺耳又恶毒:“哟,不是说这段时间没有心情参加聚会吗?怎么又出来了?” “还是……人找着了?” 何佳面色骤然铁青,她平日里性子好,说什么都不动怒,可毛雯恶意满满,又拿生死未卜的老公说事,她是真的忍不住:“关你什么事。” 爸亲口告诉她,再过一段时间人就会回来,所以她才会一改悲痛,才有心情带着顾绯出来走动:“如果闲得发慌,那我听说……汤万包了两个嫩.模,还上了娱乐新闻?好好查查,别到时候又弄出人命来不好收场。” “我要是你,先把自己的家务事管好,再来关心别人吧,真是不嫌丢人。” 汤万是毛雯的老公,吃喝嫖赌样样精,风流韵事三天三夜也说不完,正因为如此毛雯才会咽不下这口气。 此刻听到何佳这么说,整个人气得直哆嗦,可何佳说的每一句话她都无法反驳,深吸一口气,强行让自己平静下来:“我也是关心你,听听你说的什么话。不过汤万再怎么玩,也有分寸,更不至于让我变成寡妇,倒是你,真让人心疼。” 两人□□味十足的对话,迅速地吸引了许多人的注意力。 大家都是有身份、有脸面的人,就算背地里看笑话,表面依旧其乐融融,根本不会当面撕破脸。 可毛雯与何佳,几乎是在以最狠的方式,互相打脸。 也不知道,会怎么收场。 “要我说,根本怪不得何佳,换成是我,家人生死未卜的情况下还有人说风凉话,直接撕了对方的嘴。” “多少人在看顾家的笑话呢,毛雯绝对是最幸灾乐祸的那一个,啧啧,否则也不至于一上来就这么说。” “欸?何佳身旁那个女孩,就是顾二少的干女儿吗?长得真的是美!也不知道顾家在这个关口,认个女儿回来是什么意思?我还听说宠的很。” “以前一直觉得,圈内傅凝钰是最让人舒服的,可这一个,直接要把傅凝钰比下去了。” …… 何佳只觉得心肝脾肺哪哪都疼,她紧握拳头,指甲险些掐到肉里。 顾绯听着周遭的窃窃私语,伸出手握住何佳,同时,她毫不畏惧地与毛雯对视,认真道:“真是不好意思,要让你失望了,我大伯周末就能回来,完好无损。” 何佳猛然抬头,她的眼里骤然爆发出了光彩。虽然不知道顾绯为什么能这么笃定地说这番话,可她愿意相信顾绯。 瞬间,体内像是被注入了无穷无尽的力气,再也没有了郁结于心的感觉。 顾绯仍一字一句地继续开口:“说到寡妇,你怕是搞错了对象,看你面相,你快是了。” 说来也真是巧,巧的连顾绯都有些不敢相信。 毛雯脸色五彩纷呈,瞧着顾绯年轻貌美的脸庞,一时间分不清现实与虚幻,她伸出手狠狠地挥下:“我让你胡说八道。” 第011章 气氛骤然凝固。 包括何佳在内的大部分人,都有些呆若木鸡。 大庭广众之下粗鄙动手,是最令人不齿的,尤其是还在这样的场合。 毛雯只觉得自己鬼迷心窍了。 看顾绯说得煞有介事,所以她下意识地有些恐慌,巴掌挥出去的瞬间,就算有些后悔,也根本收不回来。 顾绯面色如霜,哪里还有刚才和煦的模样,她不假思索地捏住毛雯的手腕,同时狠狠一甩,便将其甩到一旁的红毯上。 毛雯万万没想到,顾绯力气这么大,她压根提不出反抗之力,下一秒,天旋地转地倒地。 何佳瞧着毛雯呻.吟的模样,心底深处陡然浮出一抹快意,她偏过头瞧着顾绯,觉得更喜欢了三分,同时她柔声开口道:“别害怕,你只是正当防卫。事情闹大了,咱们也是有理的一方。”说到最后,她的话里也带着坚决之意:“更别提,你都是为了我。” 四周的窃窃私语声逐渐变大。 “毛雯性子到底是急了点,本就不好收场,这下更不好收场了。找回一点面子还好说,要是找不回,肯定成为圈里的笑话。” “这顾家人也不是善茬。” “嘘,别说了,唐美琪来了。” “也不知道主家会怎么处理这件事情?唐美琪平日里和毛雯交好,请何佳来参加聚会,大概也只是走个场面,真的不好说。” …… 唐美琪很不悦。 都说不看僧面看佛面,在她举办的聚会上,竟然还动上手了,着实令人恼怒。 她略带匆忙地走到内场。 毛雯瞧见唐美琪,就像瞧见了救星般,平日里养尊处优的,突然这么一摔,浑身像散架似的疼:“你可得给我好好评评理,说话就说话,咒我当寡妇是几个意思啊?”说话时,她有些心虚,但仍强行给自己挽回颜面:“顾家的情况,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我只是说个事实罢了,可汤万还好好的活着呢!” 唐美琪头痛极了,有时候毛雯的性子很对自己胃口,所以两人算得上相谈甚欢,可这张嘴太不知收敛,眼下惹了事,还是觉得相当厌烦。 忍了忍,她伸手将毛雯扶起,这才看向何佳。 同时,顾绯的模样映入眼帘。 唐美琪瞳孔骤缩,在外极其注意仪态的她,此刻也忍不住揉了揉眼。 她心内宛如翻江倒海,而大脑却飞速地把这段时间内顾家发生的事情通通过了一遍,最后得出了一个惊恐的结论。 顾绯就是当年和她做交易的女人!! 何佳与唐美琪实属点头之交,在对方组织的聚会上闹出这样的事儿,她也有些尴尬与抱歉,脑海中斟酌了许久的言辞,正欲开口解释。 唐美琪压根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她缓缓走至顾绯身旁,由于兴奋与激动,她的身体止不住的颤栗,勉为其难控制住情绪,这才开口道:“我们又见面了。” 顾绯一眼就认出了唐美琪。 当初在交易行内,唐美琪哭的肝肠寸断,毫不犹豫地用善良换取了姣好的容貌。 一别多年,没想到会在这样的场合下见面。 “嗯。” 顾绯的回应,更加肯定了唐美琪的猜测。 她紧绷的面容缓缓松懈,同时询问何佳:“最近顾家声势浩荡认回来的孩子,就是她吗?” 这个问题一下子打断了何佳的思绪,她有些不明所以,不管顾绯是不是顾家认回来的孩子,和处理这件事情都没有必然的联系。 不过,何佳仍是肯定地点了点头:“没错。” 唐美琪闭上眼,又缓缓睁开,这瞬间她的心里已经有了决断。 毛雯正眼巴巴地等着,可等来等去也只听到唐美琪问了两个无关紧要的问题,她悄悄顶了顶手肘。 唐美琪像是没听懂暗示般,置若罔闻,同时吩咐保安:“把汤太太礼貌地请出去,以后没有我的准许,不准她踏进这里一步。” 毛雯惊呆了。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如果唐美琪今天真这么做了,不出一分钟,自己就会变成圈内彻头彻尾的笑话。 她不可置信地开口:“你是不是说错了?” 唐美琪的态度十分决绝,仿佛要一次性与毛雯划清界限似的,她神情冷冰冰的:“我说的就是你,没有错。聚会要开始了,麻烦你不要在这儿浪费大家的时间。” 她是个自私的人。 这两年来,她每时每刻都在想着顾绯,想要再次进行交易,但寻找无果。 眼瞧着机会就在眼前,她又怎么可能因为毛雯放弃。 最重要的是,有顾绯在顾家,顾家也只会越来越昌盛,得罪何佳是不明智之举。 是个人都知道该怎么选择。 唐美琪的决断,再次引起了一小波喧哗声。 “在我印象中的唐美琪,世故圆滑,不可能把某一方得罪的这么彻底,可偏偏,她竟然派人让保安把毛雯请出去,我真不敢相信。” “你们注意到了吗?唐美琪竟然和顾绯认识!!好像也是因为顾绯的缘故,才毫不犹豫的把毛雯往外请。不是说顾绯没有背景吗?这么一来鬼才信这个说法。” “本来只觉得顾绯长得漂亮,现在看来,还有许多我们不知道的事情。” …… 毛雯不情不愿地被请出了内场。 吹着晚风,她又气又恼的同时,仍是想不明白,为了一个小小的顾绯,唐美琪为什么会和自己翻脸? 凭什么? 可想破脑袋,她也想不出个所以然,只能够灰头土脸地离开,同时还要盘算着,该怎么把这件事情的影响降到最低,该怎么挽回颜面。 而内场中的唐美琪,三言两语便化解了场面上的尴尬,大家并非不识趣的人,选择性地把刚才发生的事情忘到了脑后,这才继续热闹起来。 何佳始终没弄明白,唐美琪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选择,想了又想,终究憋不住心事,她忍不住开口询问:“你和唐美琪认识?” 顾绯没有隐瞒何佳的意思,她先是点了点头,旋即又摇了摇头:“一面之缘。”犹豫了片刻,她又笼统地多解释了一句:“她和我做了一笔交易,换到了她最想要的东西。” 何佳恍然大悟,至于是什么,她没有多问。 唐美琪犹如翩翩蝴蝶般在众人间穿过,等重要人物都见的差不多了,这才往何佳与顾绯的方向走去。 她客客气气地与何佳打了一声招呼,随后迫切又热情地对着顾绯开口道:“我能和你单独聊一聊吗?” 何佳见状,识趣地站起身,脸上不带任何的八卦与好奇:“我去卫生间补个妆,你们先聊。” 余光瞥见顾绯并没有反对的意思,她走的极快。 唐美琪感激地冲她笑了笑,随后又眼巴巴地看着顾绯:“可以吗?” 即便这里只有两个人,出于对顾绯的畏惧,她依旧要征得对方的同意。 顾绯从侍者的托盘上拿下一杯红酒,轻轻晃动,旋即一饮而尽,毫不犹豫地拒绝:“交易行的客人,最近满了。” 唐美琪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被所有人关注着,可眼下听到顾绯的拒绝,她的脸上仍是不由自主地露出了沮丧的神情:“看在往日的情分上,请你和我再交易一次吧,我愿意拿我更珍贵的东西来和你换。” 顾绯是交易行的主人,利益至上,听到这话,心神一动,沉吟间不动声色地感知唐美琪的经历,心内有底后,她终于松口:“顾家举行宴会的时候,你再来找我吧。” 唐美琪险些喜极而泣,她不怕等,只怕连这个等的机会都没有。 生怕惹了顾绯的厌烦,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她识趣地不再打扰:“好。” 顾绯眼底深处弥漫着讥诮之色,当然,讥诮并不是针对唐美琪的。 在交易行时间久了,她发现,人的欲望总是难以填满,一旦被打开,就会控制不住的想要更多。 尤其是想要的东西通过交换,很容易就能得到,就会再去追寻更不容易满足的东西,可付出的代价也越来越大。 她印象最深的一个客人,最后葬送了自己。 可直到死,他仍觉得值得。 “你是能看得见我吗?” 就在顾绯愣神时,一道略带激动的声音倏然响了起来:“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你已经往我的方向看过很多次了。” 顾绯收回心绪,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穿着蓝白条纹病服的女人满脸希冀,她的脸庞不带一丝血色,苍白的令人心悸。 下意识地低头看向手腕,她给予了肯定的答复:“是,我能看得到你。” 黄丽洁险些落泪:“你能帮帮我吗?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一直跟着唐美琪,我还有我自己的事情要做,求你帮帮我吧。” “哪怕你帮我找个道士,我都对你感激不尽。” 回想这几天的经历,黄丽洁唯一能确定的是,自己还没有变成鬼魂,她和鬼魂仍有区别,所以她想最后尝试一下。 顾绯抿唇:“好。” 相比于冷冰冰的做交易,现在的她,更喜欢帮助这些灵体、魂体,这不仅仅是为了摆脱交易行对她的束缚,她也能感到由衷的快乐。 作者有话要说:留言的发红包哟! 明天的更新可能要在傍晚了! 第012章 何佳正在卫生间内补妆,她凝视着镜中的自己,捕捉到眼底深处一览无遗的疲惫,深深喟叹。 这段时日,顾家变故陡生,无形的压力令她的眼角不可遏制地长出了皱纹。 把口红收回包中,何佳收敛心思,同时琢磨着唐美琪与顾绯的交流进度,便径直往外走。 正欲推门时,门外不大不小的交流声传来。 隐隐约约听见“女孩子、顾家”的字样,何佳下意识地躲在门后,大气也不敢喘。 “欸?顾老爷子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真是摸不透。原本我都不准备去参加顾家的宴会,这下倒好,又要好好地琢磨琢磨。” “谁说不是呢?唐美琪的态度也很诡谲啊!其实我更感兴趣的,是那女孩子的身份。” “还有还有,她说顾大少会回来。要是真的这样,那顾家一时半会儿还垮不了。不管怎么样,多跑一趟总是没错的,毕竟小心驶得万年船。” “嘘,别说了,别被听了墙角。” 交流声戛然而止,何佳见她们的背影消失在隔间,这才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离开。 此时此刻,她的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唯一能确定的,就是顾家在渐渐渡过低谷期,很快就能迎来晴天。 何佳虽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了新的转机,可她隐约觉得,与顾绯脱不开干系。 就像刚刚,如果没有顾绯的存在,被请出去的很有可能就是自己。 心事重重地回到内场,见到孤单饮酒的顾绯,她笑着道:“原本还担心你不适应,现在看来是我多虑了。” 顾绯抿唇浅笑,她停止与黄丽洁交流,同时开口:“聚会结束后,我还有事情要办。会晚一些回顾家,不用等我。” 何佳愣了愣,连忙道:“让老何跟着你吧,女孩子家一个人在外不安全。” 顾绯摇了摇头,直言拒绝:“不用。”见何佳还要说些什么,她连忙伸手指了指对方的身后:“有人来找你了。” 何佳顺势扭过头,见到手帕交,神情一下子舒缓,又见对方似乎有话要对自己说,她最后叮嘱道:“我去去就回,还有,要是有人惹事,顾家不怕事。” 说完,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顾绯瞅着对方忧心忡忡的模样,不由得乐了。 不管何佳这么照顾她的初衷是什么,她依旧觉得暖心:“知道了。” 说完,顾绯才继续看向黄丽洁:“你要我怎么帮你?” 黄丽洁好看的眉头一下子拧了起来,她紧紧咬着嘴唇,好半晌才重复道:“能不能帮我找个道士?你放心,事成之后我一定付给你足够的酬金。” 说完,她后知后觉意识到了什么,满脸涨得通红,像顾绯这般家世显赫的女孩子,大约也看不上钱这种俗物:“不管你要什么,我都会想方设法满足你。” 顾绯放下酒杯,直言不讳:“现在的你属于灵魂出窍的状态,俗称为灵体,而那些道士、大师对你来说,没什么太大的作用。” 黄丽洁猛然抬起头,她直勾勾地盯着顾绯:“你怎么会知道这些?你一定有办法能帮我是不是?” 顾绯在黄丽洁充满期待的眼神中缓缓点头,再次认真的解释:“灵体和魂体最大的区别,就是□□的状态。□□死亡,才会幻化成魂体,而□□依旧存活,才能成为灵体。魂体无法再生,灵体仍有希望苏醒。不过,这一切只能依靠自身,外人起不了什么作用。”停顿了片刻,见黄丽洁似懂非懂的样子,她干脆说得更直白了些:“你得自己想方设法找到肉身,有契机后才能苏醒。变成灵体的时间越长,苏醒的机会越小。明白了吗?” 黄丽洁有些失魂落魄,她无意识地坐在了沙发上,眼里隐约有泪花浮现:“就算我想找,也有心无力,我根本不能离开唐美琪太远。” 这段时日,她无数次的尝试过。 一旦超过限定的距离,便有无形的屏障将其封锁,她根本无可奈何。 顾绯慵懒地斜靠在沙发上,酒精的作用下,她的双颊泛着微微的红,显得愈发娇艳美丽:“你真的不认识唐美琪吗?你有没有想过,困住你的根本不是她,而是你自己呢?” 黄丽洁浑身颤栗,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将自己不堪一击的内心捅得支离破碎。 如果黄丽洁是交易行的客人,那顾绯二话不说便会与她进行交易,可事实上并不是。 她斟酌再三,好心规劝道:“我知道,生活里总有不尽人意的痛苦事件发生,或许会把你压得喘不过气、又或许会让你自暴自弃,可你要知道,每个人都有不同的困境,不逃避、不害怕,当你挺过去了,你会发现这些根本算不上什么。” “难道你想让亲者痛、仇者快吗?” 黄丽洁定定地看了顾绯好一会儿,才喃喃道:“原来你早就知道了,你什么都知道。”说到最后,她的语气里带着哭腔:“我真的是个傻子。” “我以为他是全天下最好的老公啊!他给我浪漫的婚礼、给我聪明伶俐的孩子,给我所有的温柔,把我宠的和公主一样,可怎么偏偏会这样呢?!” 当小三挺着孕肚找上门来,黄丽洁只觉得天旋地转,整个世界崩塌了,她不敢相信,也不愿意相信。 而在两人争论推搡时,她直接晕厥,再次醒来就变成了这副模样。 “我从来不知道人可以无耻到这样的地步,要不是开始那几天,我一直跟着他,我根本不知道,他早就想和我离婚、更不愿意对那小三负责,最可笑的是,他还对唐美琪大献殷勤。我怎么甘心?我怎么能甘心?” 这也是她为什么一直跟着唐美琪的缘故。 “要不是我,他怎么能有今天!” 这样的行为,仿佛是拿着利刃,一刀一刀把心脏上的肉剜下来。 痛入骨髓。 “我该怎么办?我到底该怎么办?” 黄丽洁泪眼婆娑,她抬起头,试图在顾绯眼里找到同情、怜悯或是其他的情绪,可一片清明,什么也没有。 甚至于从她清澈的眼眸里,还能瞧见自己狼狈不堪的模样。 顾绯听过的故事实在太多太多,比黄丽洁更惨的比比皆是,一颗心早已硬如磐石。 在对方期待的眼神中,她终于开口:“该怎么做你心里比谁都清楚。我只希望你记得,拿到手的牌无论多烂,你只能拿着,慢慢的出才有翻盘的机会,一下子就放弃,那就彻底没有机会了。” 黄丽洁双手攥得紧紧的,终于她忍不住放声大哭,哭得累了,便小声的啜泣,最后止住了声音。 低声感谢后,就头也不回地往门口的方向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感冒加大姨妈,生不如死,嘤嘤嘤 留言继续发红包呀! 第013章 倏然,屏障陡生。 黄丽洁见状,不禁想起了前几次试图离开时的惨痛记忆,她心生胆怯,连带着脚步也情不自禁地停了下来,下意识地回头。 当瞧见顾绯正含笑凝视着她,黄丽洁觉得,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从四肢百骸升腾而起,深吸一口气,她不管不顾地继续往前走。 对屏障而言,黄丽洁变幻的心境,宛如幽潭中落下的一枚石子,溅起涟漪扩散。 随着时间的流逝,涟漪越来越急促,最后缓缓地升腾起白光。 下一秒,黄丽洁的身影便消失不见。 枯燥的聚会步入尾声,顾绯心神一动,瞬时出现在黄丽洁的身边。 黄丽洁正失魂落魄地游荡在车水马龙的街头。 城市喧嚣一片,既繁荣又热闹,却没有她的立足之地,正犹豫着自己该怎么办时,她余光瞥见了顾绯的脸庞,不可置信地捂住嘴:“你究竟是人是鬼?” 联想到刚才发生的一切,惊惧之情犹如潮水般退去,但黄丽洁依旧又惊又疑地盯着顾绯。 顾绯哑然失笑,她并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 活了这么久,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状态。 不是人,也不是鬼。 “你看,走出心内的枷锁,其实并没有那么难。”顾绯见黄丽洁陷入怔愣,她又继续道:“你是个聪明的女人,我相信你能漂漂亮亮地处理好这一切。” 黄丽洁被这般肯定,她心头氤氲着莫名的滋味,原本觉得面前的路一片坎坷,但拨开了眼前的白雾,她突然觉得,再坎坷的路也有落脚的地方。 她擦了擦眼角,声音中带着感激:“已经很久没有人和我这么说话了,谢谢。”她停顿了片刻,才继续道:“你可以陪我吗?” 有人陪着,才不会觉得那么害怕。 顾绯正要回答,但方祁的身影不知何时落在远处的阴影中:“主人,你曾经说过,多管闲事是最愚蠢的行为,难道你已经忘记自己说过的话了吗?” 伴随着质问,方祁的态度逐渐变得痛心疾首:“像她这样不可自拔陷入爱情中的蠢女人,只要另一半愿意痛改前非、浪子回头,她绝对会忘记一切,选择重新开始生活。到时候,帮助过她的你,除了被埋怨,还是被埋怨,这些你心里应该很清楚才是。” “咱们俩好好地打理交易行不好吗?我不希望你掺和到人间琐事里。” 顾绯眼睑低垂,睫毛在眼底投下一层浓密的阴影,外人根本看不清她的情绪。 沉默许久,她才开口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来打个赌,如果黄丽洁的选择和你说的一模一样,那我就听你的。可如果相反,以后我的事你再也不要插手过问。” “嗯?” 方祁眼神略带阴翳,他知道,顾绯通前尘、晓未来,和她打赌,根本没有赢的可能。 所以顾绯这一举止,只是希望自己以后别多加干涉她的私事罢了,可他怎么能甘心呢? “好,我和你赌。” 他别无选择。 黄丽洁见顾绯久久不曾言语,眼神逐渐变得黯淡,犹豫再三,她仍是不死心地重复道:“你可以陪我吗?” 因为太过紧张的缘故,她无意识地攥住了手,神情彷徨无依,显得弱小又可怜。 顾绯扫了方祁一眼,旋即收回视线:“好。” * 穿过昏暗的走廊,黄丽洁终于在一间病房门口站定。 她自嘲一笑,眼中弥漫着悲愤与绝望:“那天,小三仓皇离开,留下我一个。还是他下班到家,才匆匆忙忙把我送到医院急救。所有的检查报告均显示我没有任何问题,但就是醒不过来。我当时猜测,这样的情况和我眼下的状态脱不开干系。” 兴许是有人倾听的缘故,又兴许是顾绯见到过自己所有难堪的样子,所以黄丽洁便敞开了心扉。 正要继续说话时,静谧的病房内,爆发了剧烈的争执。 “贺钦,你别以为销毁了家里的监控我就会被蒙在鼓里。今天傍晚,销毁的监控复原了,我什么都知道了。做人可要讲良心啊,当年你一穷二白,可丽洁认定了你,我也没有多说什么,替你们准备婚房、婚车,甚至为了照顾你的面子,还挪了一大笔资金给你投资做生意,现如今你就是这么回报丽洁、这么回报我的吗?” “无耻之极。” 贺钦脸色青红交加,这些年,他走出去也是被叫一声贺总的人,这么劈头盖脸一顿骂,谁能受得了? 可如今不是翻脸的时候,他忍了又忍,低三下四道:“妈,我错了。是我一时糊涂,我会好好处理的。当务之急是守着丽洁,让她醒过来。” 黄母瞧着贺钦服软的模样,再度疾言厉色:“丽洁从小被我宠坏了,单纯不谙世事,我不容许任何人破坏这一切。如果她能完好无损地醒过来,关于这件事情的处置方式另说,可如果她醒不过来,贺钦,你做好下去陪她的准备。” 黄丽洁瞧着向来温婉和气的妈妈此刻这般咄咄逼人,眼眶一下子红了。 她情不自禁地走到妈妈的身旁,想要像以往一样挽住她的胳膊,可谁知扑了空。 “我该怎么做才能回到我的身体里?”黄丽洁稳住身形,眼神哀愁地看向病床上毫无生机的女人:“我妈妈有心脏病,我怕再这么下去,她身体扛不住。” 顾绯摇了摇头,表示无可奈何:“还是需要靠你自己,找到一个合适的契机,你就能够醒来。” 另一边,贺钦听着这赤.裸.裸的威胁,心生恼怒,忍不住替自己辩解了几句:“妈,每个人都有犯错的时候,难道你从没有过吗?我知道我错了,所以我也主动提了分开,我是想要和丽洁一心一意的过日子,只是怎么也没想到她会这么不要脸闹到家里来。” 黄母闻言,只觉得血压飙升:“什么叫做我没有犯错的时候?你犯错在先,本就应该痛改前非,难道还很光荣吗?” 她的呼吸一下子变得急促起来,连带着手也不受控制的颤抖,哆哆嗦嗦地从包里拿出药,才刚倒出两个小药丸,却控制不住洒落在地。 黄母一下子着急了:“还不帮我拿药倒水。” 贺钦一直知道丈母娘有心脏病,此刻听到她的吩咐,动作一下子迟缓下来。 他阴暗的想,如果母女俩都一命呜呼,那—— 疯狂的想法刚出现,便如野草般疯狂蔓延,他侧过头,不敢面对黄母不可置信的眼神与痛苦的神情。 一旁的黄丽洁瞧见妈妈这般绝望的模样,只觉得痛彻心扉,她有心想做些什么,但却无可奈何。 跪坐在妈妈的面前,眼泪更是如断线的珍珠般不停往下流:“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不等顾绯提醒,黄丽洁像是开了窍似的,虽然每次靠近自己的躯体时都会有巨大的抗力出现,但她仍和不要命似地继续尝试。 一次……两次…… 不知尝试了多少次,依旧无果。 最后,当黄丽洁瞧见妈妈额头上那密密麻麻的汗珠、与越来越微弱的呼吸声,她视死如归地做最后的尝试,倘若再晚一些,很有可能再也见不到妈妈了。 好在这一次,她并没有遇到任何的阻碍。 灵魂归体的刹那,浑身震荡。 黄丽洁手指微动,睫毛微颤,终于悠悠转醒。 当她睁开眼,视线对上洁白的天花板,记忆立刻回笼,她猛然坐起身。 听闻动静的贺钦只回头瞥了一眼,便惊慌失措,他拼命地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同时二话不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药瓶里拿出药,给黄母喂了下去。 做完了这一切,贺钦才深情款款地走到床边。 他眼眶泛红、胡子拉碴,要多邋遢就有多邋遢,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下一秒,他激动地把黄丽洁搂在怀里:“你终于醒了,你终于醒了,对不起,我对不起你。” 像个复读机似的,反反复复念着“对不起,你终于醒了”这两句话。 黄丽洁闭了闭眼,泪水潸然而下。 扪心自问,为了孩子,为了这个家庭,如果贺钦能洗心革面,痛改前非,哪怕自己心里带刺,哪怕自己永远都过不了心里这关,但她依旧很有可能会选择原谅对方。 可贺钦竟然为了一己私欲,置她妈妈的生死于不顾,置她们俩多年的感情于不顾,这样的男人,根本没有被原谅的资格。 最可怕的是,未来的某一天,也许贺钦还会选择同样的方式,再次伤害家人,她绝不容许。 黄丽洁面色平静,甚至于还能从她的眼里看出迷茫之色,但她的心底,却波涛汹涌,风浪攒聚。 她缓缓伸手,搂住了贺钦的腰。 与贺钦离婚固然简单,可她不想就这么白白的便宜了对方,总要叫他知道,不是所有人都会被一昧欺负的。 贺钦始终处于提心吊胆的状态,但黄丽洁这番回应,终于让他放下心来。 女人嘛,只要哄着,没什么事情是解决不了的。 作者有话要说:嗷嗷嗷,对不起乃们,昨天实在是太昏昏沉沉了,吃了药就睡了一天,今天还是吃药,补更又要挪到明天了,对不起对不起,嗷!继续发红包! 第014章 濒临窒息的黄母好不容易缓和过来,便瞧见贺钦无耻至极的举动,她急促地喘息,试图让贺钦滚出病房。 可当视线落在女儿苍白的脸庞上,她先是有刹那的恍惚,随后猛然清醒,灰败的眼眸里燃起了星星点点的光亮:“丽洁,你醒了?” 黄母纵声哭泣。 她一辈子就这么一个心肝宝贝,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滋味,她简直不敢想象。 黄丽洁心脏宛如被掐住,心酸苦楚袭来,她松开贺钦,强撑着下床,待走到黄母身旁时,她弯下腰,将对方的眼泪一点点拭去:“妈,我很好,你别哭。” 贺钦心跳如擂鼓,他生怕丈母娘把刚才的一切尽数说出。 “妈,丽洁刚醒过来,可受不得刺激了。”委婉地暗示过后,贺钦猛地一拍脑袋:“瞧我这记性,我先去找医生。” 黄母闻言,简直要呕血。 单纯到无知的女儿已经经历了婚姻的背叛,若是说出贺钦的恶毒举动,没准又会晕厥。 她咬了咬牙,这才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看你醒了妈就放心了。” 黄丽洁脸上泛出笑意:“妈,我饿了。” 黄母视线在丽洁与贺钦身上逡巡,犹豫再三后,到底选择给两人留了单独相处的空间:“妈这就去给你买。” 说完,她依依不舍地离开了病房。 如果贺钦是简单的出轨,黄母觉得,无论女儿怎么选择她都会支持,可经历了刚才可怕的场景,她只想让女儿离这样的豺狼远一些。 贺钦关上虚掩的房门,旋即二话不说,“砰”的一声跪在了黄丽洁的面前,脸上满是懊恼与悔恨,同时认错道:“我错了,求你不要生气。我只是一时鬼迷心窍所以才会做出这样的举动,原谅我好不好?我早就已经收心了,我也早就选择和她一刀两断了,只是我没想到她竟然会找上门来。” 黄丽洁神情恍惚,她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着。 此刻,她情不自禁想起了婚礼当日一脸虔诚说出誓词的贺钦。 与现在简直判若两人。 竭力控制着一巴掌挥过去的冲动,黄丽洁捂脸哭泣:“你怎么能做出对不起我的事?你让我怎么办,你让暖暖怎么办?你让咱们家怎么办?” 贺钦眼眶也红了,他语无伦次道:“我不是人,我辜负了你的信任,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好好对你。” 黄丽洁哽咽了好一会儿,终于妥协:“她肚子里有你的孩子,就算我们想好好过日子,她也不会允许的。你知道她说什么吗?她要让你身败名裂,要让你成过街的老鼠、人人喊打。这事情要是真的闹出来,贺钦,你想一下结果。” “你做了错事,还要我们母女俩给你承担吗?” 贺钦闻言,终于彻底松了口气。 丽洁虽然会生气、虽然会恼怒,但和记忆中的那般,最爱的人还是他。 眼下,依旧还在替他着想。 贺钦斟酌片刻,站起身搂住黄丽洁:“对不起,我会好好处理的。” 黄丽洁冷笑一声:“你能怎么处理?光凭她肚子里的孩子,就能让你处处出丑。如果她勒索怎么办?闹得人尽皆知又怎么办?” 贺钦陷入了深思,不得不说,丽洁说的极有道理。 黄丽洁见状,缓缓吐出一口气,这才不动声色地开口:“要不我们先假离婚吧,咱有人脉,协议离婚的时间可以往前推一点。” 贺钦震惊了,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黄丽洁:“这是什么意思?” 黄丽洁还在自顾自地往下继续说:“你名下除了一套房、一辆车外本就没什么资产,在假离婚前,干脆一起过到我名下得了。”说话间,她抬起头,瞧见贺钦匪夷所思的神情,再度变得恼怒:“那三儿摆明了就是要钱,这钱我宁愿去做慈善,我也不愿意给她。我想过了,如果你身无分文,那三就没辙了,我就不信咱俩假离婚了,她还能再找到我头上。” “你以为我稀罕你的房子和车子啊,咱俩在一起这么久了,我是这种人吗?”说到这儿,她深深的叹息了一口气:“等把那三儿的事情处理好了,咱们再复婚。但你得答应我,不许再动歪心思了。” 贺钦心中犹疑不定。 但不得不说,黄丽洁的提议的确让人心动。 最重要的是,他太了解黄丽洁了,对方做事从来不会用迂回的手段,就算真的想让他净身出户,也不会傻到光明正大的说出来。 对方一定是真心实意为他考虑的。 黄丽洁心内冷笑连连,见他摇摆不定的样子,干脆又加了一把火:“如果你不同意就算了,我现在就和你划清界限,那三造成的损失每一笔都要算在你头上。好好过日子的机会我已经给你了,你可别后悔。” 贺钦见黄丽洁恼怒,选择相信了内心的第一判断,他连忙附和道:“都听你的,明天我就去找律师来好不好?我真的保证,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黄丽洁瞪了贺钦好一会儿,最后又忍不住啜泣:“没有下一次了,下一次我绝对不会轻易地原谅你。” 都说男人的嘴,骗人的鬼,想起贺钦对唐美琪献的殷勤,她就觉得恶心至极。 贺钦手足无措地替黄丽洁擦泪,最后又重重地跪在了对方的面前:“我保证。” 黄丽洁瞧见这模样,实在压不住想呕吐的感觉,她闭了闭眼,干脆又躺回病床上:“帮我叫医生来吧。” 贺钦不疑有他,连连点头,随后听话地走出病房。 见病房恢复了静谧,黄丽洁深深吐出了一口气,虽然依旧疲倦与痛心,但她知道,自己不能倒下。 她冲着角落里怡然自得的顾绯感激地笑了笑:“让你看笑话了。” 顾绯双腿交叠,虽然姿态随意散漫,但依旧贵气逼人,她不甚在意地耸了耸肩,耿直道:“就你这微不足道的事情,连提起我八卦的兴趣也没有。” 这些年,见得实在是太多了。 黄丽洁:“……” 突然心情就没那么糟了。 思来想去她依旧客气地感谢:“我知道你想分散我的注意力,但刚刚那瞬间我是真的想通了,人这辈子还是得为自己而活,太委曲求全,着实枉为人。”停顿了片刻,她满脸真挚:“我本以为我会在唐美琪身边困到消散,是你给了我再生的机会,谢谢。” 话音刚落,顾绯手腕上的红绳隐隐散发着灼人的热意,但下一秒,这种感觉便消失不见。 她闭上眼细细感受了一番,那禁锢的力量虽然依旧没有什么变化,但又确确实实有细微减弱的迹象,一次是偶然,可两次、三次呢? 顾绯确定心中所想,整个人便欢喜了几分,连带着神情也更明媚,她拂袖离开:“记住你说的话,生活是自己的,多保重。” 说完,她的身影便缓缓消失。 黄丽洁目睹着这奇异的一切,内心愈渐趋于平静。 假离婚只是一个开始,她绝对不会让那对渣男贱女这么轻易的解脱。 她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最后安静地在病床上闭上了眼。 * 顾绯推开珊瑚长窗。 所处的阁楼被池水环绕,浮萍满池,碧绿而又明净,明月悬挂,在池中落下一层倒影。 察觉到有人来了,她冷淡地开口:“你输了。” 方祁略带痴迷地盯着倚靠窗前的女人,自从与顾老爷子交易后,她便舍弃了往日华丽的宫廷风格,变得现代而又清新起来。 白色衬衫加绿色格子鱼尾裙的装扮,本与楼阁十分违和,可她却奇迹般地将两者融合在一起。 冷不丁的出声,令方祁找回了些许的理智,他压下心头的浮想联翩,强行辩驳道:“只是有个苗头罢了,保不齐她还会后悔。” 顾绯置若罔闻。 她已经预见到了贺钦悲惨的未来。 失去金钱、地位,失去妻子,从风光的贺总一下子沦为穷光蛋,是个人都接受不了这样的落差。 他会埋怨小三、甚至粗鲁的动手,再然后,还会一败涂地。 顾绯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女人这东西是世界上最难以琢磨的,既可以娇艳欲滴,反之—— “那就拭目以待吧。” 方祁心内一沉。 打赌时他便知道,自己的赢面很小,可依旧不死心想要试试,他凝视着顾绯许久:“好。” 顾绯并不是不谙世事的少女,她当然知道方祁对她的情愫,只是她根本回应不了,她瞧着窗外的池水,不再多言。 赶人的意思甚是明显。 方祁有些无可奈何,只得落寞离开。 顾绯托腮,瞧着孤寂冷清的明月,突然蹙了蹙眉。 她大手一挥,夜色立刻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初升的太阳,朝气而又蓬勃。 作者有话要说:一更 绯绯:要不要到我交易行来玩呀,什么模样都有哦! 第015章 “贝壳白和银色渐变跳跃打底您看怎么样?既奢华又不过于俗气。” 穿着干练整齐、戴着金丝框眼镜的女人小心翼翼地给出建议:“比较好配衣服。” 唐美琪沉吟片刻:“可以。” 两人正讨论间,管家匆忙走进客厅,同时压低声音道:“太太,有客人来访。”不等唐美琪询问,他便言简意赅道:“没有预约,但她口口声声说认识顾绯小姐,我便自作主张留下了她。” “顾绯?”唐美琪霍然一惊,她对着身旁的女人摆了摆手:“不好意思,今天有些事情不太方便,咱们改天再约。” 女人脸上并没有任何的不情愿,她仍然笑眯眯的:“能为您服务是我们的荣幸。” 说完,她也不招人嫌,径直离开。 唐美琪见状,心里多了些许愧疚,暗自记下、旋即迅速让管家把人带进来。 黄丽洁忐忑不安地在唐美琪对面坐下,事实上因为对方的身份与地位,她心里总有一种无形的差距感,在灵体状态时,还没有这么明显,眼下,她甚至能够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猛烈的心跳声。 唐美琪有些茫然,她并不认识黄丽洁,但碍于顾绯的面子,她仍客客气气地开口问道:“有什么事吗?” 黄丽洁握拳抵唇轻咳一声,随后拿出手机,递给唐美琪:“这是我老公。” 她不知道贺钦是通过什么样的途径与唐美琪走到一块,可若是对付贺钦时,唐美琪插手的话,她根本没有反击之力。 她虽不知道唐美琪与顾绯的关系,但想到唐美琪对顾绯毕恭毕敬、甚至于为她把宾客赶出门,便知道顾绯在唐美琪心中的分量不轻。 眼下这么做,仅仅是扯着顾绯的旗,让唐美琪稍稍忌惮些。 唐美琪脸色有瞬间的难堪,她眉头情不自禁地蹙了起来,久久不说话。 事实上她和贺钦并没有什么太多的感情,只是她需要,贺钦刚好主动撞上来,才到了如今。 她视线从手机上移开,缓缓落在黄丽洁脸上,冷笑一声道:“所以呢?” 此时此刻,在唐美琪的心里,黄丽洁就是个极力挽回家庭的小丑,殊不知男人出轨,只有零次和无数次:“你以为顾绯会帮你管闲事吗?” 黄丽洁心内一窒,但她仍佯装镇定:“我知道这么要求可能很无理,但我正在和他离婚的阶段,不管发生什么事,能不能请求你不要出手?” 唐美琪有些讶然,她没想到黄丽洁竟然会说出这番话来,突然有些索然无味:“从你出现的这一刻开始,不管我和他之前有什么关系,都已经结束了。你们的家务事我不想掺和,就这样。” 她偏头看向管家:“帮我送客。” 黄丽洁又惊又喜,她才不管唐美琪的态度如何,只要她不插手,什么都好说。 激动地站起身,她连连道谢,这才跟在管家的身后离开。 唐美琪安静地坐着,区区贺钦罢了,根本不值得劳心伤神,她琢磨着,到时候去了顾家的宴会,又该拿什么和顾绯交易? 就在此时,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 她瞥了一眼,按下了接听键。 电话里瞬时传来了撕心裂肺的哭声,“美琪,汤万他抢救无效,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虽然我短,但是我发红包呀! 第016章 唐美琪瞠目啧舌。 虽打定主意与毛雯划清界限,但骤然听到这噩耗,也不好冷酷无情地挂断电话,思来想去,她小心翼翼地开口询问:“究竟怎么回事?” 毛雯方寸大乱,一度哽咽道:“酒驾,发生了车祸,送到医院去时,人已经没气了。” 唐美琪手指磨挲着光洁的下巴,心中连连叹息。 汤万此人最是荒唐,这的确是他能做得出来的事儿。 但说到底,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道理。 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她干脆劝道:“人死不能复生,请节哀顺变。” 毛雯哭得肝肠寸断,她语无伦次道:“美琪,我不应该在大庭广众下羞辱何佳,我知道错了。只是这顾绯究竟是什么来头?求你别让我蒙在鼓里。” 见另一头始终保持着沉默,她干脆咬牙道:“我觉得汤万的死和顾绯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否则怎么会上一秒她说我当寡妇,下一秒汤万就死了,世界上哪有这么巧的事,我总得搞明白。” 唐美琪心内本充满了怜悯,但听到毛雯越来越夸张的猜测,她柔软的心又逐渐变得坚硬。 就算她愿意告诉毛雯顾绯的来头,可潜在的规则却限制了她说出事实的能力,深吸一口气,她真心规劝道:“顾绯和汤万八竿子也打不到一块,快停止你荒唐的猜测。你以为这样,别人就会忘记你出的丑、丢的人吗?根本不会。我要是你,就打起精神来,办好汤万的葬礼,好好的过日子。” 在唐美琪看来,毛雯根本就是丧偶式婚姻。 汤万存在与否,根本不影响毛雯的生活,少了汤万,毛雯甚至能更好。 毛雯身体一滞,旋即铺天盖地的难堪从四面八方涌来,令她羞愧的抬不起头,她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唐美琪感受着电话另一头的寂静,眼中飞速地划过一抹嘲弄:“以后不要联系了。” 说完,她直接挂断、把电话号码拖到黑名单,整个过程一气呵成,不带半刻的犹豫。 管家眼观鼻、口关心,始终不置一词。 唐美琪静坐片刻,才唏嘘道:“人呐,总是这样。” 始终没有等到管家的回答,她无奈地撇撇嘴,但更多的是满意。 * 汤万死亡的消息,以一种极端疯狂的速度,迅速蔓延开来。 大家津津乐道的同时,不免提起唐美琪举办聚会时顾绯、何佳与毛雯三人之间的口角之争。 “真是不好意思,要让你失望了,我大伯周末就能回来,完好无损。” “说到寡妇,你怕是搞错了对象,看你面相,你快是了。” 最值得令人深思的,是顾绯笃定的口气与言语。 不少人暗自疑惑与心惊。 此时此刻,顾家书房内的气氛略微有些古怪。 顾清流手掌轻轻摩挲着椅背,待调整好了心情后,才缓缓地开口问道:“大嫂,毛雯当众羞辱你,唐美琪真的一点儿也没顾她的面子,就把她赶出去了?” 何佳面色复杂地点了点头:“是。” 顾清流又继续问道:“绯绯真的说大哥会完好无损的回来?更说了毛雯会变成寡妇?” 何佳脸上喜悦抑制不住,至于汤万的生死,和她并没有太大的关系,她关心的只有自己的丈夫:“是。” 顾清流吐出一口浊气,只觉得神清气爽,这段时间始终憋屈着,这口气终于顺了,他揉了揉鼻子,这才凑到一旁正襟危坐的老爷子身旁:“爸,绯绯到底是个什么身份?” 顾老爷子也有些懵。 这一早上,接了好几通电话,明里暗里都是打听顾绯的,他一头雾水的同时连忙弄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这才有了如今的谈话。 作为交易行的主人,顾绯自然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那唐美琪对顾绯这么客气,不用想也知道,一定是两人以前有过交易。 就像自己,名义上担着顾绯干爷爷的名号,私下里不还得对顾绯毕恭毕敬吗? “什么身份?!不是你干女儿吗?!”强行地岔开了话题,顾老爷子若有所思地看向何佳:“看来顾绯很喜欢你。” 顾绯性格清冷,又怎么会无缘无故帮人?也不知道何佳究竟哪里得了她的眼缘。 不过这对顾家来说也算是好事。 何佳面色如常,她实诚道:“这孩子看似不近人情,毫无烟火气,甚至待人疏离又客气,但实则也渴望亲近人的。”她心思细腻又敏锐,看人绝不会错:“是顾家的孩子,我对她好一点也是应该的。” 说着,何佳抬头看向顾老爷子:“是吗?” 她知道顾绯的身份不简单,但却从没有追根究底的想法。 一语惊醒梦中人。 顾老爷子恍然大悟,他连连点头,反复肯定何佳的话:“你说的没错,是顾家的孩子。” 平时该怎么相处就怎么相处,犯不着太刻意。 何佳不欲多言,见已经把聚会上的事情交代清,才有些忧愁道:“爸,周末的宴会本打算请些相熟的世家、朋友热闹一下,但出了这档子事,不少人明里、暗里打听着请函的事,我琢磨着,干脆全请了,到时候把绯绯隆重介绍给大家。” 顾老爷子暗自思忖。 想参加宴会是假,想看顾绯哪路神仙才是真。 他点头附和儿媳的建议,同时眼里也多了不少光彩:“辛苦你了。” 等大儿子回来,他就能彻底地松口气。 回头钓钓鱼、打打太极、种种花草,安然地度过这最后三年。 顾清流没弄明白两人究竟在说什么,他暗自琢磨着,该准备怎样一份惊喜送给绯绯。 虽然是得来的便宜女儿,可他越来越觉得自己有向女儿奴发展的趋势。 真是甜蜜的负担。 * 顾家是京市的望族,碍于种种原因,已有许久不曾举办过宴会。 这回兴师动众地替顾绯办认亲宴,自然引起了许多人的关注。 更别提未曾露面的顾绯早已成了众人的话题中心人物。 宴会在京市最大的酒店举行。 还没到时间,酒店外就已车水马龙,平日里难得一见的豪车此刻比比皆是,酒店的招待生更是忙的脚不沾地。 但一切都井然有序。 高珊挽着傅本德的胳膊,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乳白色的珍珠长裙将她的身材展现的淋漓尽致,举手投足间皆是优雅与风情。 察觉到旁人打量的视线,她下意识地挺直了后背,不疾不徐地往厅内走,与此同时开口道:“傅本德,你能不能有点出息?那对母女手无缚鸡之力,就算用强的她们又能怎么样?真的不能再拖了,明天我亲自上门,把她带回来。” 傅本德满心烦躁,如果真有这么简单,他还至于这么发愁? 这段时间,他一直在调查顾绯的踪迹与过往,可偏偏没有任何有用的消息,他压了压火气,耐着性子道:“再等等。” 高珊觉得脸上的笑容快要绷不住了。 她平复了一下急促的呼吸,让僵硬的笑容看起来更温和些,但说出来的话,却粗俗许多:“等个屁,凝钰她能等吗?我和你说,这件事情你别再管了,我亲自出马。” 傅本德本想再多说几句,可该说的话,都不知道已经说过多少次,他想了想干脆作罢:“都依你,回头惹出麻烦来,可别让我来收拾烂摊子。” 高珊嗤之以鼻:“你且看好吧。” 两个穷酸落魄的下等人罢了,能翻出什么浪来,要不是傅本德心软,这事情早已解决了。 两人私底下互相憎恶、但表面上却恩爱和睦,礼貌地与熟悉的朋友打过招呼后,便寻了一处座位坐下。 高珊见没人关注着自己,屏气的腹部稍稍松了口气:“那天唐美琪的聚会我没去,但你知道他们说什么吗?” 傅本德本不想搭理,可不想闹的不愉快,不情不愿地接了一句:“什么?” 高珊瞥了一眼楼梯,撇了撇嘴:“他们竟然拿顾家私生女和凝钰相提并论,甚至说顾绯的美貌无人能及。不知道哪里飞出来的山鸡,还想和凤凰相比,真是可笑。” 傅本德听到美貌二字,不由自主想起在筒子楼里,绯绯的脸才美的令人心悸。 嚯,真是巧,顾家的女儿名字里也带着一个绯字。 “你说,那私生女究竟耍了什么样的手段,才让整个顾家围着她团团转?年纪虽小,但手段可厉害的很啊。” 左一个私生女,右一个私生女,傅本德只觉得刺耳极了,他干脆当没听见,沉默不言。 高珊正要发飙,顾老爷子却突然出现在众人面前。 他穿戴的极为精神抖擞,丝毫不像是住过院的病人,中气十足地说了一番开场白,他才笑道:“绯绯,快下来见见诸位叔叔伯伯们。” 傅本德与高珊早在顾老爷子说话时就已起身,笑容满面鼓掌的同时,视线循着聚光灯的方向看去。 可当傅本德看到顾绯那张熟悉的脸庞时,通体僵硬。 去他妈的顾家私生女,这是他的女儿! 第017章 傅本德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简直无法想象,寄人篱下、穷困潦倒的顾绯,究竟用了什么手段,竟然让顾家光明正大地承认她的身份。 现在想来,刚才高珊有一句话没说错,年纪虽小,但手段是真的厉害。 万众瞩目的顾绯优雅地下楼。 论礼仪姿态,她受过最严苛的培训,根本挑不出一丝瑕疵。 大红色宫廷风长裙愈发显得她皮肤赛雪,她气质端庄,将属于宫廷的庄重无限放大,但后背巧妙的刺绣设计淡化了部分凛冽之感,美艳逼人。 仿佛像是从画里走出来似的。 此时此刻,宴会厅除了悠扬的音乐外,寂静无比。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顾绯身上,等她走到顾老爷子身边、莞尔一笑,窃窃私语声不绝如缕。 “顾家认的女儿,真是绝。我见过许多美丽的人,可像顾绯一样,半丝轻浮气也没有的,是真的没有。怪不得这么兴师动众,换成是我,也要让她满意啊。” “唔,顾绯应该不是私生女,和顾二少根本没一丁点相像的地方。” “现在不是流行仙女这个词么?顾绯简直是当之无愧。要是来给我当女儿,我也乐意啊!” …… 顾绯眼眸中洋溢着夺目的神采,可当对上傅本德不可置信的眼神时,她讥讽一笑,旋即乖巧地跟在顾老爷子身旁,挨个儿的与叔伯辈打招呼。 傅本德本抱着最后一丝希冀,但这讥讽的笑意,实在是太熟悉了,他不由自主想起被羞.辱的那一日。 他忍不住攥紧了拳头,那股不安的感觉再度袭来,他深深吐了口气。 高珊同样有些震惊,以她极为挑剔的眼光看来,也根本说不出来顾绯哪里不好。 最令人沮丧的是,如果凝钰与顾绯站在一块,的确会被衬托得和丫鬟似的。 高珊的心里堵得慌,她偏头正欲对傅本德说话,可傅本德的视线始终粘在顾绯身上,她心底的火气一下子窜了起来:“你也不看看是什么场合?你的年纪都能当她爸了,还为老不尊呢?!” 傅本德有口难言,他实在是没办法和高珊说出实情。 斟酌再三,他把所有的情绪压下:“别胡说八道。” 高珊见傅本德没有正面回答,理所当然地想岔了,碍于场合不好发作,强行维持着脸上的体面。 傅本德见状,悄悄地松了一口气,这劳什子的宴会他已经不想继续参加了,他现在只想回去好好想明白,接下来到底该怎么办? 顾绯变成了顾家的千金,他哪有这个能力把她从顾家再带出来。 要是高珊知道实情,指不定有多暴跳如雷! 高珊越呆越闷,见不远处自己的好友正在人堆里热络的聊天,她想了想干脆起身,往好友的方向走去。 走的近了,便听见她们左一言、右一语的猜测。 “如果没看错的话,顾绯这红色宫廷风长裙好像是Jennifer设计款。” “哇?Jennifer?应该不可能吧,听说他的预约已经排到三年后了,他这人向来耿直,从不会破坏自己的规矩。还有,先别说顾绯才刚回顾家,以顾家如今的经济情况,也不可能替顾绯买到Jennifer的衣服啊。” “这话也难说,要是个赝品,顾家根本不会允许顾绯就这么堂而皇之地穿出来,谁丢得起这个人啊?!” …… 高珊闻言,情不自禁往人群的焦点处瞥去。 下一秒,她一拍脑袋,终于后知后觉地想了起来,连忙插.进大家的对话中:“假的,这裙子就是个赝品。前段时间,为了我女儿的生日宴,我特意去拜访了Jennifer,当时偶然看到了这裙子的设计手稿,他和我说,这是一位贵客定的,一年多了,才终于设计出来。” 虽然有些好奇贵客究竟是什么样的身份,才能让Jennifer悉心替她设计,但秉持着不闻不问的原则,她这才忍了下来。 高珊这段话迅速引起了轩然大波。 大家的生活本就十分枯燥乏味,能有些谈资也是令人津津乐道的。 “你确定吗?” 高珊思来想去,一年前顾绯还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里生活着,怎么可能碰上Jennifer,当即她无比肯定地点了点头:“是啊。”同时又隐晦地炫耀一波:“他还接下了我的单子。” 讨论许久的疑问终于被揭开,大家恍然大悟,看向顾绯的神情隐约掺着鄙夷。 高珊感受到微妙的变化,她心里有些得意,手肘推了推好友,两人连忙去其他地方说私.密话。 随着时间的流逝,关于顾绯身穿赝品这一事情,悄悄地席卷了半个宴会厅。 很快便传到了唐美琪的耳朵里。 唐美琪忍不住嗤笑,别人不知道,但她知道啊,如果顾绯真的想,那Jennifer恐怕得哭着、跪着、求着给顾绯送衣服。 真是滑稽。 本想当个笑话,听听就过,但考虑到顾绯今天是第一次露面,如果在其他人心里留下不好的印象,那也的确有些糟心。 思索片刻,她缓缓起身,走到了操持宴会的何佳身旁,将情况一一说出。 何佳:“???” 她可算明白那些夫人、小.姐们话里话外的意思了。 忍了忍怒气,何佳礼貌地谢过唐美琪,同时又开口道:“绯绯说等宴会结束了,她就会来找你,让你不要太过于心急。” 唐美琪闻言,悬着的心终于落回平地,呆了这么久,可不就是想听到一句准话么,她出了一抹感激的笑意:“谢谢。” 何佳并没有和唐美琪继续寒暄下去,她走在人群中,一边礼貌客气的交流,一边不动声色地调查。 当确认“顾绯穿的是赝品”这一消息是从高珊口中说出时,她二话不说,直奔高珊。 要在宴会结束前,把误会解释清楚,否则等宾客都离开了,这一袭红裙,恐怕就会成为顾绯身上的污点。 何佳不允许任何人欺负她的家人。 高珊左手持着香槟,正笑容满面地说着话,冷不丁瞥见高珊不带笑意的脸庞,她心里“咯噔”一下。 随后佯装镇定地打了个招呼。 何佳言简意赅,直奔主题:“我需要你的道歉。” 语气不容置喙,完全没有商量的余地。 高珊一下子就明白了,她有些头大,早知道不该逞一时之气,说出那些真相,现在倒好,一下子下不来台。 何佳见高珊久久没有回答,又郑重其事地强调了一遍:“去和绯绯道歉。” 何佳是宴会的主办方,一举一动都十分引人注目,她这么不依不饶,迅速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高珊本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而她偏偏又是一个极其要面子的人,她压低声音道:“我说的都是事实。就算去和顾绯道歉,也只是掩耳盗铃罢了。你把事情闹大,顾绯岂不是更丢人吗?” 何佳冷笑连连,她对着顾绯招了招手,将其唤到身边,同时让大家都能听得到的声音:“我们家绯绯,不少衣服,都是Jennifer亲手设计的。你没见识也就罢了,但背后随意诋毁人就是你的不对了。” 当初她也误会了长裙的来历,曾隐晦地提醒过顾绯,但得知真相后,骇然的同时又有些艳羡。 高珊近距离地看着顾绯。 不知怎么,她竟然从顾绯的眼里看出了厌恶与敌对。 她忍不住蹙了蹙眉,反驳道:“Jennifer的习惯大家都知道,你何必说假话往顾绯脸上贴金呢?” 眼下,高珊一下子镇定下来。 这一戳就破的谎言,反正最后丢的也不是她的脸。 顾绯脸上的笑意缓缓收敛,她不带任何情绪地看着高珊。 都是因为这个女人,她上辈子才一步步地沦落到了那么悲惨的境地。 她没有人权,仿佛畜生般,被人呼来唤去。 这个女人甚至觉得,她能够衣食无忧的生活,就是对自己最大的恩赐。 顾绯心潮澎湃,心底深处畏惧、憎恶、各种情绪喷涌而出,交织在一起令她五味陈杂。 缓缓闭了闭眼,旋即睁开,清冷的声音内带着丝丝嘲弄:“真不巧,Jennifer恰巧到了京市,入住的酒店正是这家。我和他私交甚笃,需要我请他出来和你见面吗?” 高珊脸上的血色消失殆尽。 虽然她依旧不愿意相信顾绯能请得动Jennifer,但话说到这个份上,顾绯有点脑子都不会在大庭广众说出这样一戳就破的谎言。 不愿意低头、或许是抱着最后一丝侥幸去:“好啊,可你真的能吗?” 听闻动静的傅本德,此刻见到两人针锋相对的场景,他大脑一阵缺氧。 要是让高珊知道,顾绯就是她口口声声说的野.种,局面不知道还会演变成什么样的地步。 傅本德倒吸一口气,只觉得头越发痛了。 顾绯瞧高珊不见棺材不落泪,她侧了侧脑袋:“如你所愿。” 作者有话要说:买了个泡脚桶,要提前步入老年生活了! 第018章 傅本德眼神阴翳地瞥了一眼咄咄逼人的顾绯。 他心如明镜,顾绯不可能退却,如果想要挽回摇摇欲坠的颜面,只能规劝高珊。 强颜欢笑地走到高珊身旁,傅本德压低声音道:“谁都知道,说话做事留三分,事情才有转圜的余地。偏你事多,把话说的这么绝对,顾家不比其他人,是你想羞辱就能羞辱的吗?要是顾绯真的把Jennifer请来,那咱们俩的脸就活生生地被放在地上踩,再胡闹也要有个限度。” 不顾高珊青红交加的脸色,他笑着打圆场:“绯绯,她这人就是这样扫兴,回头我好好说她。今天是你的宴会,别影响了你的心情,对顾家也不好交代。”着重强调了顾家两字,他又继续道:“我替她失礼的地方赔个罪,行不行?” 高珊胸口堵得慌,她倒是想翻脸,但理智不允许。 有个台阶下总比一会儿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来的要好。 压下沸腾的心绪,她保持着沉默,无形中默认了傅本德的道歉。 何佳感受着满场宾客的注目,眉头缓缓蹙了起来。 照这样的情形,若是继续不依不饶,倒显得气度太小,可如果不把Jennifer请出来,谁知道流言蜚语会演变成怎样的版本。 她下意识地看向顾绯,试图找出情绪从而判断接下来该怎么做,但令她失望的是什么也没有。 一时间,左右为难。 傅本德见状,揪着的心缓缓落回平地。 唐美琪同样在不动声色地观察着顾绯,交易行一次、聚会一次、此时的宴会是第三次。 她见到的顾绯,不是睥睨肆意、就是我行我素的,从没在她身上感受过其他的情绪,可刚刚顾绯看向高珊的那一眼,着实藏了太多。 如果没有判断错的话,那是厌恶、憎恨。 见所有人一副看好戏的模样,唐美琪思来想去,佯装不经意地插了一嘴:“女人间的事儿,一个大男人掺和什么?既然是高珊说错了,那就让她亲自道歉呗,这样才能显得够诚意。” 傅本德强撑的脸色一下子垮了下来。 这件事情本可以到此为止,可偏偏唐美琪还要说些有的没的,他平复了一下心绪,警告般地看了高珊一眼。 高珊瞳孔骤缩,她愤恨地看了唐美琪一眼。 可嘴唇嗫嚅了许久,还是抵不过自尊心。 芒刺在背的感觉不过如此。 傅本德握拳抵唇咳嗽了一声,如果高珊依旧没有眼色的话,那他也就不管了。 高珊一张脸胀得通红,哪怕有妆容的修饰,依旧能够看出难堪与不甘,她右手紧紧握拳、旋即无力的松开,最后闭了闭眼:“是我弄错了。” 顾绯神情再度恍惚。 印象中都是高珊刻薄、批判的模样,低头还是头一回。 有些痛快、又有些索然无味。 顾绯定定地看着高珊好一会儿,虽然很想让她更丢人一些,可若是得理不饶人,未免会让人看轻她、看清顾家。 她正欲开口。 唐美琪见缝插针地再次开口:“这样诚意才足嘛,行了行了,大家各退一步,这件事情翻篇吧。” 高珊几欲吐血,要是没有唐美琪的搅和,这件事情可能早就翻篇了,非得这么惺惺作态。 她脸上浮出一抹假笑,而就在此时,唐美琪又继续说话:“说到Jennifer,几年前匆匆见过一面,相谈甚欢便再也没了联系,有些遗憾。绯绯,既然是你的挚友,能不能请出来,我还想和他继续聊聊。” 不少太太们闻言,忍俊不禁。 这到底有多大仇多大怨? 唐美琪补刀补得也忒狠了。 不少看高珊不顺眼的,陆陆续续地附和唐美琪的要求。 “是啊,想见Jennifer很久了,这下沾了绯绯的光,倒是能得偿所愿了。” “万一投了Jennifer的眼缘,兴许能……插个队?” 高珊面色青白交加,唐美琪那番话让她的脑袋都震的晕眩了一下。 把Jennifer请到现场,那她先前的道歉,又有什么用??这唐美琪摆明了就是戏弄她、让她出丑! 何佳嘴角抽了抽,但不得不说,心里有些暗爽,她为难地瞥了高珊一眼,装模作样道:“这不好吧?” 唐美琪爽朗地笑了笑,扯着众人的旗帜,再度火上浇油:“我们大家都等着呢。” 顾绯“被赶鸭子上架“,只得照做。 而被惊得目瞪口呆的顾清流,瞪大了眼睛看着顾老爷子:“Jennifer??绯绯的不少衣服竟然都是Jennifer设计的?这怎么可能?” 当每个领域里达到极致的时候,便就站在了金字塔的顶端,Jennifer不外如是,即便是他们,对Jennifer设计的衣服也趋之若鹜。 顾老爷子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同时没好气地开口道:“瞧你那出息,什么不可能?!” 顾清流险些落下悲痛的泪水,想起自己把顾绯当成山里来的土包子,各种饰品、稀奇玩意往她手里送的傻逼行为,真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他一脸沉痛:“爸,你为什么不早些和我说?” 顾老爷子恨铁不成钢:“当初真不该让你妈惯着你。”停顿了片刻,他觉得说这些无济于事:“我以为我在拍卖会里买下古董,你就已经明白了。” “你给你外头的小情人们送礼物,有些人送低廉的珠宝,有些人送房送车,还不是因为她们本身的格调不同?” 顾清流无语凝噎。 他现在唯一想知道的是,便宜女儿究竟多有钱?? 古董瓷器都配不上她,他简直无法想象。 太可怕了! 就在顾清流胡思乱想时,Jennifer低调地进入了宴会厅,当熟悉的脸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明知道会是这样结果的众人依旧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一时间议论纷纷。 高珊与傅本德互相对视一眼,也看到了彼此眼里的震惊与颓败。 不用Jennifer开口,他的出现就是最好的证据。 这下,面子和里子真都丢尽了。 Jennifer虽来得匆忙,但在简短的时间内,了解了事情的起因和经过。 顾绯是他这辈子唯一的VVIP,甚至一厢情愿的说,更算是他的知己,所以他绝不容许这样的污蔑。 环顾四周,Jennifer锁定了顾绯的位置,并直奔她而去,并用刻意夸大的声音夸赞道:“当初我设计这件长裙时,就觉得你是全天下最适合它的人,果不其然,真的太美了。” 他的语气里除了夸赞外,更有浓浓的自豪。 不等顾绯回答他又继续道:“我又给你做了几件常服与礼服,这回一并带过来了。” 全场哗然。 毕竟,态度这么热切的Jennifer,还真是罕见。 窃窃私语的声音不受控制的大了起来。 “Jennifer才不会看在顾家的面子上,这么照顾顾绯,顾绯究竟是什么来头?” “你们看顾绯手上手上戴的鸽子蛋,是不是前段时间拍卖的海洋之星?” “我刚刚也注意到了,还以为只是造型相似的同款呢,这顾家也太下血本了。” …… 顾绯对着Jennifer露出了一抹浅浅的笑意。 Jennifer是交易行的客人,他从交易行带走了出类拔萃的设计天赋,更是约定,在他生前,必须无条件地替顾绯设计衣服。 “好久不见。” Jennifer有些激动,起初他只把顾绯当作雇主,但后来顾绯在设计上的挑剔,让他一次次修改、一次次突破,这才有了今天的成就。 虽然不太喜欢人多的场合,但Jennifer依旧愿意替顾绯撑场子,他视线缓缓在众人面前划过,最后落在高珊脸上。 敛眉思索了好一会儿,他才客气地对着高珊道:“不好意思,答应替你设计的衣服,临时出了些变故。麻烦你另找他人吧。” Jennifer向来信守承诺,但这样的情况,他的确没心情再替高珊的女儿设计:“关于赔偿的问题,我会让助手和你联系。” 场面再次一片哗然。 前有唐美琪为了顾绯将好友强行赶出聚会,后有Jennifer为了顾绯公然违约。 这顾绯到底有什么神仙背景?! 一个两个,捧也太过了吧? 这顾绯究竟有什么神仙背景?! 高珊身体猛得剧烈颤抖起来,优雅迷人的表情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狰狞。 Jennifer这样的举动,在她支离破碎的自尊心上又狠狠的踩了一脚。 高珊实在承受不了众人奚落的目光,又无法公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过激行为,好不容易将暴怒的情绪压下,她扭头就走。 以后顾家,她彻底不来了。 傅本德同样觉得难堪之极,他强颜欢笑地对着顾老爷子赔了句歉意,跟在高珊的身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等傅本德跟着高珊走出酒店回到车内,不顾司机震惊的目光,他直接挥手给了高珊一巴掌:“这下你满意了?” 高珊立刻尖叫起来:“你打我,你竟然敢打我?!” 傅本德瞧着这泼妇似的模样,只觉得满心疲惫,他偏过头,冷笑一声:“有件事你还不知道吧,顾绯就是你嘴里口口声声提起的野.种。” 作者有话要说:么么哒,留言发红包哟 第019章 高珊脸颊火辣辣的疼,她正欲还手,身形却蓦然一滞:“你刚刚说什么?” 一定是她听错了。 傅本德头痛地揉了揉眉心,这场闹剧,让他有些无力招架,他缓缓抬起头,目不转睛的与高珊对视:“没听清吗?那我再告诉你一次,顾绯是我的女儿,也是你心心念念想接回傅家的孩子。” 司机闻言,瞳孔骤缩。 他弄不明白,傅家的私生女,为什么会成为顾家的千金? 生怕盛怒中的两人将火气撒在自己身上,司机缩了缩肩膀,努力减少自己的存在感,同时耳朵竖得尖尖的,继续私下八卦。 高珊脸色顿时精彩纷呈。 她迫切地想要证明这不是真的,可从傅本德的脸上,根本看不出任何玩笑的痕迹。 一时间,高珊脸色惨淡、毫无生气地落回原地。 她怎么也接受不了,自己在大庭广众下向一个野.种低了头,更把所有的脸面丢的一干二净。 要是将来顾绯的身份曝光于众,那这件事就像耻辱柱般,不愿存在。 “你为什么不早说?为什么?” 高珊险些发了疯:“她凭什么?” 傅本德依旧面无表情,他太厌恶高珊了,更知道高珊的痛脚在哪里,说出来的话一句比一句冷酷无情:“凭什么?凭顾家风风光光地把她接进了门,凭Jennifer把她当成至交,凭唐美琪处处帮着她,而你,除了无理取闹和背后嚼舌根,简直一无是处。” “我早和你说过,把顾绯接回傅家有些难办,要徐徐图之,可你偏偏不信。既然你大包大揽,那就自己想办法吧。” 高珊听着尖酸刻薄的话,牙齿险些咬碎。 更恨不得挠花傅本德的脸。 她一字一句道:“那凝钰怎么办?” 傅本德听到凝钰二字,心肠稍稍软了些,可两个家族的联姻,并不是他一句话就能撼动的,他再疼爱女儿,也不会违背原则:“顺其自然。” 高珊眼神几欲充血:“好一个顺其自然!傅本德我告诉你,不管顾绯现在是什么身份,她必须要嫁去许家。你们把凝钰当成联姻的工具,我不准,你听着,鱼死网破我也在所不惜,你就等着看吧。” 傅本德大脑嗡嗡作响。 他吞咽了一口口水,极力平复自己的心绪,旋即对着司机缓缓开口道:“回家。” 车子缓缓启动,驶到路口时,与一辆银灰色小车交汇,傅本德随意瞥了一眼,但看到顾清越带着顾之霖与顾之焕,他后背一下子笔挺。 脸上满是不可置信。 顾家风雨飘摇,最主要的原因是没有核心的领导人物,可顾清越活着回来了,顾老爷子身体爽朗、完全没有传说中要死的模样。 眼下可以确定的是,顾家至少短时间内稳住了。 傅本德心内深深地叹息,想到顾绯冷漠讥笑的神情,他脑袋更疼了。 宴会厅内,短暂争执的尴尬一扫而空。 觥筹交错、言笑晏晏,好不热闹。 随着时间的流逝,顾老爷子身边陆续围了不少人。 大家或有意或无意开口试探。 “听顾绯说,清越回来了?这么热闹的场合怎么没出现?” “是啊,不止清越,顾之霖和顾之焕呢?多个妹妹这种大喜事,也推脱着,这不太好吧。” “要是有清越的消息。早些告诉我们,让我们也能安心。” …… 你一言我一语,将顾老爷子逼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若不是与顾绯交易过,恐怕真能被活生生的气死,他连忙摆了摆手,想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却又咽了下去。 要说清越平安无事,可眼下连个人影子也没有。 要说清越生死未卜,可他不愿意说晦气话。 顾绯与Jennifer叙完旧,见他被一帮太太们团团围住,哑然失笑的同时,连忙凑到顾老爷子身旁,面带微笑,语气笃定:“我大伯很快就来了,大家稍安勿躁。”说完,她又打趣道:“还以为大家都是来看我的,看来还是我大伯更有吸引力啊。” 气氛沉寂了瞬间,很快又活络起来。 大家若有所思,也识趣地不再继续开口询问。 与此同时,宴会厅的大门再次打开,继Jennifer之后,顾清越父子三人,映入大家的眼帘。 心绪翩跹的何佳,有些失神地看着顾清越的身影。 她似乎是有霎那间的恍惚,然后猛得清醒过来,通红的眼眸一点点的睁大。 因为激动与难以置信,她的身体抑制不住的颤抖,不顾外人的眼光,她三步并作两步,最后小跑奔向顾清越,仔仔细细的打量过后,见没有明显的伤口,不由得松了口气。 “你终于回来了。” 她的声音里抑制不住浓浓的哭腔。 这段时间,爸一直在重症病房、小叔子不着调、丈夫下落不明,顾家所有的担子一下子落在了她的身上,说不焦虑、说不恐惧是骗人的。 她终于松了一口气。 顾清越握住了何佳的手,攥的紧紧的,嗓音嘶哑:“是,我回来了。以后有我在,不要害怕。” 顾老爷子险些老泪纵横,但顾及这场面,硬生生地把眼泪逼了回去,焦躁之意一扫而空,略带得意与安心道:“人这不是来了。” 众人面面相觑,旋即窃窃私语起来。 “我还以为,顾家这回要逐渐衰败了,没想到,真是万万没想到啊。” “欸,你们说和顾绯有没有关系?感觉顾绯进了顾家的门后,顾家的气运一天比一天好了。” “什么年代了,还封建迷信。要我说,还不如好好查查顾绯的背景,这还靠谱些。” “看来啊,顾家稳了。好在以前没针锋相对过,再交往起来也不尴尬。” …… 顾清越带着顾之霖、顾之焕缓缓走到顾老爷子面前。 纵然此时有千言万语要说,但他也不得不压下澎湃的情绪,只简单地打了声招呼。 随后便陷入了宾客热情的问候中。 何佳自打顾清越进门后,便容光焕发,连带着走路都轻盈了三分,此时此刻,她走到顾绯身边,略带歉意道:“本来是你的欢迎宴……” 顾绯忍俊不禁,她打心眼里替何佳喜悦:“大伯母,我都懂的。”觉得这一句不够,仍又补了一句:“一切都会越来越好的。” 何佳连连点头。 这时,顾之霖与顾之焕不约而同走到了顾绯身旁。 自打顾绯回家,便一直没有机会相见,一番观察后,顾之霖只觉得顾绯像是个发光体,牢牢吸引着自己的注意力,他脸上露出了一抹真挚的笑意,同时开口道:“欢迎来到顾家。” 顾之焕同时道:“有什么不好和大人说的事儿,尽管告诉哥哥们,我们包管帮你解决。” 顾绯心内涌入一股暖流。 她再一次感觉到,选择顾家,是最明智的决定。 顾清越的出现,引起了宴会的高.潮,一直到宴会结束,不少人的情绪始终被扯着。 至于想些什么,只有他们自己才清楚。 顾清越与何佳送走最后的客人,又返回了宴会厅。 顾老爷子在首位正襟危坐,见顾清越回来,对环绕在身边的顾之霖,顾之焕开口道:“不是说要带绯绯去见见人吗?我和你爸妈还有些事情要说,去吧。给我记住,要是让绯绯受了一点委屈,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顾之霖嘟囔道:“我们也是亲生的啊。”他翻了个白眼:“果然喜新厌旧。” 一番揶揄,让顾老爷子作势举起了拐杖。 顾之霖“嗷”了一声,连忙带着顾之焕与顾绯离开。 顾清越眼眸带着慈爱、同时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同时他的心里暗暗发狠,绝不会让任何人破坏现有的一切。 但谁也不知道的是,他的身后,跟着一个浑身是血、脑门上一个血窟窿的男鬼。 男鬼的左手缺了一节,空荡荡的垂在身旁,煞是恐怖。 如果向雯在场并能看得见的话,一定能够立刻认出来这是她的丈夫,汤万。 汤万眼睁睁地瞧着顾绯越走越远,他迟疑地看了一眼顾清越,眼底划过挣扎。 最后,他心不甘情不愿地主动离开顾清越,顺着顾绯离开的方向追去。 顾绯跟在顾之霖与顾之焕的身后,进入了地下停车场,在后排坐稳后,才饶有兴趣地看向不知何时坐在她旁边的汤万,用普通人听不到的声音道:“明明可以变得好看一些,非要这么鲜血淋漓的吓人吗?” 汤万心内大喜,在宴会上,虽然一直跟在顾清越的身旁,但他凭直觉能感受到,顾绯是看得见他的。 现在顾绯的出声,便能证明他的猜测没错。 他尴尬地笑了笑,倒是听话地变成了西装革履的帅气样:“诶?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顾绯一边与顾之霖、顾之焕交流,同时分出一丝心神:“想让我帮你对付你老婆?” 汤万瞠目咋舌,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更不敢相信,顾绯竟然什么都知道。 他沉默了许久,他点了点头:“没错。” 作者有话要说:么么哒! 第020章 顾绯神情戏谑,似笑非笑道:“嗯?” 汤万码不准顾绯的心思,更琢磨不透顾绯究竟知道多少,斟酌再三,老老实实交代道:“我和向雯属于家族联姻,并没有太多感情。婚后倒是甜蜜过一段时间,但很快便各过各的。” 人前亲密无间、人后敬而远之,这样的相处模式,汤万着实见过太多,也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不知想到什么,他的眉头紧紧蹙了起来:“未婚前,我的名声还没有这么差,但婚后,名声却越来越不堪,我知道,这里头和向雯脱不了干系。鉴于她没有做出更过分的事,我想了想也就忍了下来。” 他一直知道自己的妻子心高气傲,若不是因为家族的缘故,他根本不是合适的结婚人选。 不知出于什么样的心理,自己一直纵容着对方。 “向雯在外的形象与实际表现出来的,天差地别。她养了许多小白脸,私下里玩的不知多放纵。” 相较于表里不一的向雯,顾绯对坦荡的汤万倒是更有好感,她若有所思道:“所以你希望我怎么帮你?” 汤万一脸憋屈与愤怒,他试图靠近顾绯,准备好好絮叨,但却被无形的力量隔断开,他不死心地又尝试了一下,痛得龇牙咧嘴,最后才规规矩矩道:“我是因为车祸才死亡的,如果是意外的话,我无话可说,毕竟生死有命,富贵由天。可是这车.祸摆明了是赤.裸.裸的阴谋,向雯是唯一的得益者。我怎么甘心?” 正因为这股信念,他才强撑着没有离开这个世界。 这两天,汤万眼睁睁地看着向雯不留余力地抹黑他,然后借着他的死亡各种谋取好处,着实是让人异常恼怒:“我只希望,能够调查出我的死因,然后让向雯真面目暴.露在大众面前。” 顾绯换了个坐姿,她并没有一下子满足汤万的要求,脸上浮出了淡淡的笑意:“我能有什么好处吗?” 汤万目不转睛地盯了顾绯好一会儿,险些在那幽深的眼眸中乱了分寸,他狼狈地撇过脸:“我在银.行还有一笔私人存款,只要你答应帮我,这笔钱足够你挥霍了。虽然你入了顾家的门,但经济上总会捉襟见肘——” 顾绯摇了摇头,理直气壮道:“钱是我的,但不够,你还得再答应我一件事。” 汤万一脸懵,毕竟他在银.行里留下的钱款不是小数目:“还不够?” 顾绯满脸理所当然,同时嫌弃道:“能帮你的人除了我,还有谁?还有,你除了那笔资金,也没有什么其他的东西能让我看得上眼。” 汤万转念一想,觉得顾绯说的挺有道理,他不比活着时,能够呼风唤雨,除了一个破损的魂体,的确一无是处,再怎么样也不吃亏,想明白后,他干脆答应:“你说。” 就在此时,方祁的身影,蓦然出现在汤万与顾绯之间,他无视汤万,面无表情道:“主人,我已经把唐美琪接到交易行里了。” 不管怎么样,方祁始终不愿意顾绯与人间、与顾家有过多的交流,明知道是顾绯与顾家兄弟培养感情的大好时机,依旧忍不住出来煞风景:“约好的交易,可别耽误时间。” 纵然汤万自己也是魂魄,但看着凭空出现的方祁,仍是吓得面色惨白,他伸手指着方祁,哆哆嗦嗦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方祁冷冷地瞥了一眼汤万。 他虽然不知道顾绯在琢磨什么,但隐约能感觉到,和这些孤魂野鬼有直接关系。 所以,他也不喜欢。 顾绯一拍脑袋,恍然大悟,她就说有什么事情给忘记了,这么一提醒才想起来。 犹豫片刻,她有些窘迫地对着顾之霖道:“大哥,我突然想起来还有要紧事要办,今天恐怕不能跟你们一起去了。” 顾之霖有些诧异,不过他的心里清楚,如果不是有要紧事,顾绯也不会在这时候临时变卦,虽然觉得有些遗憾,但他没有勉强,相反甚是贴心道:“行,回头再介绍给你认识也不晚。你要去哪里,我送你过去。” 至于具体做什么,他并没有多问。 顾绯随意杜撰了一个地址:“你把我搁在路边就行了。” 一旁的汤万见顾绯雷厉风行改变行程,甚至要去不知道在哪里的交易行,瞬间就急了:“等我们先说清楚你再走。”说到最后,他带着哀求之意:“求求你了。” 到指定的目的地还有一段时间,顾绯看着汤万迫切的模样,又被逗乐了:“行,但是你得和我大伯说清楚,他什么会险遭不测?!” 汤万一脸茫然:“什么险遭不测?你是说这一切都和我有关吗?这怎么可能呢,我和顾清越八竿子打不着关系。” 他满脸疑窦,一脸冤屈。 夜色如墨,顾绯偏头看向窗外,不置一词。 气氛陡然安静下来。 汤万看着这架势,有些着急,忙不迭继续澄清自己:“真的和我没关系,他跟我无怨无仇的。” “你以为,变成魂魄后,为什么最后会跟在我大伯的身边?世间万物有因有果,别把所有人都当成傻子。”顾绯耸了耸肩,脸色变得平静:“既然你不说实话,那我觉得,咱们之间没有继续交流下去的必要了。” 她的语气笃定,不容置喙。 汤万有心想要反驳什么,但顶着顾绯犀利的视线,他根本无法开口,同时心脏骤停,后背绷得紧紧的,他有些难堪与不适:“既然你什么都知道,又何必问我呢?” 顾绯挑了挑眉:“既然你都已经死了,还怕掺和到活人的世界里吗?说出一些事实的真相,还能达成自己的目的。你这么替其他人考虑,可其他人会考虑你?” 汤万依旧没弄懂顾绯大费周章的目的,但被这么反问,心里忍不住打起了小九九,良久,他点头道:“好,我答应你。”停顿片刻,他又强调道:“你得先帮我收拾向雯,我再履行诺言。” 话音刚落,顾绯便露出了小狐狸般狡猾的神情,整张脸顿时生动极了:“行。但你记住,一旦你反悔,我有一万种办法让你生不如死。” 汤万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旋即迅速地点了点头:“好。” 瞧着方祁神出鬼没、又对顾绯毕恭毕敬的样子,也不像是个好惹的:“你放心。” * 空旷的宴会厅内,顾老爷子老泪纵横,他握着顾清越的手,哽咽的一度说不出话来。 在家人面前,他才能尽情地释放自己的情绪,把自己的担忧和压力倾泻而出:“你终于回来了,终于回来了。” 顾清越的眼眶同样有些泛红,他丝毫不提这段时间的经历,只不住地安抚对方的情绪,“爸,是我,我回来了,我真的回来了。” 顾老爷子哆哆嗦嗦拿出一张白纸,上面记录着这段时间内需要作出判断的重大决策。 每拖延一天,他身上背负的压力便越大一分:“所有的文件我都已经让人整理好,你必须尽快处理。还有,以后顾家的任何事情我就不参与了,我相信你能够把顾家带的更好。” 顾清越听着如遗言般的交代,心内一沉,他仔仔细细地打量顾老爷子,见他面色红润,并不像是生病的模样:“爸,怎么了?” 想起自己捡来的三年寿命,顾老爷子并没有任何的悲戚,相反,觉得更值得:“没什么,只是觉得年纪大了有些力不从心,以后也该颐养天年喽。” 顾清越表面上不动声色,但心里早已做了决定。 要找个时间,和爸的主治医生好好聊聊。 “好。” 顾老爷子把最想说的话都说了出来,连带着神情都轻松了不少,他抹了一把眼泪:“何佳这段时间实在是太不容易了,你要记得好好对人家。” 何佳闻言,脸上浮出一抹羞涩,旋即真心实意道:“我是顾家人,不管什么,都是我应该做的。更何况我也没做什么。” 顾清越搂住何佳,他并没有多说什么。 一切尽在不言中。 总之,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顾老爷子见状,露出了一抹慈爱的笑意,但不知想到了什么,他脸上露出了一抹踌躇。 顾清越知道,爸想知道他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可有些话说出来除了白白惹人伤心了外,并没太大的作用,他连忙转移话题:“绯绯是怎么一回事?” 他只有在刚刚匆匆见过顾绯而已,除了觉得这姑娘长得实在太夺目了,并没什么太大的感觉:“真是清流的私生女吗?” 顾老爷子摇了摇头,脸色难得又凝重起来:“你和清流不同,就算我编的再真你也不会相信,所以我也不愿意和你打马虎眼,绯绯不是清越的私生女,她来历非凡,并对顾家抱着极大的善意,你只需要知道这些就够了。” 顾清越瞥了一眼妻子的神色,见她不停地点头附和,便知道,妻子对顾绯印象甚好,既然如此,他没必要计较这些:“好,我知道了。” 既然是顾家的一份子,他和妻子都接受了,他也会当成亲侄女对待。 顾老爷子见该说的都说了,不愿意继续煽情下去,他精神抖擞地站起身:“回家。” 顾清越与何佳互相对视一眼,就看到彼此眼里的情谊,旋即亲昵地跟在顾老爷子身后一道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过一周要参加一个半马,这两天疯狂跑步,我太高估自己了……跑完就昏昏沉沉的睡觉……我实在是……差不多要缓过来了…… 第021章 繁星满天,明月悬挂。 何佳坐在梳妆镜前,她将耳饰摘下、同时开口询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以你的性格,断然不会故弄玄虚,叫人担心。” 顾清越脱下外套,松开领带,重重地吐出一口气,他眼神略带阴鸷:“有人不想让顾家好过,不想让我好过。”瞥见何佳脸上的愁绪,他的脸色逐渐和缓:“你别担心,我会把这一切处理好。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发生这些事情。” 他不愿意让这些糟心事情污了何佳的耳。 有些事情,他出面就好。 何佳一听,就明白顾清越不想和自己说的太明白。 她叹息一声,倒也知道顾清越的心意,便不再多言。 顾清越欲言又止,最后,他换了个话题:“清流对顾绯是个什么样的态度?” 何佳摘下项链、拆下头发,缓缓站起身,走到顾清越身旁,声音温柔:“清流挺稀罕这个女儿的,以前都是想着法儿胡闹,现在最大的乐趣,就是给顾绯准备各种各样的小礼物。”她捂嘴笑:“倒像是个合格的爸爸。” 顾清越闻言,情绪有些低落:“他这个年纪,早该为人父了,要不是为了我。” 说到最后,他低低叹息一声。 何佳轻轻拍了拍顾清越的肩膀,以示安慰:“你别这么想,作为顾家长子,你身上担负的压力,常人也不能承受的住。清流肆意妄为,在我看来,他过的可比你痛快多了。” 顾清越与顾清流,同父异母。 继婆婆家世并不及死去的原配显赫,但胜在为人知分寸、守规矩。 生下顾清流后,她生怕因为家产的缘故兄弟反目,导致不可收拾的局面,所以便悉心照料培养顾清越。 而聪慧的顾清流,则是默默地养废。 继婆婆行事十分小心,她做的这一切,并不显山也不露水,待顾老爷子察觉到这一切后,顾清流的性格也逐渐定型,再也改不过来。 顾清越一方面恼怒继母自以为是的行为,但另一方面不可否认的是,他的确是松了一口气。 所以,他对继母十分的恭敬与宽厚,并发自内心地想照顾清流一辈子。 “你说的对,凡事都有两面性。”可他得到的却比清流多的多,顾清越眼含愧疚:“生活在这样的家庭里,你以为清流什么也不懂吗?你真以为他嘻嘻哈哈只会吃喝玩乐吗?他只是在用另一种方式告诉我,他不会觊觎我的一切。” “之焕,之霖也大了,就算清流真的生了孩子,也不会危及他们的地位,你作为大嫂,你要多劝劝他才是。” “作为大哥,我是真心实意想让清流好的。” 何佳嗔恼地翻了个白眼:“这些话你都和我说过无数遍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个恶毒的,看不得小叔子好呢。”说到最后她的神情缓缓变得严肃起来:“你放心,我懂的。” 顾清越动情地握住了何佳的手,同时发自内心道:“真是辛苦你了。” 何佳眼神明亮,白皙的脸庞上浮出了娇羞与红晕。 这极为罕见的模样,令顾清越有些心神荡漾。 一时间,情难自制。 满室温.情。 * 金碧辉煌的宫殿,流淌着虚实的琴音。 唐美琪安静地坐在一旁,神情有些恍惚。 她情不自禁想起了第一次来时畏畏缩缩的模样,那会儿大气也不敢喘,生怕惹人厌烦。 不过,在这里交换得到的美貌,让她在这么多年里,无数次成为人群的焦点。 虽然付出了珍贵的代价,可她一点儿也不后悔。 “让你久等了。” 唐美琪闻声,下意识地看向珠帘所在的方向。 顾绯的身影缓缓显现。 此刻,她换下了宴会时的大红色宫廷装,取而代之的是灯笼袖衬衫,与三色格纹鱼尾裙。 领口硕大的蝴蝶结显得俏皮可爱,而衬衫上花叶纹刺绣华美中透出清新,甚至连朴实的格纹在鱼尾裙摆的衬托下,都带着一丝高贵。 这一身装扮,将身材展示得淋漓尽致。 唐美琪眼中划过一抹艳羡,见过顾绯这么多次,衣服就没有重样的,压下胡思乱想,她忍不住唏嘘道:“这么多年过去,你还是一如既往的美。” 顾绯随意把松垮的头发挽起,并不搭话,直奔主题:“说吧,这一回你有什么要求?” 唐美琪迟疑了一下,但很快便摒弃了犹豫,积极坦白道:“当初我和你交易时,你告诉我,美人总有迟暮的一天,尤其是我,老去的速度会比其他人更快,可我沉浸在欢喜中不可自拔,现在,我的报应来了。” 说话间,她的声音越来越痛苦:“我根本接受不了这些。所以,无论需要付出怎样高昂的代价,我都愿意接受,来换永驻的青春。” 顾绯瞧着唐美琪略带疯狂的模样,心里有些唏嘘。 她倒是想直接把交易的条件甩到对方面前,可想到唐美琪帮过她,便出声道:“在交易前,我有些话想和你说。” 唐美琪愣了,在她看来,顾绯向来都是高高在上的,对方不会愿意浪费时间和其他人打交道。 虽然迫切,但想到自己已经站在了交易行里,并不急于一时,索性点了点头:“好。” 顾绯语重心长:“虽然我和你说过,美人总有迟暮的一天,但我想继续补充一句,在这个过程中,总有各种各样不同的美丽。” “当初你和我交易时,是最充满活力的年纪,纵然没有惊人的美貌,可你浑身上下依旧散发着耀眼的光芒,那种朝气蓬勃的美是最为珍贵的。” “到你这个年纪,经历了岁月的抚摸,虽然不再热情洋溢,但整个人会变得温柔细腻,心思柔和温软,又是不一样的美丽。” “甚至于等你再老一些,头发渐渐灰白,眼角有明显的皱纹,可身上多了年轻人没有的底蕴与经历,那种独特的风韵,同样独一无二。” “你追求美丽并没有过错。可是,这样乞求脸蛋保持冰冻状态,求来的真的不见得美。”顾绯手中凭空出现了茶杯,缕缕烟气袅袅而出:“你已经不年轻了,属于你的珍贵的事物越来越少,你真的要用它们来交换永恒的青春吗?” 唐美琪愕然,顾绯一番话,像是一声惊雷般在她脑海中炸开,可这么多年的执念,一下子怎么能打消得了,她略带不甘道:“你不老不死,又怎么能感同身受?” 顾绯饮了一小口茶,旋即把茶杯放在一旁,她脸上看不出多余的情绪:“可你又怎么知道我不痛苦呢?” 唐美琪万万没想到会等来这样的回答。 在她看来,顾绯有取之不竭,用之不尽的金钱,高人一等的能力,绝对的自由。 她想要反驳,但对上顾绯那双明亮的眼眸,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良久,唐美琪耷拉着脑袋:“你说的道理我都明白,可是我过不去心里这个坎。这么多年,都众星捧月般地过了,所以,我一想到其他人惊讶、诧异、甚至是嘲笑的眼神,我就无所适从。” 话说到这份上,她也顾不得内心的难堪:“我还认识了一个比我小了十几岁的男人,这是我这么多年来头一回知道心跳加速是什么感觉。可我自卑,要是我再一日日的老去,我还怎么配站在他的身边?” “你什么都别说了,我要和你做交易。” 顾绯情绪毫无波澜,人的欲.望和贪.婪总是无极限的,得到了一样东西,他们只会希望得到更多:“你说的对,世界上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所以我破格让你感受一下。”她微微叹息:“刚才是我第一次规劝你,现在是第二次,倘若你依旧坚持,那我便如你所愿。” 从此,她和唐美琪两清。 唐美琪如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你这是什么意思?” 顾绯轻轻拂手,很快唐美琪的身影变成破碎的镜片,层层叠叠的消融在空气中。 而就在此时,方祁的身影再度出现,他不可思议的同时又痛心疾首:“你这么做,违反了交易行的规矩。” 不可以主动劝退客人,不可以做亏本买卖,他见顾绯无动于衷,心口抽抽的疼:“你到底想做什么?” 顾绯并没有如往常般横眉冷对,她慵懒地靠在躺椅上,眼睛微微闭起:“放心,我有分寸。你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帮我好好照料交易行。” 方祁见顾绯这姿态,便知道无论他说什么,顾绯都不会再搭理。 没有一刻比现在更清楚顾绯的斩钉截铁,他叹息一声,似乎是保证、又似乎是承诺:“你放心。” 同时他的心里又添了一句,“我也会好好保护你的。” 说完,方祁的身影逐渐消失。 顾绯睁开眼,她满脸无喜无悲,不知想到了什么,她右手在空气中缓缓滑过。 同时,波光潋滟的水镜骤然出现,璀璨的光芒消失后,便出现了傅本德、高珊、还有傅凝钰的身影。 此时此刻,一家三口都待在客厅中。 气氛相当严肃,不知在商讨什么。 顾绯右手再度划过,静止的画面一下子跳动起来,紧接而来的是争论声。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12点万字更新掉落,只要留言就发红包哟!希望大家能够多多支持爱你们。 第022章 “妈。” 当傅凝钰的视线触及到高珊略带红肿的脸庞, 她脸上的笑意缓缓凝固, 略带错愕道:“你和爸不是去参加顾家的宴会了吗?这脸……又是怎么一回事?” 傅本德实在没那个耐心哄人,他冷冷地瞥了一眼高珊, 才敷衍道:“我有些累,我先上楼洗个澡。” 说完, 他头也不回地便消失在转角处。 纵然高珊不想在女儿面前摆出软弱的姿态, 但双重打击下, 她情绪一下子崩溃。 眼泪簌簌而下。 傅凝钰瞬间慌了,她连忙扶着高珊到旁边的沙发上坐下:“妈,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 还有爸那样的态度,实在是太不对劲了。 高珊向来把女儿当成一个独立的个体,眼下丝毫没有隐瞒的想法,哽咽地把宴会上发生的事情说了说, 她难得流露出软弱:“我不知道这顾绯就是那野.种,要是知道的话,怎么也该忍一忍的。凝钰, 对不起, 妈对不起你,把事情都办砸了。” 傅凝钰神情僵硬, 脑子嗡嗡的。 她茫然无措的抬起头, 眼神无辜又难过:“没事的, 妈,我嫁就好了。” 高珊见到女儿满脸煞白,却仍止不住想安慰自己的模样, 心中一阵抽疼,她把傅凝钰搂在怀里:“你放心,妈绝对不会让你一出嫁就变成寡妇。” 傅凝钰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她摇了摇头道:“没用的,傅家和许家的联姻势在必行,除非那顾绯回来。既然生在了傅家,享受了傅家带给我的一切,我也有责任去履行。”她牙齿紧紧咬住嘴唇:“妈,你别说了,顾绯现在是顾家阵势浩荡迎回来的女儿,又怎么可能到高家来呢,除非——” 高珊心脏仿佛被无形的大手紧紧揪着,她迫不及待开口问道:“除非什么?” 傅凝钰吞吞吐吐,但最后仍是咬牙道:“那就让顾绯既是顾家的女儿,又是傅家的女儿好了,许家人不在意这些,只要大家知道,顾绯是爸爸的亲生女儿,这就够了。” 她着重强调了亲生两字:“一旦顾家的人知道这些,想必也不会故意压着。” 这么一说,高珊豁然开朗。 她的想法始终都是怎么把顾绯从顾家带出来,女儿这么一提,的确是没必要。 可是想到要去顾家面对何佳,高珊立刻就觉得自己的面子有些挂不住。 她左右为难。 傅凝钰见妈妈心里有了考量,便识趣地不再多言,她知道,不管事态如何,妈妈为了自己,什么事情都愿意做。 她松开手,去厨房拿了冰块,又拿了一块毛巾:“妈,别哭了,先敷敷脸。“ 高珊心内五味陈杂。 察觉到妈妈的情绪缓和下来,傅凝钰又柔声道:“我先上楼找爸爸。” 高珊明白,单凭自己根本解决不了,哪怕狠话说的再多,最后也得傅本德出面,自己拉不下面子,让女儿给自己找个台阶:“好好说。” 冰块的凉意触及到脸庞,她浑身打了个寒颤。 傅凝钰连连点头,旋即顺着楼梯走到卧室门前,细细听了好一会儿,没有听到洗澡声,这才敲门:“爸,我能进来吗?” 傅本德头痛欲裂,他只想安静地呆一会儿,但听到傅凝钰的声音,他强打起精神,给她开了门:“怎么突然上来了?” 傅凝钰一脸无措与羞愧:“爸,宴会上发生的事情我都知道了,你别怪妈妈,她只是为了我才方寸大乱。你知道的,她一心一意操持家里,没有恶意的。”与此同时,豆大的泪珠从眼眶滑落:“还有,让你们为我烦心操劳,我……” 说到最后,她捂脸痛哭。 傅本德毕竟真心疼爱过傅凝钰,见她哭了,连忙擦眼泪:“爸知道你懂事,但别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你妈丢面子,实属自作自受。”他深深地叹息:“联姻一事几乎没有转圜的余地,但你放心,你嫁到许家,爸会给你争取最大的利益。” 生怕傅凝钰闹出什么幺蛾子,他又略带警告道:“顾绯背景深不可测,不是你们能够招惹得起的。凝钰,爸希望你一直懂事下去,知道吗?” 傅凝钰后背蓦然发凉。 她觉得有些可笑,这就是她的亲爸爸啊! 前一秒告诉她不要那么懂事,但后一秒却希望她能一直懂事下去。 傅凝钰右手紧紧攥成拳,尖锐的指甲与掌心相触,痛楚蔓延全身,她脸上浮出了一抹自然的笑意:“知道了,爸。” 傅本德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傅凝钰的脑袋,眼中流露出欣慰之色:“去陪你妈说会儿话,爸有些累了,想早点休息。” 傅凝钰乖巧地点了点头,眼睑低垂,很好地遮掩住了自己的心思。 她向来早熟,再加上妈妈从不隐瞒她任何事,很早之前她就知道自己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妹妹。 甚至于她早就见过顾绯的照片。 看到顾绯与葛舒如过得穷困潦倒,她心里总有一种异样的满足感。 只是,万万没想到,野.鸡竟然也有飞上枝头变成凤凰的一天。 这可不是她愿意看到的。 像顾绯这样的存在,就只能当一辈子的蝼蚁。 …… 顾绯依旧慵懒地躺着。 瞧着眼前的画面,她虽不为所动,但回忆却不受控制地倾泻而出。 当年,傅本德接走了病重、身无分文的妈妈,同时把她带回了傅家。 自卑的她本以为爸爸良心发现,本以为自己再也不用过这种贫困潦倒的生活,本以为能够一家人开心的生活在一起。 可到了傅家之后她才发现,事实和她想象的简直天差地别。 傅凝钰是傅本德和高珊捧在手心里的公主。 而她只是地上的尘土,微不足道。 她不能有自己的想法,所有做出的决定,都要以傅凝钰为先。 要不是因为傅凝钰与许家有婚约、未婚夫随时都有可能丧命,急需有人代替傅凝钰嫁过去,又因为高珊不愿意女儿经历这一切,恐怕傅本德这辈子都不会想起,自己在外面还有一个女儿。 可从来没有人考虑过她的感受。 作为一个年轻的女孩子,谁没有幻想过将来? 她根本不愿意代替傅凝钰嫁过去。 挣扎过、反抗过,但收效甚微,最后高珊一句话彻底让她心灰意冷:“要想治好你妈妈的病,需要花的钱对你来说是天文数字,如果你不同意,那你就和你妈一起滚回筒子楼里,自生自灭吧。” 为了让妈妈活下来,她不再抵抗,每日悉心学习礼仪、背诵人脉关系、时不时地被当成木偶送入许家与未婚夫培养感情。 久而久之,她惊喜的发现,许家是一个充满人情味的地方,无论是许老太太,还是未来的公婆,对她都十分的和善。 还有那个幽默风趣、温柔体贴的未婚夫。 她情不自禁开始幻想未来的美好生活。 但天有不测风云,还没来得及举行婚礼,未婚夫就遭遇了不测。 她本来想,哪怕举行冥婚,自己也愿意嫁到许家,下半辈子就替未婚夫好好照料他的父母。 可傅本德和高珊却不愿意如此,他们再次利用妈妈的病情做文章,强行逼着她出面,与许家解了婚约。 逼得许家二老对她厌弃之极,逼的许老太太昏厥。 顾绯眼眶微红。 许家大概是记忆中唯一带给她温暖的地方,每每想起,总有热泪盈眶的感觉。 可惜,许老太太临终前都不愿意见她一面。 顾绯视线落在傅凝钰不甘心的脸上,神情憎恶之极。 因为傅凝钰的“无心之言”,她被迫替傅家交际,徘徊在各种各样的男人身边,牟取利益。 但凡露出不愿意的情绪,总会被傅本德与高珊耳提面命,随后拿出妈妈的病作为胁迫,逼着她就范。 她虽然觉得日子很痛苦,但一想到妈妈正在进行治疗,身体一天一天的恢复,她便咬咬牙撑了下来。 可后来的某一天,她发现,总是披着羊皮的傅凝钰再也不愿意掩饰脸上的嫉恨、处处与她针锋相对。 她才察觉到,身体本应该逐渐好转的妈妈早已在半年前就已经死亡。 那一瞬间,哀莫大于心死。 她不知道这么久自己究竟图的什么?又为了什么? 她不停地把对她有善意的人亲手推远。 一辈子从没有为自己而活。 最后,明明她想要替自己抗争一把,过自己想要过的生活,却死的极其屈辱。 顾绯缓缓睁开眼,神情变化莫测。 有些仇恨,不会随着时间的跳跃或流逝消散,只会变得愈加深厚。 她会亲手讨回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大约在三点左右哟! 留言的都发小红包,谢谢大家mua~ 第023章 夜幕低垂, 晚空如黛。 唐美琪躺在柔软的席梦思上, 神情安详。 倏然,她猛然坐起, 擦了一把额头上莫须有的冷汗,大口喘着粗气。 交易还没有成功, 怎么就回到自己房间了呢? 唐美琪百思不得其解, 她正欲翻身下床, 可下一秒,手指尖不带阻碍的落入被套内。 瞧着这惊奇的一幕,她宛若晴天霹雳,上下打量了自己好一会儿,没发现什么端倪,但随着动作幅度的加大, 余光瞥见了躺在床上的自己。 唐美琪险些放声尖叫。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她现在究竟是谁? 还不等唐美琪想明白,白光骤然出现,将唐美琪全身笼罩, 旋即, 白光逝去。 除了床上面色依旧红润的女人外,房间内再无其他动静。 唐美琪嘴唇抿起, 神情惴惴不安, 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恐惧的情绪了。 她坐在角落里、双手环抱, 这才觉得有了一些安全感。 “世界上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所以我破格让你感受一下。” 顾绯的声音清冷空灵,从四面八方袭来。 唐美琪的记忆立刻回笼, 正当她想开口询问时,身边的场景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但是走在街中央,两边是热闹的商铺。 看着一望无尽的小街,她迟疑片刻,最后终于迈入了左边的店铺。 【后花园,阳光正暖,芬芳袭人。 唐美琪与邱任漫步其间。 邱任略带痴迷地望着唐美琪精致的侧脸,不由自主开口称赞道:“你真美。” 唐美琪挽着邱任的胳膊,忍俊不禁:“不美你怎么会喜欢我呢?” 她是真的喜欢眼前的男人,哪怕和他在一起,什么都不做,心里都觉得甜滋滋的。 有时候唐美琪都想嘲笑自己,一大把年纪了,还搞什么情窦初开。 邱任沉吟片刻,极为认真地反驳了唐美琪的话:“你错了,我并不是因为你美才喜欢你的。你身上有一股说不出来的特质,是别的女人所没有的,因为这点才让我欲罢不能。” 唐美琪翻了个白眼,但凡是个男的,就喜欢好看的。 这些话听听就过,不必放在心上,心里这么想,她脸上分毫未露:“我比你大这么多,以后老的肯定比你快,到时候你会不会嫌弃我?” 邱任笑眯眯地否认:“既然和你在一起,我就想好了所有可能发生的结果,我喜欢的是你这个人,不是你的脸,你放心,绝对不会嫌弃你。”】 唐美琪瞧着这一幕,瞳孔骤缩, 她捂住嘴,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这一幕,可不就是前段时间发生的?也正是因为这番对话,她才更介意自己老去的容颜。 震惊过后,唐美琪又推开了右边的店铺。 除了色彩更鲜明一些,里面的画面与刚才一模一样。 唐美琪顺着路继续往前走,时不时地打开两边的店铺进去看一眼。 久而久之,她大约摸清楚了这里面的玄机。 左边一排的店铺,是她和顾绯交易后的生活轨迹。 而右边一排的店铺,她没有和顾绯交易的生活轨迹。 同一个时间,不同的画面。 此时此刻,她终于弄明白顾绯所说的感同身受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深吸一口气,唐美琪往前走了许久,这才又推开了左边的店铺。 【卧室。 唐美琪病怏怏地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如纸。 她不可思议地抬头质问:“你要和我分手?为什么?是我对你还不够好吗?” 邱任烦躁地在头上胡乱摸了一通,有些不敢面对唐美琪的视线。 面前的女人,即便脂粉未施,但依旧青春靓丽,可一想到唐美琪的年龄,他就觉得十分违和:“因为你已经不是我喜欢的那个样子了。我喜欢的唐美琪,自信骄傲,行事有度,可你瞧瞧你现在,除了摆弄那张脸,你还做些什么?动不动就问我还喜不喜欢你,这根本就不是你。” “我早就说过,我不是看脸的人。外面比你漂亮的、比你年轻的比比皆是,可你见我动过心吗?没有。” “咱们完了,好聚好散吧。” 唐美琪心如刀绞。 她为了这张脸,几乎把一切都交易了出去,自信、大方、健康…… 可换来的究竟是什么?? 她眼睁睁地瞧着邱任的背影消失,却提不起一丝气力让他留下来。 一时间,她悲从中来,她嚎啕大哭。】 唐美琪瞧着这一幕,身体僵硬,根本挪不动道,毕竟冲击太大,和她想象中的完全不同。 骗人的,一切都是骗人的。 犹豫许久,唐美琪又忍不住推开了右边的店铺。 【清晨。 唐美琪与邱任身着情侣运动套装,在小区内晨跑。 相较于方才见到的无一不美、无一不年轻的唐美琪,此刻的她眼角带着显而易见的皱纹,脸上甚至还有一些斑点。 因为跑步的缘故,额头淌着汗水,脸颊绯红。 跑的累了,两人的步伐不约而同放慢,邱任递给唐美琪一瓶水,打量了好一会儿,由衷地赞道:“你真美。” 唐美琪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她挑了挑眉:“这话要是搁在五年前,我就信。” 可如今,她情不自禁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不复光滑与鲜嫩:“别开玩笑了。” 邱任“啐”了一口:“什么开玩笑?我说的是认真的。”他双手胡乱地比划了一下:“你知道吗?你在发光。我的眼里除了你,再也容不下其他人了。” 他不是庸俗的男人,只喜欢年轻靓丽的,他更注重的是内在,和有趣鲜活的灵魂在一起生活,那才有意思。 在鲜丽的皮囊,也仅仅只是锦上添花罢了。 唐美琪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 这几年来,她不再把重心放在脸上,她致力于慈善事业,积极运动健身,更是趁着大好的时间四处旅游。 看着脸上一日比一日多的皱纹,虽然也会很烦恼,但更多的是享受这样的生活。 邱任见唐美琪不说话,他突然神秘兮兮地从口袋中掏出一枚戒指:“诶,都这么多年了,你考验我也该够了吧?嫁给我呗。” 唐美琪目不转睛地盯着戒指,有些错愕:“你难道一直都带在身上吗?” 邱任委屈巴巴:“是啊。美琪,嫁给我好不好?我对你的心日月可鉴。” 说话的同时,他单膝跪地:“这么多年,我就认定你了。” 虽然没有盛大的求婚仪式、没有起哄的朋友,但唐美琪这瞬间迅速红了眼眶。 她缓缓伸出手,语带哽咽:“好啊。”】 唐美琪瞧着相拥的两人,久久不曾言语。 截然不同的结果给她心理造成了剧烈的冲击,长久以来坚持的信念一下子崩塌。 她真的错了吗? 原地伫立许久,唐美琪失魂落魄地继续往前走。 在左边,自己缠绵病榻、身体越来越虚弱,每日都活在懊恼中,随着年纪越大,容颜越年轻,除了招惹了不少口舌是非,没有亲密的友人、没有挚爱的情人,什么都没有。 最后的最后,她只想寻回顾绯把自己交易的一切重新拿回来,哪怕只有一天也好。 而在右边,自己积极向上的对待着生活,每天都有许多的精力做自己想做的事,凡事不强求不苛责,却意外的结交了不同的朋友,收获了与邱任的爱情。 完全活成了她想象中的模样。 “现在你理解我所说的,人生每个阶段都有不同阶段的魅力与美丽吗?” 就在唐美琪胡思乱想时,顾绯的声音再度响了起来:“所以你还要和我做交易吗?” 唐美琪突然蹲下身,泪流满面。 这一瞬间,她终于明白了顾绯的良苦用心。 她不确定顾绯给她看的,究竟是不是自己的未来,但唯一能够确认的是,除了美貌而一无所有,这样的她,连如今的自己都看不上。 “谢谢,我不要交易了。” 顾绯虽冷眼旁观,但听到这样的答案,还是抑制不住的松了口气。 如果唐美琪依旧冥顽不灵,那她还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好好过日子去吧。” 话音刚落,唐美琪便发现两边的商铺陆续的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黑暗。 这一回,虽然被黑暗包裹,但她的心里没有太多的畏惧与担忧。 唐美琪缓缓睁开眼。 虽然卧室一片昏黑,但借着窗外皎洁的月光,依稀能辨认出来自己所处的位置。 唐美琪再次缓缓坐起身,她伸出指尖落在被子上,这一回并不像方才那般穿过,有了温软的触感。 想起顾绯的两次规劝,她的心突然暖洋洋的:“谢谢你,顾绯。” 不然,还真的要走岔路了。 作者有话要说:六点见哦! 第024章 翌日。 何佳正欲带顾绯出门, 但未曾想到, 来了一位不速之客,得知是高珊后, 她斟酌半晌,忍不住对顾绯道:“你先上楼, 我来打发她。” 因为Jennifer的缘故, 高珊几乎与顾绯撕破脸, 所以,何佳压根猜不到高珊的来意。 让顾绯避避,总是没错的。 顾绯很想说没必要,但感受着何佳拳拳关切之意,她温顺地点头应下:“好。” 她心里清楚,高珊也是没了办法, 才会走投无路找到顾家来。 安顿好顾绯,何佳这才把高珊带到客厅。 虽然觉得尴尬与不适,但她表面上依旧客客气气的, 对昨晚的争执闭口不提:“有什么事吗?” 高珊环顾四周, 并没有发现顾绯的身影,她觉得压力骤减, 同时一脸难为情道:“我是为了顾绯来的。” 何佳心中“咯噔”一下, 眉头蹙了起来:“你说。”同时她着重强调道:“无论是老爷子、还是其他顾家人, 都对顾绯爱护有加,不管她做了什么,无论对错, 我们都会宽容她。” 言下之意,要是顾绯有什么得罪人的地方,只能让高珊自己多担待了。 高珊心内暗恨,她连忙摆了摆手,满脸假笑:“有个事儿我也是回去之后才知道,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 何佳的指腹在大腿上摩挲,怎么想也没弄明白高珊话里的意思。 虽然她与高珊不甚熟悉,但也大约知道这个人的人品与习性,她眯了眯眼:“什么?” 高珊脸上的笑容愈发浓郁:“你知道顾绯的来历吗?” 何佳不动声色,只含笑地看着高珊。 不说知道也不说不知道。 高珊见她不接话,一时也没了法子,只能自顾自地往下继续讲:“当年,老傅在外头被人迷得神魂颠倒,甚至还留下了一个孩子。这件事情一直是我心里的伤疤,还以为这么多年我再也不要提起,可见到顾绯后,实在是没了办法。”对上何佳不可思议的颜色,她略带羞耻、略带痛快道:“你想的没错,顾绯就是老傅的私生女。” 何佳震惊失声。 见爸对顾绯的身份讳莫如深,她还以为顾绯—— 她重重拍了桌子:“饭可以乱吃,但话不可以乱讲啊。” 高珊心肝儿随着拍桌子声震了震,她一脸的无奈:“顾绯心知肚明,你尽管去问她好了。我不是那种不容人的恶毒母亲,昨天和老傅商量后,我们一致决定,让顾绯恢复身份。” 何佳冷笑一声:“恢复身份?敢情我们顾家前脚办了认亲宴,你们后脚就要把顾绯带回去,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而且顾绯已经是个成年人了,她做事自有主张,不管你们说什么,我是不认得。” 高珊连忙摇头。 她心中无数次告诫自己,为了傅凝钰也要忍一忍,真撂挑子走人,受苦的还是女儿。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所有的情绪:“哪能呢?!顾绯还是你们顾家的女儿,只是我们家再多认门亲罢了。你想,私生女固然令人不齿,可要是是咱们两家的闺女呢?别人只会在高看她两眼。” “对顾绯也有好处。” 何佳突然冷静下来。 她脑海中细细分析着昨晚顾绯对待高珊和傅本德的态度,便知道没什么好感。 她直言拒绝道:“绯绯不需要别人高看她,她是她自己就够了。今天我就当你没有来过,以后这种话也别在我面前提。” 拒绝的姿态决绝,没有任何商谈的机会。 高珊又气又恼,她都低三下四、上门乞求了,对方还摆着谱:“这样,你在和顾绯商量一下,等你们的消息。” 到底还有一丝自尊,匆匆忙忙落下一句话后,她便扭头就走。 何佳静坐好一会儿,这才发现,顾绯不知何时走到了她的面前。 她思来想去,都不知道怎么开口。 千言万语,最后只化成了一句话:“绯绯,你别难过。” 一个私生女,更是由母亲带大的私生女,能有什么好日子过? 不知顾绯私下里付出了多少,才有眼下的一切。 “以后顾家,就是你的家。” 顾绯万万没想到,何佳竟然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多少人见到的只是她光鲜亮丽的一面,背后的阴暗痛苦,从来没有人关心过。 喉咙口有些堵,心脏酥酥麻麻的,让她又难受又暖心:“我的确是傅本德的私生女。“ “自我有记忆以来,我从没有见过傅本德,他没有给过抚养费、更没有关心过我。我的任务就是上学、打工挣钱照顾生病的妈妈。妈妈是我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我简直不敢想象失去她生活会变成什么样。” “我妈妈很骄傲,她绝对不会在知道傅本德有妻有女的情况下,还与他在一起,这也是他们两个分开的最终原因,只是我妈妈舍不得我,咬牙后才把我留了下来。” 何佳忍不住伸手握住了顾绯,她眼里没有鄙夷、也没有唾弃:“你妈妈在哪里?需要我安排人去照顾她吗?” 做完后,她才意识到自己又多此一举了。 以顾绯如今的能力,又怎么能不安排好呢? 顾绯摇了摇头:“早在傅本德想要带我回傅家的那一天,我就已经把我妈接走了。” 她不想让妈妈再次成为傅本德威胁她的筹码。 何佳连连点头,犹豫再三,又继续掏心掏肺地说话:“以高珊的性格,肯定不会对你友好。她这么迫切的希望你回傅家,一定是有自己的算盘。绯绯,你可要记住我的话,别到时候被哄骗了。” 打断骨头连着筋,谁知道顾绯会不会突然心软,认了傅本德,说这样的话,何佳着实把顾绯当成了自己人。 顾绯反手握住何佳,同时连连点头:“我知道了。” 她不会再重蹈覆辙。 这毫无保留的交流,无论是何佳还是顾绯,都感觉到彼此的态度更亲密了些。 “大伯母,倘若傅家人继续死皮赖脸地让我回傅家,我有个不情之情希望你能够答应。” 何佳愣了愣,还不等反应过来,顾绯就凑到她的耳边,小声地说出了提议,她目瞪口呆的同时又有些暗爽:“好。” 就在此时,始终幽怨地跟在顾绯身旁的汤万,终于看不下去:“你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你要知道,多耽误一秒,我死亡的真相就越难查。” 情绪一激动,汤万又变成了血肉模糊的样子,挨得近了,甚至还能闻到腥臭味。 顾绯眉头微微蹙起,她闭上眼细细感知,旋即睁开,偏头看向一旁的何佳:“听说你和向雯的关系很不好?” 何佳不明所以,但诚实地回答道:“不是不好,是因为年龄相仿,都是一个圈子的,大家会不由自主拿我们俩比较。”她犹豫了一下,又继续道:“以往不管比什么,她都十分优越,但自从嫁给汤万后,便低调多了。” 汤万那德性,众人皆知。 所以向雯为什么低调也是有理由的。 一旁的汤万闻言:“……” 就是这样的言论,让他咽不下心里这口气。 “怎么突然说起她了?其实向雯也挺可怜的,汤万一死,她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理,以后日子孤单一个人,不知道多难熬。” 顾清越回来前,她早就尝过了煎熬痛苦的滋味,所以对于两人之间那一丁点儿的不愉快,已经不想计较。 顾绯一听立刻知道,让何佳主动给向雯补一刀,是不太可能了,她干脆又跳了个话题:“前段时间大伯父遇到危险,有和你说调查出原因了吗?” 何佳如丈二和尚般摸不着头脑,顾绯的话题跳转的太快,一时有些回不了神:“没有,他向来喜欢安慰人,报喜不报忧,所以我也不知道究竟有没有查出来。但——应该没那么快吧。” 顾绯的声音里带着丝□□哄之意:“要是我说,汤万的死因并没有那么简单,和向雯脱不开关系,你要是愿意帮汤万一把,大伯父就能早些查出真相。“ 有些事情,顾绯不能直接插手,只能用各种迂回的手段。 何佳瞳孔骤缩,连带着神情变得严肃起来,“你这话当真吗?” 她不知道顾绯知道多少,也不知道汤万的死因和老公被害有什么关系,但唯一能确定的是顾绯没有恶意,所以她愿意相信对方。 顾绯点了点头:“千真万确。” 何佳二话不说,立刻应下:“好。” 向雯难不难和自己没有关系,她只想让自己的丈夫平平安安的。 作者有话要说:么么么哒,明天中午见 第025章 穿过富丽堂皇的大厅, 顺着电梯直奔高楼。 邓敏情绪激荡, 她反复确认道:“Jennifer真的愿意为我量身设计一款礼服吗?” 这两日,她厚着脸皮与何佳凑近乎, 试图搭上Jennifer这条线。 本以为希望渺茫,却万万没想到, 竟然真的成了。 何佳笑容浓郁:“当然, 我怎么会骗你呢?” 说话间, 电梯门开,她左右打量:“这边就是。” 邓敏心脏险些从嗓子眼跳出来,她稳了稳情绪,三步并作两步跟上何佳,同时心里斟酌着见到Jennifer后该怎么说话。 穿过昏暗的走廊,何佳走到尽头, 她眼神略带狐疑地左右看:“诶,瞧我这脑子,一下子忘了他的房间号。”她眉头紧紧蹙了起来, 旋即瞥向右手边虚掩的门:“我刚才已经和Jennifer说过, 应该是他给我们留的门,咱们直接进去吧。” 邓敏也不疑有他, 她推开门, 往房间内走了几步后, 正欲开口呼唤Jennifer,隐约间听到了男女的调笑声。 体内的八卦因子蠢蠢欲动,她连忙捂住了身后何佳的嘴, 同时小声道:“先别说话。” 何佳眼神示意自己不会轻举妄动,这才从邓敏的手里挣脱开来,她面露尴尬,以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道:“看来咱们来的不是时候,要不先走吧。” 邓敏眼神光亮,她伸手指向一旁地上的裤子:“Jennifer为人讲究,穿的用的料子都价格高昂,绝不会穿这种商场直接售卖的西裤。“她直接下判断:“咱们应该是走错房间了。” 何佳面露吃惊:“那咱们快出去,Jennifer还在等着呢。” 邓敏摇了摇头。 像这种顶层的套间,没点身份地位,根本订不到,既然是激.情的男女,男方没这个实力,唯一可能的就是女方了。 她倒是想知道是圈子里哪个人? “等一下,马上就走。” 何佳拽了拽邓敏的袖子,听到两人若有若无的说话声,脸色绯红一片:“这不太好吧。” 话虽如此,但她的心里却是松了一口气。 邓敏是整个圈内最八卦的人没有之一,但凡她知道了一件事,第二天总能传得满城风雨。 她不知道顾绯是用了什么办法让门打开,她只知道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邓敏“嘘”了一声:“马上就走。” 话虽如此,但她却惦着脚,愈发靠近房门。 何佳没得办法,只能跟在邓敏的身后,努力不发出声音引起别人的注意。 而屋内朦胧的说话声一下子变得清晰起来。 “我究竟还要躲多久,才能露面?” 向雯眼神迷离地躺在床上,听到问话,这才略带不耐烦地回答:“汤万这才死多久?因为他酒后驾车的缘故,大家的注意力才没有放到车子的安全性能上,怎么着也得等事情彻底淡出大家的视线。除了不能露面,你还有什么不顺心的?” 男人的声音一下子低落下来:“这两天我总是心慌意乱的,你说会不会有意外的事情发生?” 邓敏目露惊恐,她听到了什么?? 汤万车祸而亡是这两天大家津津乐道的话题,作为八卦女王,她自然不会陌生。 眼下她仅凭这对话一下子就判断出了向雯的身份。 雾草,这么劲爆的吗?! 汤万究竟是怎么死的? 汤万的死和向雯究竟有什么关系? 又是什么样的人才能碰到汤万的车呢? 她顿时浮想联翩的猜测起来,连带着身体也微微的颤抖,一时间Jennifer的设计款已经不重要了,她只想掌握第一手的八卦。 何佳早已被透过底,眼下除了感慨顾绯消息如此准确外,便再无其他想法。 不过,她的脸上依旧适当地浮出了些许的惊讶:“这……” 邓敏再次给何佳比了噤声的手势,不知想到什么,她的眼神愈发明亮:“你和向雯熟悉,这里头的人是她吗?” 何佳脸上露出了为难的神情。 邓敏瞬间秒懂,她拍了拍何佳的肩膀:“知道你性格好,不爱背地里说人是非。你我心知肚明就行了。” 说完,她又小心翼翼的把耳朵凑近。 对话越来越激烈。 “乱什么?退一万步,如果事情真的暴露了,就算查遍全城也查不到这个地方。既然我让你去动了刹车片,既然我说会护住你,就绝不是说说而已。”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一下子低落下来:“你给汤万做司机也十多年了,你比谁都清楚他是怎么对我的,他在外面勾三搭四、闹出各种笑话,倒霉的人最后还是我,可我为了维持自己的尊严,我必须得装作满不在乎。可又有谁知道我心里的苦呢?” 她早就想要汤万死了。 她宁愿背一个守寡的名声,也不愿意让汤万继续祸害她的下半辈子。 这场车祸,看似巧合,但许多地方都是她精心设计的,就算真的调查,也查不出什么名堂。 唯一有变故的,是那天在唐美琪的聚会上,顾绯说的那番话。 而她之所以情绪那么激动,有一大半的原因是因为她害怕自己的阴谋被人洞悉。 所以才失控了。 但现在想来,顾绯也仅仅是为了何佳找回面子而胡言乱语罢了。 邓敏忍不住捂住了嘴巴,她万万没有想到,事情的真相竟然会是这样。 汤万的名声在圈里极差,所以大家听到他醉驾车祸死亡的消息,不仅没有同情,甚至还有些幸灾乐祸。 她脑袋一片空白。 邓敏与何佳互相对视了一眼,皆看到彼此眼里的惊骇,后者指了指房间,无声开口道:“走吧?” 邓敏有些不甘心,她想要听更多的爆.料,她转念一想,应该也不会有其他的事情比这更令人震惊:“好,我们走。” 说完两人蹑手蹑脚的离开房间。 至于那虚掩的门,邓敏也没合上。 到了走廊,两人间的气氛有些尴尬,邓敏心潮澎湃,只想找人分享,她犹豫再三:“Jennifer那里,能不能替我道个歉?我还有要紧事要忙,改天一定亲自上门赔罪。” 何佳:“……” 顾绯果然把所有的事情都料中了。 从头至尾,Jennifer就是一个幌子而已。 她装模作样地叮嘱了一句:“别人的事,咱们就甭插手了。” 邓敏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敷衍似地答应了,旋即风风火火地离开。 何佳在原地伫立了许久,她才轻轻地叹息了一口气,对于向雯,自己也曾羡慕过对方,可越到后同情也有、厌恶也有。 每个人的生活都是自己过出来的,不同的选择造就了不同的未来,其实向雯本不必如此。 此时此刻,顾绯与汤万站在房门口。 汤万眼眶内溢满了鲜血,面目狰狞,要多恐怖就有多恐怖,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栽在司机身上。 他嗓音喑哑:“他是我的心腹,我对他从不设防,所有车子的安全检查,只要他过问后,我就十分放心,根本不会怀疑。” “呵,他竟然和向雯这个贱.女人搅和到了一起。” 顾绯扶额。 有些事情汤万没讲,她也知道。 汤万之所以这么信任这司机,是因为他们俩的关系,也超出了寻常。 双重背叛,怎能不让人心生恼怒? 她握拳抵唇,轻咳一声:“你放心,邓敏的性格你也清楚,一旦她知道,所有人都会知道。向雯——一定完了。” 汤万抑制不住体内的愤怒:“也不能让他好过。” 说话间,他不由自主走到了房间内,听着两人你侬我侬的交流,额头上的血窟窿直冒鲜血。 有心想做什么,但却无能为力。 不知过了多久,虚掩的房门再次被推开,只不过这一次不是邓敏和何佳,而是身着警服的执法人员。 他们毫不犹豫地冲进了卧室。 向雯万万没想到,在这样的地方,警察也能堂而皇之的闯进来,不知想到什么,她的面色骤变:“谁允许你们进来的?都给我滚出去,小心我告你们。” 为首的警察冷笑一声,三下五除二便把呆若木鸡的男人双手扣住:“我们是有逮捕证的,你们涉嫌谋杀,希望你们配合我们好好调查。” 向雯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但她仍不死心道:“什么谋杀?死的人是我的丈夫,我会让自己变成寡妇吗?” 什么叫做此地无银三百两,警察再度笑了:“行了,有什么话进去再说。” 说完,他便不再听向雯废话,强行给两人穿好衣服后,火速带着人离开。 汤万郁结的心终于顺畅了些,他忙不迭对着顾绯道,“走,我一定要亲眼看到他们的下场。” 对上顾绯似笑非笑的眼神,他一个激灵:“你放心,等事情了结了,我一定原原本本把事情的真相说出来。” 顾绯含笑点头,她双手微微拂动,很快两个人便坐在警车的后方。 不多久,向雯与司机便被扣上了车。 第026章 审讯室。 陈江维持着镇定, 他极力否认:“我从来没在汤先生的车上动过手脚, 凭空污蔑可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停顿了片刻,他又继续强调:“而且汤先生的酒精浓度达到了最高值, 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警察面无表情,他从面前的文件袋内拿出文件:“之前所有的焦点都聚在了醉驾上, 可经过有心人的提醒, 我们又把车子送去了检查, 发现刹车片早已失灵。最重要的是,汤先生当日开的车,和事故车是两辆,这你又该怎么解释?” 陈江迅速地说出了早已准备好的托词:“当天我接到汤先生电话,是他主动提出让我换车。而且我行驶到车库内,车子并没有任何的问题, 整个过程有迹可循,不存在私自动手脚的机会。” 警察并不忙着反驳:“汤先生的车,车内车外都有摄像头, 虽然都遭到了破坏, 但庆幸的是,远程都备份了下来。你的形迹虽然没有任何问题, 但是在这个过程中, 你的手可以遮挡过一秒钟, 足以你操作了。” 陈江凝视了翻页的文件好一会儿,突然笑道:“大哥,你知道刹车片在哪吗?就这么一秒钟的过程, 我要是能改动刹车片,连我都佩服自己好吗?” 就在陈江与警察说话时,门口突然走进了一个中年女女人,她双目红肿,眼底淤青,显然是很久没睡好的模样,直直地走到陈江的面前,她直接道:“你以为全天下就你一个人聪明吗?刹车片本就磨损过度,你的行为只是加剧了这个过程而已。”说话的同时,她的眼里流露出深切的恨意:“汤万对你那么好,这么信任你,你就是这么回报他的?” 汤母恨不得剜肉嗜血。 短短片刻,儿媳妇和儿子的司机有染一事,闹得满城皆知。 更令人恼怒的是,儿子的死亡,是两人蓄意谋杀。 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好吗? 整个汤家,颜面丢尽,根本抬不起头。 “既然已经把你们带到了这里,那就说明已经有足够的证据,不管你们认不认,最后的结果都是一样的。”汤母瞧着瞳孔骤缩的陈江:“还有,你不要以为向雯能够护着你,如今她已经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你要是招认,勉强还能给你留一条活路。” 陈江跟在汤万身后多年,自然对汤母脾气和秉性了解的清清楚楚,他知道,对方一定不是危言耸听。 视线缓缓在桌上的文件扫过,他的心里如一团乱麻般纠结,最后没有抵过内心的挣扎:“我说。” 陈江对自己与向雯的罪行供认不讳:“是,都是向雯指始我的,汤先生喝醉酒也是我们蓄意安排的。” 最难的话已经说出口,也没了隐瞒的必要,他根据回忆,陆陆续续地把两人的所有的计划与图谋详细的说了出来。 另一间房,向雯冷笑连连:“此地无银三百两?这段时间过世的只有我老公一个,正常人都能有的猜测而已。先不说我有没有做过,就算我真的做了,证据呢?证据在哪里?” 她与陈江密谋了许久,几乎把所有的痕迹掩盖,就算真的被查到,也找不出足够的证据,合理的操作一下,这件事情很快就能过去。 “还有,即便我和陈江偷.情,那也是我品德的问题,和这件事情并没有关联。” 在门外正欲走进的汤母听到这番言论,脸色精彩纷呈,向来温顺的儿媳妇,竟然是这样一副面孔,亏自己之前还心疼她,处处照拂她,现在想来简直和吃了屎一样难受。 “证据?陈江已经全部交代了,你还要什么证据?” 向雯瞳孔骤缩,她迅速冷静下来:“没做过的事,你可别在胡说了。” 跟在汤母身后的警察拿出了陈江签字画押过的口供,放到了向雯面前。 意思不言而喻。 向雯面色由白转青,又由青转白,她紧紧抓着纸,满脸不可置信:“这怎么可能?” 这样的结果她也曾和陈江讨论过,甚至排练过说辞,她怎么也想不通,短短的一时半会儿,陈江就变了卦。 沉默了许久,向雯冷冷地盯着汤母:“这刹车片根本不是我动的手脚,是你那好儿子想要我死,我只是以其人之道还之彼身罢了。如果真要追究责任,汤万才是源头。” 汤母闻言,眉头顿时紧紧蹙了起来。 而一旁的顾绯,似笑非笑地看着汤万:“这样的结果你满意吗?” 汤万头颅低垂,沉默不言。 第027章 汤母眼神宛若淬了毒, 她嗤笑道:“汤万什么性格, 我这当妈的比你更了解。胡诌也改变不了你蓄意谋杀的事实。”说到最后,她声音愈发高昂:“我知道汤万有些地方做的不够完美, 可是我一直在尽力弥补你,你简直不知好歹。” 向雯仿佛听到了全天下最好听的笑话:“做得不够完美?是很糟糕。” 如果有重来的机会, 哪怕与父母闹翻, 她也不愿意再嫁给这个人渣:“至于你?弥补我?你可别睁眼说瞎话了好吗?” “第一年, 我和汤万尚且浓情蜜意,可到了第二年,他就固态萌发,你当时是怎么和我说的,男人都这样,忍一忍就过了, 可我忍气吞声得到了什么,只有他的变本加厉,还有所有人的讥笑嘲弄。我凭什么要忍?” 向雯知道, 陈江的认罪, 彻底给这件事情画上了句号。 不管汤万是否做过什么,他们都不会计较。 毕竟如今活着的人是她而不是汤万。 所以, 这也是她唯一的机会可以宣泄自己的不满与愤懑的机会。 “汤万在外有了私生子, 你是怎么做的?你告诉我, 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那孩子生下来,然后给我养。你们以为这还是封建的时代,去母留子吗?简直是笑话!我凭什么一而再再而三配合你们?” 汤母一张脸涨的通红, 这种话怎么能堂而皇之地说出口。 “你行你倒是生啊,你要是能生出孩子来,我又怎么会操心这些?”话都说到这份上,她说的话同样恶毒:“你别以为我不知道,那孩子究竟是怎么没的?我只是照顾你的颜面,所以没有把真相公之于众罢了。” 两人一反常态丢了优雅与从容,互相诘问起来。 说的话题,愈发劲爆。 审讯的警察欲言又止,但想到汤母的身份,又忍了下来。 汤万不知不觉中又抬起头,他看着妻子、看着母亲,仿佛从来不认识一样,他深呼吸一口气,颓然地对着顾绯道:“我真不该有侥幸心理,一开始我就心知肚明知道你什么都知道,却偏想着,万一呢?” 他蹲下身,双手抱头:“其实我早就知道陈江和向雯有染了,其他人我真的无所谓,可陈江不行,所以我才动了杀人的念头。我的死亡,某种程度上来说,只能说是咎由自取。” 汤万觉得有些茫然。 他曾不止一次幻想过如今的场景,可真看着向雯如今声嘶力竭控诉的模样,他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们两人都有错,扪心自问,自己错的还要更多一些。 “我们走吧,我不想继续看下去了。” 既然自己的罪行被纰漏出来,那一切都按照法律的程序走,他没什么不甘心的。 只是对不起汤家的名声,这么一胡闹还不知道造成了多大的影响。 “谢谢你帮我。” 顾绯神情没有一丝变化:“我们只是交易,别忘记你答应我的事情。” 她虽然同情怜悯向雯的遭遇,可向雯的确是杀人凶手,她的本性只是掩藏的比汤万好,最重要的是,她有一千一万种办法可以完美的解决,可她偏偏要用最极端的方式。 杀人偿命,这才是她答应帮助汤万的最终原因。 汤万面色微变,他忍不住叹息,难得规劝道:“我知道你本事大,能隐身、能通灵,可有时候,人类的阴谋诡计你根本防不胜防。顾家这件事,我劝你别管了,枪打出头鸟,他们做的事情侵犯了多少人的利益。” 顾绯冷俏的脸上露出一抹难以察觉的笑意,她并没有回答什么,只是道,“你只需要按照咱们约定的做就行。” 她本意并不是照顾顾家,只是不喜欢欠人情谊。 汤万为难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魂魄:“我这样子,也实在做不了什么。”他斟酌半晌,小心翼翼道:“你比我更清楚,为什么你不能主动告诉顾清越呢?” 顾绯置若罔闻,一个瞬移,她便出现在汤万的面前,伸出食指在汤万的眉心轻点:“等会儿你见到他,将事情原原本本地说出来就行,其他的事情你不必再管。” 汤万欲言又止,最后老实地点了点头:“好。” 顾绯拂手,下一秒,汤万的身影便消失在了原地。 * 整个下午,何佳一直处于心绪不宁的状态。 她有心想打探消息,但又怕太刻意,便一直按耐着。 眼瞧着快到傍晚,她终于坐不住,而就在此时,她终于接到了邓敏的电话。 邓敏的情绪沸腾极了,隔着电话都能感受到那股澎湃,还不等何佳开口,她兴奋连连:“你知道整个事情的过程吗?” 何佳明知故问:“事情都是真的吗?” 邓敏嗓门立刻高了一个度:“当然是真的,比真金还真。这向雯的心简直太狠了,偷.情丈夫的司机并且杀人,和她平时表现出来的模样简直完全不同。幸好我和她交集不多,万一做了什么得罪她的事儿,想想就觉得后怕。” 何佳:“……” 这扯的也太远了。 “向家本自知理亏,也不再周旋关系,但知道汤万蓄意谋杀在先,一下子就挺直了腰杆。两家因为这件事情闹得不可开交,真是年度最大的闹剧。” 何佳满脸震惊:“什么叫做汤万蓄意谋杀?” 这她还真是不知道。 邓敏一拍大腿,再次嚷道:“我刚听说的时候也不敢相信,可事实就是如此。向雯恐怕就是因为这一点,所以才彻底忍不下去了。”夸大其词的描绘了一番事情的起因经过,她又神神秘秘地压低声音道:“我把你当成好朋友,所以你千万别告诉别人是我和你说的。至于咱们俩去酒店的事儿,也绝对不能泄露出去,知道吗?” 何佳翻了个白眼,这年头邓敏八卦的事情还少吗? 满城风雨的推动者就是她。 “知道了。” 邓敏不愿意向汤两家把矛头对准自己,再次强调道:“千万不能说,这是咱们俩的秘密。” 听到了多番保证后,她才挂断电话。 何佳放下手机,思绪有些混乱。 不知坐了多久,天色逐渐暗沉,顾清越满脸喜色地回到家,见到发呆的妻子,忍不住凑到她旁边,揉了揉她的头:“怎么了?在想什么呢?” 何佳吓了一跳,见是顾清越,紧绷的后背这才松懈下来,她眼尖地瞧见,顾清越紧锁的眉头竟然松开了,她试探性地问道:“今天是有什么好事情发生吗?” 顾清越脸上抑制不住的喜气,干脆隐晦地透露了一些安妻子的心:“你说的没错,该调查的东西,终于有了一点确凿的眉目。” 顺蔓摸瓜,查出真相只是迟早的问题。 何佳识趣地并没有多问,她随意答了两句,便岔开了话题。 只是心里,到底有些惊涛骇浪。 顾绯真的是神了! 她要把顾绯供起来! 第028章 许昌池鼻尖弥漫着清淡的檀木香, 他微怔, 变成魂魄后,他已经很久没有嗅觉了,可眼下他竟然—— 睁开眼,满室的阳光。 沐浴在阳光下, 他竟然会有享受的感觉。 要知道, 以前接触阳光时,除了灼烧的痛感外再无其他。 他猛然坐起,但手臂软绵绵的, 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又摔了回去。 痛感虽然不是很清晰, 但却实实在在的有,许昌池瞳孔骤缩, 随后眼中氤氲着惊喜的光芒。 他环顾四周,细细地打量每一处, 连犄角旮旯也不放过, 最后, 他的心里涌出了不可思议的猜测。 微弱的动静迅速引起了一旁躺椅上、头发苍白的老太太的注意,她见到许昌池醒来,双目迅速泛红,又惊又喜地扑到床边, 声音里带着哽咽:“你醒了,你终于醒了。” 每一次孙子发病,她都害怕对方永远醒不过来。 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滋味, 光想想就令人痛不欲生。 “医生说,你虽然配合治疗,但根本没有求生的**,就算真的有先进的医疗手段出现也没用,昌池,不管是我还是大家都在盼着你好起来,你难道想看到我们整天以泪洗面吗?你要相信自己能痊愈。” 许昌池瞧着许老太太陌生又熟悉的脸庞,性格向来冷静的他,情绪也忍不住激荡起来,他喉咙口微堵,旋即认真而又严肃地答应道:“你放心,我不会这样了。” 他眼神幽深而绵长。 虽然不知道现在究竟是什么时候,但大约能判断,是生前,还没有娶绯绯的时候。 绯绯……想起这两字,他的心脏便忍不住泛起疼痛与甜蜜。 只怪自己身体不好,早早的离去,留绯绯在世间受苦。 变成魂魄后,他就一直跟在绯绯的身旁,亲眼目睹了傅家那群人如何苛待绯绯、如何逼迫着绯绯一步步死亡。 那种有心而无力的感觉,让他说不出的难受与绝望。 许老太太本以为会等到一个敷衍的答案,因为孙子向来都是这样的态度,可万万没想到这一次病了后,孙子的心态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她激动连连道:“好,好。”说完,她又忍不住迟疑:“该不是糊弄我的吧?” 许昌池薄唇轻抿,露出一抹真心实意的笑容。 许家是难得和睦的家庭,为了爸妈和奶奶,他的确要打起精神来,最重要的是,跟在绯绯身边那么久,他发现,自己的病并不是无药可救,只要能找到那个人,再活个几十年不成问题。 “不会。” 许老太太目不转睛地注视了许昌池好一会儿,才彻底地松了口气。 精神一放松,难免有些懈怠,她脸上露出了一抹疲累。 许昌池难免有些愧疚,但他仍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和傅家的婚约,进行到哪一步了?” 许老太太闻言,震惊得合不拢嘴,从孙子嘴里听这样的话,震惊程度不亚于铁树开花:“你不是向来抵触,从不过问吗?”她刚刚绝对听出了一丝期待:“你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许昌池本想隐瞒,可瞧着奶奶发白的头发与满脸的褶皱,他不想继续让老人家操心,半真半假的说道:“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傅凝钰没有履行婚约,傅家送来的,是傅本德的私生女,绯绯。”他叫的亲昵之极:“绯绯虽然没有在傅家长大,除了礼仪缺乏一些,但她的人和性格都特别好,你和爸妈都非常喜欢她。” 虽然最后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走到了那一步,但过程都是美好的。 “我还找到了治病的办法……” 许老太太本想说梦中的事情都是无稽之谈,可上回高珊来,的确表达了这个意思,虽然没有明说是私生女,但**不离十。 这件事情她从来没有和其他人说过,所以根本不可能知道,她又惊又疑:“真的吗?” 许昌池毫不犹豫地点头:“是啊。我爱她,奶奶,我想早点订婚。” 许老太太:“……” 突然间有些酸是怎么回事? “还不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我再看看情况,说来也巧,高珊下午会来,这些事情你就别管了,把身体养好才是当务之急。” 她最操心的,先是孙子的身体,然后才是孙子的姻缘。 就算是这段姻缘,也都是为了孙子考虑。 但现在听了许昌池说的话,她倒是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见高珊。 倘若高珊要将那叫绯绯的女孩子代替傅凝钰嫁过来,那是不是能证明孙子说的一切都是真的?那是不是又能证明孙子真的能活下来? 一时间,许老太太的情绪也变得澎湃起来。 许昌池说了一会儿话,便觉得有些头晕目眩,他闭上眼:“我需要好好休息,奶奶,事情都交给你了。” 拖着一副病殃殃的身体,的确有许多事情没法做,既然准备好好的活下去,他要让自己快些好起来。 许老太太欣慰地走出房间。 随意地用过午餐,她便在客厅等着高珊的到来。 到了约定的时间,高珊准时而来,许老太太好不容易平复的心绪再次涌动。 见高珊落座,她不动声色地开口问道:“你是来上门和我商量定婚宴的吗?” 高珊想到顾绯与顾家油盐不进的态度,心中烦闷至极,可许老太太这边实在拖不下去,她思来想去,干脆说了一部分实话:“我知道您对我的心思心知肚明,所以我也打开天窗说亮话了,凝钰和昌池实在不合适,本德还有一个女儿,也是这段时间才找回来的,无论是相貌和品性,都足够的好。” 她忐忑地看了一眼许老太太。 本以为对方至少会表现得冷淡,可万万没想到,她竟然在许老太太的脸上见到了愉悦。 一定是她眼花了。 还不等高珊继续说,许老太太发问:“那女孩子叫什么名字?” 高珊吞咽了一口口水,硬着头皮道:“顾绯。” 绯绯?? 许老太太一拍大腿:“好。” 高珊:“???” 好什么好?? 作者有话要说:我要去蹲点双十一了! 第029章 高珊有些懵, 她不动声色地打量了许老太太一眼,彻底确定愉悦是由衷的、那句好也是发自肺腑的。 她大脑飞速地运转, 暗自琢磨着是不是许老太太通过其他的途径了解了什么, 所以才会有这样的态度。 可高珊转念一想, 连自己都才知道不久, 许老太太又怎么可能未卜先知。 难道—— 许老太太背地里早已对凝钰嫌弃至极,所以不管换谁, 她都会欣然接受。 高珊越想越觉得事实就是如此,她心里有些愤懑, 许昌池这样的短命鬼,又有什么资格来嫌弃凝钰。 心绪起伏间, 她按下了所有的情绪,不遗余力地夸赞顾绯:“绯绯模样一等一,谁见了都要称赞一句。”生怕许老太太不信、甚至打其他的主意, 她连忙拿出手机,找到顾绯的照片:“一看就是个福相满满的。” 这话说的着实违心, 但为了自己的目的,她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这孩子从小体贴善良, 跟着她妈在外头吃苦, 我们想着找个好时机让她认祖归宗。” “等这些琐事一了, 订婚、结婚这些事情您看着安排就行, 既然要入许家的门,我们也就不再插手。您觉得呢?” 许老太太目光落在手机屏幕上。 虽然拍摄的角度有些偏,但依旧拍全了顾绯样貌, 隔着屏幕,她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美人在骨不在皮,骨相中散发出来的魅力是皮囊无法比拟的,顾绯就是如此。 许老太太瞥了一眼高珊,眼底深处飞快地闪过了一抹嘲弄。 她不相信原配和私生女之间,能有多融洽的关系,不说她也知道,高珊这么卖力地夸赞,也仅仅是为了她的亲女儿不用嫁到许家来守寡。 可她眼光毒辣,像顾绯这样的孩子,注定有大造化。 给一个机会,就能够发光。 倘若她是高珊,只会选择好好地对待顾绯,不说善待,也绝不会刻薄。 毕竟做任何事都要留好退路。 好在,这么好的女孩子是许家的儿媳妇。 许老太太一想到顾绯嫁进门后,昌池身体逐渐痊愈、夫妻两人琴瑟和鸣、一家人美满的场面,心情别提有多舒畅了。 眉角舒缓,她点头道:“这孩子我很满意,就按你说的去做吧。” 私生女没什么大不了。 但凡能选择,谁也不愿意有这样的身世,所以,错的不是顾绯,而是傅本德。 生而不养着实缺德。 还有,等顾绯进了门后,她也会将心比心地把顾绯当成自己的孩子。 高珊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有些憋屈。 她明明是希望顾绯嫁到许家守寡的,可人还没出现,许老太太就这么满意,事情仿佛再一次失控。 这种无力的感觉让她有些不甘。 她强颜欢笑道:“好。只是认祖归宗这件事,还有些波折,不过我们会尽快处理的。” 她简单地顾家的事情说了说,又善解人意道:“顾家很喜欢顾绯,她有这个造化,我们也很欣慰,所以不愿意和他们去夺女儿,只要个名分就够了。” 许老太太看着高珊闪烁的眼神,心中顿时了然。 她刚才还在纳闷,明明是傅家的女儿为什么姓顾? 现在一切终于有了解释。 顾家人的品性她清楚,竟然能够得到顾家的认可,她更相信顾绯是个优秀的。 她佯装沉吟半晌,这才点了头:“行。一个月的时间够了吗?” 高珊听到这多出的时间,简直喜极而泣。 每每想起要面对许老太太,她就觉得头皮发麻,现在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可以操作,大大地给她了喘息的时间:“没问题,没问题。您就放心筹备订婚吧。” 许老太太心满意足。 由于许昌池说话极其笃定,所以她从来没考虑过顾绯究竟愿不愿意。 只把这一切当成了理所当然。 “行了,我还有些事情要忙。” 虽然没有直说,但赶人的意思十分明显。 许老太太本对高珊还有些客气,但想到孙媳妇的身世,实在客气不起来。 高珊也觉得气氛有些古怪,她巴不得赶紧离开,听到了老太太说这话,像是得到了特赦令似的,忙不迭起身:“行。” * 高珊心事重重地从许家离开。 对着许老太太,她看似底气十足,但只有自己知道,心虚的很。 顾绯那样油盐不进的态度,着实太难办。 还没到家门口,她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连忙让司机调转车头,与此同时,她拿出手机拨通了电话。 司机兢兢业业地把车开到了商场,见高珊离去,终于忍不住松了口气。 傅太太比傅先生难伺候多了,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得罪了他。 高珊并没有等很久,就看到邓敏的身影由远及近,她调整了一下脸上的神情,笑容满面地迎了上去:“好久不见。” 不得不说,高珊与顾绯想到一块去了。 顾绯想利用邓敏将汤万一事彻底曝光,从而引起调查。 而高珊,也希望利用邓敏,通过舆论,逼迫顾绯不得不低头。 一旦所有人都知道顾绯是傅本德的私生女,哪怕顾绯不承认,大家都会自动套上关系,各种各样的议论会源源不断压得顾绯抬不起头,毕竟血浓于水,这是怎么也切不断的关系。 她不需要顾绯亲口承认什么,希望大家都认定这个事实。 还有,顾绯才刚进了顾家,但凡她想摆脱傅家,注定会闹得满城风雨,考虑到顾家的颜面,她也不会选这么激烈的方式。 邓敏满脸红光,因为汤万一事,她着实过足了八卦瘾,正愁无聊着,高珊就约了她,所以二话不说地就出了门。 她客套地和高珊拥抱了一下,便漫无目的地开始闲逛起来。 高珊装作不经意地提起顾绯:“想必你也知道我在顾家的宴会上,出了不少的丑,那顾绯直接把Jennifer请到了现场。“ 作为八卦的代表人物,她怎么会不知道这件事情。 只是她从来不在当事人的面前提起这些,眼下听到高珊主动提起,她立马接口问道:“是啊,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高珊幽幽长叹:“顾绯是我家老傅的私生女。” 邓敏:“???” 卧勒个大草! 第030章 忒刺激! 邓敏心情激动澎湃, 她抑制住满脸的迫不及待,只略带八卦地问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但右手却不自觉握拳, 视线紧紧黏在高珊身上。 显然,身体的反应比情绪更真实。 高珊只觉难堪。 明明自己已千疮百孔, 但为了达到目的, 不得不掰开血淋林的伤口,暴露在外人的眼里,她斟酌了一下言辞,尽量美化了整个过程:“当年傅本德因为一场意外,邂逅了顾绯的母亲——”她眉头蹙得紧紧的:“这些年, 她一直独自养育着顾绯,我也是因为前段时间阴差阳错才知道这些。” 说到这里,她深深地叹息了一口气:“像咱们这样的女人, 就没有喜欢私生女的。可谁叫她妈病重的快要死了,这么撒手一走, 只留下顾绯一个人孤零零的,就算我再铁石心肠啊,也实在没办法不管。” 邓敏瞧着高珊一脸温柔慈祥的样子,觉得有些一言难尽。 大家谁不了解谁啊! 但为了八卦, 她同情地附和并且赞叹了一番:“是啊,你也太大度了。” 同时, 邓敏的心里默默盘算着,和高珊分开后,第一个该和谁分享这劲爆的消息? “不过, 顾绯得顾家人的欢心,你确定她愿意回来?” 照邓敏觉得,如今的顾家人把顾绯宠上天,顾绯又为了什么要离开顾家? 更别提,傅本德这些年对顾绯又没有养育之恩,能好好相处才奇怪。 是个人都知道该怎么选择。 提到顾家,高珊的表情又僵了僵,她立刻搬出了之前那套结言论:“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都是应该的。我们也没非逼着她来傅家,只是想给她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而已。” 这番话说的连她自己都信了。 邓敏:“……” 有Jennifer、唐美琪那样的人脉,怎么看顾绯都不是缺身份的人。 虽心知肚明,但她识趣的没有讲出来煞风景。 不过,唯一没法反驳的是,顾绯和傅本德血脉相连。 这尼玛也太不可思议了。 都说顾绯长得和天仙一样,傅本德真的能生出来?! “照你这么说,顾绯是不愿意去傅家?” 两人都没有逛街的**,只绕着商场转了一圈又一圈。 高珊脸皮一僵,旋即唉声叹气:“顾家宴会闹出的那茬你又不是不知道,就因为这件事情啊,结了怨。要是早知道顾绯是本德的女儿,我怎么着都该忍一忍的。” 邓敏闻言,头皮发麻。 因为爱八卦的缘故,所以她知道不少内.幕、隐秘,高珊眼下这么委曲求全,她总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毕竟女人能有多狠,同为女人她当然知道。 她敷衍地笑了笑,“谁知道呢。” 两人继续各怀心思地一同逛街。 但没多久,高珊便把所有该说的,通通说了出来,见邓敏若有所思,她及时地提出了离开:“家里还有些事情要处理,下次请你喝下午茶。” 邓敏同样没什么心思和高珊继续周旋下去,目送着高珊离开后,她直接拿出了手机,拨通了何佳的电话。 自打与何佳拥有同一个秘密后,她就觉得和对方的关系突飞猛进。 “顾绯真的是傅本德的私生女吗?” 邓敏不带遮掩地直接问出口。 何佳:“……” 接到邓敏电话时,她还以为对方又有了新八卦要和自己分享,做好了头疼的准备。 只是没想到,这个问题问的,她更头疼了。 不知道邓敏是从哪里听来的消息,可空穴不来风。 何佳犹豫半晌:“你怎么知道的?” 邓敏瞳孔骤缩,如果说高珊想要碰瓷而胡说八道的话,何佳这一反问,无疑是确认了事实,她把刚才高珊说的话一字不差的转述:“就是这样。“ 何佳气得瑟瑟发抖,什么叫做颠倒黑白?什么叫做不要脸?大抵说的就是高珊这样的人。 要不是因为后来和顾绯又深入交谈过,连她都要信了。 “你别听她胡说八道。” 邓敏见到何佳的反应,倒是有一种果不其然的感觉,她连忙催促道:“那你倒是说说啊。” 何佳再次迟疑,但转念一想,如果邓敏把乱七八糟的消息传扬开,还不知道会对顾绯的名誉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倒不如直接说了。 权衡好利弊后,她缓缓开口:“顾绯的妈妈,从一开始就受到了欺骗。傅本德告诉她自己单身,两人才正常交往。当知道傅本德有妻有女后,顾绯的妈妈就果断结束了两人的交往,后来的事情你也知道,意外有了顾绯。” “傅本德早就知道顾绯的存在,这么多年冷眼旁观——” “他甚至拿绯绯妈妈的医药费来威胁绯绯跟他回傅家,只是没在绯绯那里讨到好处罢了。” 何佳冷笑一声,压根不掩饰对傅家的鄙夷:“鬼知道这个时候打顾绯的主意又为了什么?还认祖归宗,我们巴不得绯绯和他们划清界限。” 邓敏叹为观止,她总结道:“果然是不要脸啊。” 这事落在她身上,她也不想搭理傅家。 但凡是个人总会有偏心的时候,而因为何佳、因为顾绯身世的缘故,邓敏的心完全偏到了顾绯身上。 她匆匆地挂断电话,开始了新一轮的八卦。 顾绯对此毫不知情。 此刻,她正站在小巷子的入口。 一个高中生模样的女孩昏厥在地,她的身体不停的抽搐,满脸痛苦。 而在她正上方,是一个鲜血淋漓的魂魄,她脸上被割了数十刀,看不清模样。 此刻,魂魄正欲占据女孩的身体。 第031章 顾绯眉头微微蹙起。 她不动声色地靠近, 同时出声提醒道:“她的情况着实复杂,强行附身只会两败俱伤。”见女鬼依旧不为所动:“她根本醒不过来,你这么做, 只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女鬼聂岚澜后背微僵,她动作停顿, 随后缓缓转过身, 她的视线茫然而又迫切, 当落在顾绯身上时, 她眼中突然迸发出了惊喜的光泽。 似是有些不可置信, 她飘到顾绯身前一米远, 伸出手晃了晃。 她手指同样鲜血淋漓。 细看,每一片指甲都被拔光, 留下生蛆的烂肉, 令人作呕。 “你真的能看见我吗?” 由于激动她说话的语气里带着迫不及待。 顾绯见过许多魂魄,被处以极刑的也有、恶心的无法直视的也有, 却没有一种,像眼前的聂岚澜一样, 叫她心口起了波澜。 她嘴角勾起,瞬时,冷漠的姿态如冰雪般消融:“能。” 聂岚澜听到肯定的答复, 一时激动冲到顾绯的身旁, 试图抓住她的手,但还没靠近,就被一股大力反弹而出。 龇牙咧嘴了好一会儿, 她才缓解了痛意,心怀忌惮的同时,她直言道:“你帮我个忙。”生怕顾绯拒绝,她又恶狠狠地瞪了地上的女孩一眼:“你要是不肯帮我,我就继续上她的身。” 顾绯觉得有趣极了,她耸了耸肩,难得俏皮道:“我和她又没什么关系,反正你也伤害不了我。” 聂岚澜语塞。 顾绯又道:“你这幅模样实在是……”她根本找不着形容词:“变回原样不好吗?” 聂岚澜并没有感受到敌对,她下意识地松了口气,自嘲道:“人都已经死了,还在乎那副皮囊干什么?倒是这幅模样可以更好的提醒我,让我把最重要的事情做完。”说着,她的眼里露出哀求之意:“喂,你帮我一下好不好?” 她没什么看透人心的本事,但基本的判断不会出错。 顾绯是个好人。 有这一点,足够了。 “不管你叫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她实在没办法了。 这么几天她找到的、唯一的突破口,就是孔静。 可刚才顾绯却说,就算她占了孔静的身体,孔静也不一定能醒过来。 真叫人绝望。 顾绯轻轻拂手,面前的聂岚澜又变回了干净的模样。 一头短发,英姿飒爽。 眉心间那不容忽视的正气与气质完美的融合。 “还是这模样看着舒服。” 聂岚澜愣住了:“你到底是什么人?你怎么会有这么多本事?你帮我好不好?事态真的很紧急,求你了。这关乎了很多人的利益。“ “我不想我和其他人的牺牲是徒劳无功的。” 顾绯听到聂岚澜说话的语气愈发沉重,眼底甚至闪烁着晶莹的泪花,她心中喟叹一口气:“你说。” 虽然顾绯并没有给出肯定的答复,但听在聂岚澜耳里,无疑是松口了的意思。 她嘴唇轻抿,言简意赅地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述了一遍:“警校毕业后,我接了一个特殊的任务,在一个毒.枭处卧底了十年。” 十年里,她始终潜伏着,没有任何的动作。 她冷眼旁观着许多和她一样任务的人失败而死去。 她借着总部给的消息,陆陆续续地爬到了心腹的位置。 本以为这一次围剿行动,能够把所有人一网打尽,可中间不知道出了什么差错,泄露了一部分消息。 “他跑了。” 那毒.枭过手的毒.品,不知坑害了多少家庭,但凡放虎归山,把握着人脉资源的他总有重新再来的机会。 “因为我是个死人,所以他们商谈时毫无顾忌,我听到了完整的撤退计划,现在我必须在他们完全撤退前,让上头知道这个计划。”她不敢靠近顾绯,但身体却抑制不住地向顾绯的方向倾斜:“这实在是太重要了。” 她不知道自己这十年是怎么过的。 只想给自己一个交代。 顾绯只觉得心里沉甸甸的,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晦涩的情绪了。 眼前明媚的脸庞与刚才凄惨的模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她痛快地答应道:“好,不管你要见谁,我都帮你安排。”见到聂岚澜松了一口气的模样,她又忍不住多问了一句:“你就没有自己想做的事情吗?” 聂岚澜一愣。 她……想做的事情? 从进入警校起,所有人都对她耳提面命,为人民服务,为国家服务。 尤其是她的工作,需要更多的责任。 捏造身份,卧底十年,她不敢回家,生怕自己的一举一动暴露后,连累家人。 所以,大概有十多年没有见过亲人了。 至于害怕惊惧惶恐这些情绪,纵然出现,也得在第一时间内压下去,因为她不能。 聂岚澜犹豫片刻,到底摇了摇头:“没有。” 可对上顾绯了然的视线,她的脸一瞬间涨得通红:“临死前,我只想见一见妈妈。” 她知道自己的身份一旦曝光,必定死无全尸。 所以很坦然地接受事实。 哪怕手指甲、脚趾甲被一片片拔光,浸在盐水中。 哪怕手筋脚筋被挑断。 哪怕手骨脚骨被打断。 哪怕以极其屈辱惨烈的姿态等待着死神的降临。 “我已经很久没有吃过妈妈亲手包的饺子了,记忆中的味道我已经记不得了。只知道是香菇荠菜馅的,不知放了什么,很鲜。” 顾绯喉咙口有些发堵。 她明知道,像聂岚澜一样坚守一线的人有很多,他们永远在大家看不到的地方默默付出。 可当这样的例子活生生放在眼前时,她难以不动容:“后悔吗?” 聂岚澜不带任何犹豫,直接给出了否定的答案:“不。” “至少现在这一刻,我不后悔。” 她要让那毒.枭绳之以法。 顾绯闭上眼,旋即缓缓睁开,姿态柔和:“走,我带你吃饺子去,吃完饺子办正事,反正一时半会儿也耽误不了什么。” 聂岚澜懵了。 她都已经变成鬼了,还能吃饺子吗? 明明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儿,但她心里释然冒出了一抹期待。 第032章 聂母拖着疲惫的身躯,匆匆往回赶。 走到小区门口, 乍一抬头, 便见到魂牵梦绕的身影。 瞬间,眼泪夺眶而出。 相较于离家前, 聂岚澜瘦了、黑了,那股朝气蓬勃的劲儿也不复存在。 聂母忍不住颤抖起来, 脚宛若有千斤重, 根本迈不出步子, 她怕这是自己出现的幻觉,毕竟有多大的期待就会有多大的失望。 她忍不住伸手揉了揉眼睛, 实在酸涩的厉害。 十年了,除了每个月有一笔固定的资金打到账上,她根本不知道女儿的死活。 她太难熬了。 真的太难熬了。 聂岚澜瞳孔骤缩, 她伸出食指, 不可思议地指向自己:“我妈竟然真的能看到我?” 距离近在咫尺,她却情不自禁后退了一步,苦笑道:“不行的,要是被毒.枭知道了, 他们会对我爸妈进行打击报复,我不能害了他们。” 顾绯心头再度涌出一股难受的情绪,她微笑道:“你相信我, 除了你的父母和必要的人,不会再有其他人有这段记忆。” 聂岚澜对顾绯十分信任,此刻她松了口气, 二话不说,便往聂母所在的方向奔去。 但距离聂母一米远时,她堪堪停住了脚步,语带哽咽道:“妈,我回来了。” 聂母一脸呆滞。 熟悉又陌生的面孔,不知道在梦里出现了多少回,然而真的出现在眼前时,却让人觉得极其不真实。 如果又是一场幻觉,那对她来说实在是太残酷了。 聂母不由自主地伸出手,但即将触碰到聂岚澜时,却有些畏缩地停了下来。 她真的怕竹篮打水一场空。 聂岚澜只觉得心都要碎了,她把脸凑上前,同时按住了聂母的手:“妈,真的是我,我真的回来了。” 聂母情绪瞬间崩溃,她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你还知道回来,你还知道回来啊?也不知道这些年,我和你爸是怎么过的?怎么过的啊!!” 最后一句说的撕心裂肺,宣泄了这些年的思念与痛苦。 有了顾绯的保证,聂岚澜并没有在乎路人的视线,她“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妈,对不起。” 哪怕在非人的折磨面前,她也没有弯过腰,可如今,却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来表达自己的歉意与愧疚。 聂母哭声顿止,她手足无措地把聂岚澜扶了起来:“别跪着,地上凉,有什么话咱们回家说。”生怕下一秒,聂岚澜像泡沫似的消失不见,她紧紧地握着聂岚澜的手:“想吃什么,妈马上去买,给你做。” 聂岚澜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她不停的擦拭,说话掺了浓浓的鼻音:“我想吃香菇荠菜馄饨。” 聂母一愣。 当年聂岚澜离开时。家里吃的最多的就是香菇荠菜馄饨。 她心中钝痛:“走,妈带你去买。” 才刚走两步,她伸手拍头:“真是昏了头了,你回来这么重要的事情,要通知你爸。虽然你爸老是安慰我,你是替国家执行任务,命都是国家的。可他私下里不知发过多少回的呆,梦里也不知念过你多少回。” 说完她便拿起手机打起了电话。 聂岚澜五味陈杂,瞧着妈妈欣喜若狂的模样,她简直无法说出自己已经死亡这个事实,她怕爸妈的身体遭受不住这样的打击。 欲言又止,她只深深叹息了一口气。 聂母电话打得很快,苍老的面孔在一瞬间焕发出了生机,她匆匆忙忙地去菜场买了菜,又带着聂岚澜回家。 二话不说,开始准备包馄饨的馅。 才刚剁了香菇,聂父便回到家中,他的额头上沁着汗珠,胸膛略微起伏,显然中途没有片刻的耽搁。 他视线将聂岚澜打量了个遍,在心中重复过不知多少遍的话却说不出口了,良久,他才憋出了一句:“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 聂岚澜记忆深处,爸爸永远都是不苟言笑的,也正是因为他的缘故,自己才会毅然决然地报了警校。 她忍不住走到爸爸面前,伸手将其抱住,哽咽道:“爸。” 天知道,这一句爸妈,她有多想叫出口。 思念决堤,聂父眼眶润湿,他手里不由自主加大了力道:“嗯。” 一旁的聂母感受着这样的氛围,她背过身,悄悄地抹起了眼泪,切完香菇又切荠菜,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开口问道:“这次回家,待多久?” 她没指望着聂岚澜会留在家里,只希望相聚的时间能够多上几天。 哪怕只有一天,她也很满足。 聂岚澜身体僵在原地。 见到爸妈后,往日里刻意遗忘的情绪,犹如开了闸般,怎么也刹不住。 她也想在爸妈身边停留更长的时间,享受亲情,履行作为子女的义务。 可是她已经死了,她不能。 聂岚澜下意识地瞥了一旁的顾绯一眼,哀求的话在喉咙口打转了几圈,又无力地咽了下去。 能够真真实实地见爸妈一眼,吃一顿馄饨,已经是来之不易,她要知足。 “吃完馄饨后,我就要走了。爸、妈,我肩上的任务很重,这回也是抽空才能回来。”说到最后,她便越觉得难以启齿:“女儿不孝,希望你们能够好好保重自己,不要再为了我的事劳心伤神,我会好好地照顾自己。” 话音刚落,厨房内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沉寂。 聂母笑意骤然僵住,掺着苦笑的脸庞略带滑稽,她头颅低垂,剁菜的速度快了几分。 她……舍不得。 明明做好了分离的准备,可谁能想,会这么快。 她的眼泪一滴一滴地落在了菜中。 聂父强打起精神,他虎着脸:“以后要多和上级申请领回家,再怎么奉献自己,家总是要回的。知道了吗?” 聂岚澜右手紧紧攥起了拳头,旋即无力地松开。 她要是没死就好了。 她强颜欢笑:“好,爸你放心。” 这瞬间聂岚澜做了决定,哪怕让爸妈一辈子活在思念中,她也不愿意让任何人告诉他们自己的死讯。 人只要有盼头,就还有活下去的希望,可爸妈一旦知道自己死了,恐怕真的会承受不住。 “都听你的。” 第033章 满满一盘荠菜馄饨, 聂岚澜吃的干干净净。 甚至连汁水都没有放过。 这简直比世界上任何珍馐佳肴还要美味。 家的味道、亲情的味道, 令她难以自制,聂岚澜本就泛红的眼眶此刻溢出了晶莹的泪水, 她狼狈地胡乱抹了一把:“爸、妈, 我还有任务在身,不能多呆了。”她抑制住悲伤,强颜欢笑道:“等我任务完成, 一定会多回家陪陪你们。” 说完,她不敢看父母的反应,放下碗筷便夺门而出。 聂父、聂母连忙起身追赶, 可到了门口,哪里还有聂岚澜的身影? 两人互相对视一眼, 不约而同深深叹息。 子女真是父母的债啊。 聂岚澜走出家门的瞬间,便立即恢复了原样,瞧着父母苍老衰败的脸庞, 她沉默半晌, 复杂而又感激地对着顾绯道:“谢谢你,荠菜馄饨真的很好吃。”说到最后她话里满是哽咽:“谢谢你成全了我, 也成全了我爸妈。” 说完她深深地鞠躬。 顾绯并没有居功, 对于聂岚澜,她抱着极大的善意:“现在该去办另一件重要的事情了。” 聂岚澜一直沉浸在与父母见面的欣喜与惆怅中,眼下冷不丁的提醒,倒是让她一下子清醒过来,她神情一下子变得肃然:“好。” 要是让那毒.枭跑了, 她死也不会瞑目。 她思来想去,坚定道:“安排王局和我见面吧。”说着,聂岚澜的眉头紧紧蹙了起来,她有些懊恼:“晚一分钟抓捕的范围便扩大一分……” 顾绯安抚道:“不碍事。” 说完,她轻轻拂手,周遭的环境立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纵然聂岚澜有过一次经历,此刻依旧情不自禁地瞪大眼睛。 依稀记得,当年被派任务时,她来过这间办公室。 这么多年过去,办公室除了老了些、旧了些,和印象中没什么两样。 这顾绯也太神了,连这里面都能轻而易举的进来。 正当聂岚澜心中犯嘀咕时,目不转睛盯着电脑屏幕扫视报告的王局,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他停下手中的动作,旋即抬起头,视线触及聂岚澜的脸庞,他瞳孔骤缩,猛然站起了身:“你你你……” 因为激动,他身体微微颤抖着,可即将靠近聂岚澜时,他又重重地揉了揉眼:“不可能,岚澜的尸体是我亲手……” 想到聂岚澜,他的心中除了伤心,就是对毒枭团伙的痛恨。 一个正值大好年华的姑娘,被折磨致死。 尤其是派出聂岚澜的人就是他,他是导致聂岚澜死亡的罪魁祸首。 所以他根本没脸面再见聂岚澜。 聂岚澜没想到王局竟然会是这样的反应,她飞快地瞥了顾绯一眼,半句废话也没有,就把毒.枭的计划详细地叙述了一通,最后,她迫切地开口催促:“快安排人手,别被他给逃了。” 王局听到聂岚澜开口说话,他下意识地伸手触碰对方,可他的手却从聂岚澜的身体内穿了过去。 “我是在做梦吗?” “一定是在做梦。” 聂岚澜一时语塞,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样的状况。 顿时,她求救似地看着顾绯。 顾绯依旧保持沉默,并不干预两人的对话。 而王局并没有在乎聂岚澜的反应,他视线专注而又认真,仿佛要把聂岚澜如今的容貌刻在心底:“毒.枭的事情你就甭操心了,我们的人员安排了天罗地网,他跑不脱的。” 除了聂岚澜以外,局里还安排了其他的卧底,所以聂岚澜刚才说的情况,他早已知晓,眼下,王局眼眶微红:“我对不住你。” 聂岚澜有些不知所措,不过听到这番话后压在她肩上沉甸甸的担子,仿佛一下子卸下来似的,整个人都轻松了。 怪不得顾绯说不碍事,恐怕对方早就知道了。 当下,她又恢复了俏皮的模样:“什么对得住对不住的,咱们都是为国家服务、为人民服务,这些都是我的责任。王局,你不用自责。” 如果说没有抱怨过、后悔过,那是不可能的。 毕竟她只是个人。 人固有一死,或轻于泰山或重于鸿毛,在国家大义前,她觉得自己的牺牲,很值得。 王局眼眶更红。 一定是这段时间日有所思、夜有所想,所以这个梦境才会那么真实,他给聂岚澜弯了腰:“孩子,你受委屈了。”他斟酌片刻,又忍不住问道:“你还有什么遗愿需要我帮你完成吗?” 聂岚澜连忙摆手,可想到自己的父母后,她又郑重地点了点头:“能不能永远都不要把我的死讯告诉我的父母?我消失了那么多年,不想再给他们注入另一种痛苦。” 王局愣了,因为种种的考量,他的确没有在第一时间告知聂岚澜的父母。 可聂岚澜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不过这样的要求也是人之常情,王局并没有考虑太久便答应了:“好。” 聂岚澜松了一口气,她的模样一点点的变化,很快,就变成了当年身着警服的年轻模样,她把胸口的警徽摘下,郑重其事地放在了王局的桌上:“功成身退了,希望能让这枚警徽和我一起长眠。” 说完,聂岚澜的身体幻化成万千的碎片消失在空气中。 与此同时,顾绯手上的红绳散发出灼热的烫意,待聂岚澜的身体完全消散后,烫意消失的无影无踪。 而那股禁锢的力量,相较以往,消弱了足足十分之一。 顾绯简直惊呆了。 她似乎找到了摆脱的方法。 超度鬼魂的确有用,鬼魂的选择也十分重要。 若有所思间,顾绯的身影,也缓缓消失,只留下呆愣的王局。 王局狠狠地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痛得他整个脸都揪了起来,他环顾四周,并没有发现一丝端倪,但坐到办公桌前,瞧见那枚略带旧意的警徽,他嘴巴不由得站了起来。 雾草,刚刚发生的一切难道都是真的吗? 他沉默地拿起警徽,反复摩挲,最后郑重其事的保证道:“你放心。” 与此同时,交易行迎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 第034章 孔静惴惴不安地走入宫殿。 她小心翼翼环顾四周,最后视线落在正前方穿着宫袍饮酒的女人身上, 犹豫半晌, 声若蚊蝇:“这里真的什么都能交易吗?” 她灰败的眼眸中流露出希冀之色。 顾绯随手把酒杯搁在桌案上。 相较于早先气若游丝的模样, 眼下孔静稍稍鲜活了些,她缓缓站起身同时回答道:“是。” 孔静这才看清顾绯的脸。 她诧异地伸手捂住嘴:“竟然是你?” 聂岚澜试图占据她的身体时, 她虽陷入昏迷, 但意识却前所未有的清醒。 所以,她知道是顾绯阻止了聂岚澜。 她伸手挠了挠头, 略带感激、略带不好意思道:“谢谢你救了我啊。” 顾绯嘴唇微抿,她并没有居功, 神色自若道:“不客气。”停顿片刻, 她将话题带回原点:“所以你想交易些什么?” 孔静脸色僵硬,她喟叹一声,旋即缓缓开始讲述自己的经历:“从小我就知道自己和别人不一样,我的眼睛能看见很多常人看不见的东西, 我并没有兴奋或是雀跃, 因为那些魂魄实在是太吓人了。因为表现异常, 所以爸妈很快就察觉到了我的不对劲, 他们带着我辗转了好几个城市,找了许多出名的大师替我解决这一情况,后来,我果然看不见那些奇怪的东西了。” “我告诉自己,这只是一场噩梦,现在噩梦结束, 美好的生活就要开始了。可我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仅仅是一个开始。” “是,我的确看不见魂魄了,可我的感官却变得十分敏锐,我能清晰地感受到它们就潜伏在我的周围。白天尚且好一些,一到晚上,我只能蜷缩在被子里,瑟瑟发抖,久而久之,我的身体越来越虚弱。最后发展成为,那些能力强的魂魄甚至能罔顾我的意愿,上我的身,驱使我为他们做事。我浑浑噩噩,我恐惧不安,可是我又没有能力改变如今的一切。” 孔静抑制不住体内的绝望,眼泪潸然而下:“我只想变成普通人,过简单的生活。我不想每天担惊受怕,不知道哪天睁开眼就躺在陌生的地方,不想身体一天天的垮下去。” 为什么是她? 这个问题,孔静想过无数次。 但她想不明白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所以老天要这么惩罚她。 “我求你,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我都愿意接受。” 孔静的视线始终牢牢锁定着顾绯,她以为能从对方的脸上看到一些别的情绪,可什么也没有,到最后,她的心里忍不住浮出了沮丧。 “我实在是走投无路了。” 顾绯眼睑低垂,思绪漂浮,但听到孔静最后一句话,她收回发散的思绪:“可以是可以,但我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愿意接受这样的代价。” 孔静苦笑一声,不等顾绯说出具体的内容,便急切的打断:“我无数次想过要死,可我无法想象我爸妈失去我之后会有多伤心欲绝,所以我不能。连死我都不怕,还有什么是我不能承受的吗?” 顾绯摇了摇头:“只是公式化地走一下程序,让你别那么紧张。”见孔静错愕之余,紧绷的精神的确松懈下来,她又继续道:“你需要付出的是你的健康。” “从此以后,你的身体会比普通人虚弱三分,不能快走,不能情绪激动,会更容易生病,这些你都愿意吗?” 孔静再一次错愕了。 刚刚顾绯说的郑重其事,她还以为要把自己整个人都交易了。 可眼下听到这交易条件,孔静只觉得是隔靴搔痒,对她没有任何影响。 毕竟因为魂魄上身、还有阴灵长期环绕四周的缘故,她的身体本就比普通人差。 这场交易她获得的好处颇多。 这也太不科学了。 孔静有心想问一句是不是弄错了,但思来想去,咽下了脱口而出的话,她按照自己的理解,翻译了一下顾绯的条件:“就是这样真的没错吗?” 顾绯含笑点头,她伸出左手,明黄色的布帛赫然出现:“如果没什么问题的话,把字签了,从此以后你不会再继续受到任何困扰。” 孔静:“……” 这顾绯怕不是在做什么赔本买卖?? 百思不得其解,孔静心一横,反正最后得了好处的是她,她飞快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签完后,她又端详了许久:“可以了吗?” 合同是早就准备好的,不会出错,顾绯连看都没看一眼,便将其收了起来:“可以了,恭喜你,重获新生。” 孔静闭着眼感受了一下,那股若有若无、令人浑身起鸡皮疙瘩的气息果然消失不见,她甚至能感受到自己手指恢复了一些温度。 要知道,以往她的手是从来捂不暖的。 脸上浮出欣喜若狂,她忍不住追问道:“你们交易行不会反悔对吗?” 顾绯瞬间回到了原处,慵懒地拿起酒杯,同时道:“是。” 合同签订,交易便生效,双方均不能反悔,这是规矩。 见孔静还想问些什么,她拂手,将其送回。 孔静的身体消失不见后,顾绯饶有兴趣地从袖口内拿出一个透明的容器,容器内里,袖珍大小的人影正眼巴巴的看着外面。 “这下你可以放心了吧,我们交易行最重信誉,绝对不会有欺瞒顾客的事情发生。” 人影脸上划过一抹惆怅,旋即又恢复了平静。 孔静对交易行不了解,心想事成后,便欢欢喜喜的离开了,可他呆在顾绯身边有几天,哪里能看不明白这是个吃人的地方。 “她救了我的命,又让我杳无遗憾,哪怕把自己出卖给你,我也甘之如饴。” 顾绯淡笑不语。 世界上哪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无非是有人替你付出了更多罢了。 她是个生意人,要做的是怎样让利益最大化。 “方祁,把这些都收起来。” 方祁的身影缓缓在房间内出现。 他安静地把容器收起,在交易行里这么久,很少见到有人愿意出卖自己。 毕竟,永远不能轮回转世,永远都要受人掣肘,这样的痛苦与孤寂,生生世世。 没想到,竟然还会有人主动出卖自己,成全另一个人。 不知道说他太伟大还是太傻。 思绪正浓,他冷不丁听到顾绯的声音:“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你不理解,但是要尊重。” 方祁心头猛烈一颤,狼狈地夺门而出。 作者有话要说:我想给一直没有放弃我的你们道歉(虽然我也不知道能看到我道歉的人还有多少) 这大半年来,我总是食言而肥,每次郑重其事说要好好更新,但结果都不尽人意,你们一次次的相信我,我却一次次的消耗你们的信任,说实在的,真的没有脸见你们。 我挣扎,我痛苦,我愧疚,我放纵,一次次给自己找理由,导致了现在这样的局面,我不敢看评论,我怕你们骂我(当然都是应该骂的),我不敢和你们互动,什么都不敢。 这段时间一直在反思,但是因为担忧与害怕,所以迟迟不敢跨出那一步,但是今天我突然想明白了,每个人都会有做错的时候,不管什么时候悔改都不会晚。 我不奢求你们原谅我,也不奢求你们再给我一个机会,我只想,接下来用我的行动,挽回一些你们对我的信任。 我会踏踏实实写完这本书,我不会再断更,我也不会再自暴自弃,这是给我自己的承诺,也是给你们的承诺。 谢谢你们,还能陪我到这里,谢谢。 你们曾经热爱的、喜欢的豆浆真的要回来了。 第035章 孔静陷入了无边黑暗, 周遭一片寂静。 她茫然不知所措。 不知多久, 似有水滴声落下, 仿佛在湖面荡起了涟漪, 涟漪扩散,黑暗的环境悄无声息地发生变化。 取而代之的是熟悉又陌生的高大建筑物,孔静瞪大双眼环顾四周,熟悉感越来越浓, 最后她忍不住捂住嘴, 险些失声。 这是她初中所在的学校,因为种种缘故,早在几年前就已经拆除,换了新校区。 竟然又重新出现在她面前了。 这怎么可能呢? 孔静竭力忍住忐忑的情绪, 她犹豫了片刻,沿着记忆中熟悉的路往前走。 她一边走、一边回忆, 脑海中情不自禁浮现出了许多趣事,那股忐忑的感觉陆续消散。 不知不觉间,走到了操场东边的小巷子里。 恶狠狠的警告声陆续飘来。 “你要是识相, 就把零花钱全部交出来,还能少挨一顿打。” “像你这种犟骨头我见多了, 你老老实实掏钱,以后大家就罩着你,是个人都知道该怎么选。” “问你要钱那是看得起你,你再推三阻四,我们哥几个就不客气了。” 孔静微怔。 模糊的记忆在这凶神恶煞声音的刺激下, 逐渐清晰起来。 她三步并作两步,走至巷子前。 一孱弱黝黑的小男孩,正瑟缩在角落里,他茫然又无助地盯着面前一行人,明明害怕得瑟瑟发抖,但他却咬紧了牙关,始终不吱声。 无声地抗议着这不公平的遭遇。 兴许是他的态度着实不尽人意,率先出声的混混抡起了手掌,一巴掌打在小男孩的脸上。 声音清脆又响亮。 很快小男孩的脸上红了起来。 孔静瞳孔骤缩,她愤怒地开口阻止这一幕:“你们想干什么?再不住手,小心我报警。” 可她悲哀的发现,这一行人似乎没一个能听见她说话。 小男孩捂着脸,他的眼中闪烁着晶莹的泪花,但始终没有落下,最后桀骜道:“凭什么要给你们钱?我就是不给。有本事你们打死我啊。” 话音刚落,混混们仿佛被激怒了,他们二话不说,便上前拳打脚踢。 从而缓解自己的愤怒。 “他妈的,给脸不要脸。” 小男孩身体蜷缩成一团,他本能地伸手保护着头,可这一顿毒打,五脏六腑仿佛移位般的疼。 很快他的嘴唇便发白起来。 尽管如此,他依旧没有松口。 孔静的心脏仿佛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揪了起来,又愤怒又紧张。 就在此时,拿着毽子的小女孩误打误撞地见到了这一幕,瞧着小男孩奄奄一息的模样,虽然她心跳如雷,但她仍佯装镇定的走近,随后扯了一嗓子:“你们在干什么?我告诉你们,校长和老师都在边上呢,小心我把他们叫过来。” “你们还不走吗?” 混混们见到打扮精致的小女孩,互相对视一眼,生怕真的闹出什么岔子,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小男孩,便挨个利索地翻墙离开。 小女孩深深地吐出一口气,紧绷的后背松懈下来,她连忙跑到小男孩的身边:“你没事吧?以后再碰到这种情况,你把零花钱给他们就是,为了那么些钱挨了一顿打,不值得。万一你被他们打死了怎么办?” “还能站的起来吗?我先扶你去医务室。” 小男孩张嘴想说话,但嘴角边擦破了皮儿痛得厉害,他“嘶”了一声,旋即摇了摇头:“我没事。” “什么没事?这样打下去,以后身体出现后遗症,一辈子都追悔莫及。你听我的,先去找到你的老师,和她说明情况,然后再告诉你爸妈,他们都会帮你的。你不要害怕,他们都是欺软怕硬的孬货,你这么做了,他们以后才不会再欺负你。” “还有,都被打成这样了,不管你找什么理由敷衍你爸妈,你爸妈都会担心的。为了那样一群人,让家里人操心,是不是很不应该?” 小男孩愣了,他不由自主地抬头看着小女孩。 这的确不是他第一次被勒索了。 前两次他们虽然动了手,但受的伤远远没有这一次严重。 他性格内向又倔强,的确和对方所说的那样,敷衍了过去:“真的?” 小女孩肯定地点了点头:“当然了,老师和爸妈解决不了,还有警察呢,现在是法制社会。” 小男孩的眼里,倏然冒出了崇拜的光芒,面前的女孩看上去和他一样的年纪,可说话做事却面面俱到多了。 他忍不住点了点头,四肢百骸内涌出了一股叫做勇气的东西:“好。” 小女孩见状,再次悄悄的松了口气。 她就怕对方死脑筋,甚至都已经做好了悄悄打小报告的准备。 幸好、幸好。 她弯下腰,把小男孩搀了起来:“走吧,先去医务室。” 孔静面色复杂地看着小男孩与小女孩相携而去,背影说不出的和谐。 回忆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小女孩就是年幼的她,而小男孩,是她唯一的玩伴,赵括。 孔静在原地伫立片刻,一股莫名的吸力出现。 她周遭的环境不受控制地再次发生了变化。 几乎全是围绕着小男孩与小女孩的。 小女孩带着小男孩去了医务室,把伤口处理好后,又鼓励小男孩去找了老师。 这么严重的事件,老师自然十分重视,并在第一时间内请来了家长。 小男孩虽然内向,依旧把前因后果详细地叙述了一番,最后又忍不住提了小女孩。 小男孩的家长自然对小女孩心生感激,带着礼物便上门感谢。 双方家庭住得近,孩子又在一个学校,又有救命的情谊,便走得越来越近。 小女孩因为体质的缘故,平时并没有什么朋友,也不愿意交朋友,这一场意外倒是让她敞开了心扉。 两人愈发亲近。 只不过没一年,因为小男孩家长工作调动的原因,举家搬离了原来的城市。 小男孩和小女孩不约而同痛哭了一场,并约定好每个月都要给对方写信,就算呆在不同的城市,也要一直联系。 孔静眼睁睁地瞧着小女孩一封又一封的信寄出去却石沉大海,永远没有回音。 她不愿意相信,依旧固执地坚持。 但突然有一天,她觉得自己做的一切根本没什么意义,一厢情愿白惹人笑话。 她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绪,把所有有关于小男孩的记忆通通封锁起来。 孔静看着女孩继续挣扎着生活,她的情绪却五味陈杂。 说不在乎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她也不知道自己与赵括到底算是什么关系。 时隔这么多年情景重复,她依旧能够感受到心脏的疼痛感。 周遭的环境渐渐暗去,孔静的周遭一下子变得黑暗,伸手不见五指。 旋即,漫天的星空缓缓出现,绚丽如画,一道星光从天而降,落在了孔静的面前。 星光凝聚间,一道身影缓缓浮现。 “赵括?” 孔静犹豫地说出了许久不曾提过的名字。 赵括露出了喜悦的笑意,他神色温柔:“是啊。”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以这种形式再见到孔静:“我一直想和你亲口解释,但一直找不到机会。” 此时此刻,他非常感激顾绯,虽然对方看着冷冰冰,但骨子里却十分近人情。 愿意满足他最后一个遗憾。 孔静懵,她先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爸的工作调动,其实很不顺利,尤其是换了一个地方,更是有心而无力。因为一场意外,我爸妈带着我紧急地离开了国内,还因为要保密,所以不让我和任何人提起,我真的没办法。我也给你写过很多信,只是这些信没有机会寄给你罢了。静静,对不起。还有,谢谢你。” 他只想让孔静记起两人曾经美好的一幕,至于自己曾经上过对方的身一事,就此烟消云散吧。 “能见到你这,能亲口和你说这些,我真的很开心。以后你一定要开心快乐地继续生活下去,我会以另一种形式永远陪伴在你身边。” 孔静觉得很诧异,两人这么久没见,本应该十分生疏,可她压根没有这样的感觉,此刻除了心酸还有一些焦灼。 还有,多年的心结解开,她如释负重:“不要说对不起,咱们以前说好的不是吗?” 赵括神色愈发温柔:“对,都说好的。” 相聚的时间总是短暂的,赵括眼里浮出一抹遗憾:“一定要开心快乐。” 孔静有些心慌:“你怎么了?” 她试图伸手抓住赵括,但下一秒,她猛然从床上坐起来,抓到的只有空气。 她呼吸一下子急促起来,打开灯,便瞧见床头柜上摆放着整整齐齐的信件。 收件人赫然是自己的名字。 孔静忍不住咬住了嘴唇,眼眶酸涩的厉害,她伸手将信件全部揽入怀中,痛哭出声。 哭过后,她安静地把信件整理好。 至于具体的内容,她并没有看。 虽然不明白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她心里依稀猜到,恐怕这辈子,和赵括再也没有了见面的可能。 不过没关系,她会和赵括所说的那般,开心快乐的活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练了三个小时瑜伽,然后回家倒头就睡,嘿嘿,我还是写完啦,虽然只有一张,但是感觉自己活过来了,宝贝们,么么哒! 第036章 夜色如幕, 逐渐将城市笼罩。 京市作为最繁华的地段之一, 即便夜深,依旧灯火通明。 庭院静寂。 许昌池眉头紧蹙, 背手而立。 此刻,他的思绪被调查报告所牢牢占据。 本应被傅本德与高珊带回傅家的顾绯,不仅仅没有认祖归宗,相反, 她甚至去了风马牛不相及的顾家。 这和他的记忆严重不符。 一时间, 许昌池有些混乱。 他无法判定,凭空多出来的记忆究竟是梦一场、还是真实的。 许昌池心底抑制不住浮出恐慌,情绪变幻间,他忍不住重咳嗽起来。 下一秒,他的身上便多了一件外套。 同时许老太太关切的声音也响了起来:“夜里风大,你身体还没有痊愈,赶紧回房间休息。” 许昌池顿觉一暖, 他忙不迭回头。 等看见奶□□发上的银丝, 愧疚如排山倒海般袭来, 他连忙道:“我已经好很多了, 您别担心。儿孙自有儿孙福,您还是多考虑自己。” 许老太太笑眯了眼。 昌池是她长孙, 从小聪慧伶俐, 颇得她的喜爱,但奈何体弱多病,操心了这么多年, 一时半会儿根本改不了,她笑着摇了摇头:“在想什么?” 许昌池犹豫半晌,到底没有把心中的疑窦说出。 他怕奶奶知道这一切有可能都是空欢喜,身体会承受不住。 挣扎间,他灵光乍现,连忙回道:“我在想,和王家的合作进程怎么样了?” 许老太太神情微凝,神情不复方才的轻松,眸中划过若隐若现的讥讽:“幸好得了你的提醒、多了个心眼,我特意跳过王家去调查,果真发现他们挖好了大坑,就等着咱们往下跳。要是真的糊里糊涂进行到底,不说伤筋动骨,咱家也难挨得很。” 许昌池怔愣,脸上突然多出了光亮。 奶奶这么一说,他几乎能确定,多出来的记忆是真实的。 只是不知道,顾绯那头究竟出了什么岔子? 许昌池心脏砰砰直跳,他甚至有些狐疑,顾绯是不是和他拥有一样的经历? 因为上辈子的结局太过于惨烈,所以她才及时止损,为自己寻找了更好的路。 如果真的是这样—— 许昌池又继续问道:“傅家最近有什么消息吗?” 话题跳跃的太快,许老太太一时没有转过弯,她茫然了一瞬,待反应过来后,她促狭地笑了笑:“男大不中留啊。” 话虽如此,但她心里却更安心。 毕竟,人活在世上,总要有牵挂,孙子能有牵肠挂肚的人,代表他对这个世界仍有眷恋。 她真的只想让孙子好好地活下去。 许昌池固执地看着许老太太。 许老太太只觉得好笑,在她眼里,孙子是能直接遁入佛门的人,从没见他对什么事这么执着过,她正欲装模作样的感慨,但生怕孙子恼了,又干脆作罢。 “傅家最近可热闹。” 许昌池眉头一挑,明知故问:“怎么?” 调查报告上倒是有详细的说明,只是高珊和奶奶的商谈,外人不得而知。 许老太太关切地打量了一眼许昌池的脸色,见没有异样,这才推心置腹道:“傅本德作为顾绯名义上的父亲,这么多年来,从没有尽过一丝责任。像豪门世家,私生子私生女屡见不鲜,即便再狠心,也会给一笔抚养费。而顾绯母女,这些年的生活状态着实令人震惊。” 说着,她脸上再度浮出了嘲弄:“若不是因为两家联姻,恐怕高珊根本不会想到把顾绯接回家。”她向来知道高珊不愿意,她能够接受也能理解,可这一回,许老太太动了真怒:“可高珊万万没想到的是,顾绯不是她想接就能接回家的了。这会儿像个长舌妇似的,正满大街宣扬顾绯的身份,就怕别人不知道。” 许昌池一直都知道高珊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性子,他思忖片刻:“那……” 许老太太“噗嗤”一声笑了起来:“至于我,就当什么都不知道,让高珊忙活去吧。” “这几天,我大约也摸清了顾绯为人处事的风格。这姑娘看着不近人情,实则啊,心里热乎的很。但凡被她放在心上的人,都能得到她最好的对待。” 娶妻娶贤,孙子喜欢是一方面,人品又是一方面,到目前为止,她对顾绯这孩子,真是哪哪都满意。 许昌池情不自禁攥紧了拳头,他分析过调查报告,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如今的顾绯已然换了一副性子,恐怕高珊的所作所为并不能起到太大的作用,“万一引起反效果呢?” 许老太太脸上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咱们和傅家的联姻改不了,顾绯是傅家的孩子,这一点也改变不了。纵然撇开傅家,你如果和她真的在一起了,咱们也占着理。” 许昌池眼神倏然亮了。 看来奶奶对傅家没什么好印象,对那傅凝钰更没什么好印象,可顾绯却是阴差阳错地得到了她的喜欢。 不管傅家把这件事情折腾成什么样,他和顾绯之间依旧没有任何的阻碍。 而他,也想知道,顾绯究竟是不是和自己一样?! 如果一样的话,最好不过,如果不一样的话,那他会重新继续追求对方。 如今的一切总比梦里那番结果要来的强。 “听说明天顾清越会来家里拜访谈合作,奶奶,让我见他吧。” 许老太太无可奈何地扶额,这孙子真的已经没救了。 现在还没娶到人,就眼巴巴的盯上对方的家里人,啧啧,真的是男大不中留哦。 作者有话要说:嗷呜,么么哒! 第037章 顾清越沉稳地坐在大厅内品茗。 虽不动声色, 但他的大脑正飞速地转动。 这段时日,在高强度的连轴工作下, 他基本稳定了顾家目前的状况, 若说以往顾家是风雨飘摇、随时都有可能沉没的小舟, 但现在, 固若金汤。 如果能和许家合作, 无疑又是给顾家添了一层保护的屏障。 只是—— 许家与傅家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顾清越眸色渐深。 今时不同往日, 因为顾绯的缘故, 在宴会上傅家人愤然离席, 不由自主便有了龃龉。 许家和顾家从不亲近, 就算看在傅家人的面上,恐怕也会拒绝他的请求。 思来想去,顾清越愈发觉得自己这一趟来错了。 不和许家合作, 他也有许多其他的方案备用。 没必要在这节骨眼上还浪费半天时间。 想通后, 顾清越一口将杯中的茶饮尽,他缓缓站起身, 笑盈盈地对着一旁管家道:“突然想起来,我还有些事,就先走了。麻烦你告诉老太太,我下次再来拜访她。” 管家:“???” 他简直要哭出声来。 一大早,在许大少的吩咐下,他准备了最好的茶叶,整个过程从无怠慢、热情至极。 眼下屁股还没坐热呢,就走了?? 回头许大少要是怪到了他的头上, 真是吃不了兜着走。 心思转圜间,他连连挽留:“是不是这清茶不合您的口味,我再给您准备其他。少爷马上就来了,麻烦您稍微等一等。” 管家心里的真是弄不明白,明明许大少爷一大早就已起床,可偏偏在这节骨眼上,耽搁了时间。 还有,顾清越的身份根本担不起许大少那么隆重的招待,他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 管家这近乎于谄媚的态度,也让顾清越有些震惊。 像许家的管家,并不仅仅是一个管家,走出去同样是其他人巴结的对象。 他的态度,某种程度上代表了许家的态度。 顾清越眼睑低垂,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执意要走也说不过去,他在原地坐下,同样客气道:“这个茶挺好的,不必再忙活了。” 只是他不明白,见的明明是老太太,怎么又变成许大少了。 话音刚落,许昌池便露了面。 从急促的脚步声可以看出,他同样十分重视。 管家瞥了许昌池一眼,有些瞠目结舌。 在许家这么久,他对许昌池的性格可谓十分了解,对方对任何事物都不在意,可眼下这精心打扮过又是怎么一回事?? 他下意识地伸手挠了挠头。 许昌池只想给顾清越留下一个好印象。 作为顾家的当家之主,自己和顾绯的婚姻,需要对方点头,他要方方面面地疏通好每一个环节,力求不留遗憾。 许昌池观察力敏锐,他迅速地捕捉到了顾清越的疑惑,不等对方询问便主动开口道:“奶奶有些事,所以,今天咱们的谈话由我全权做主。”他停顿片刻,主动透露出自己的身体状况:“医生说了,好好休养,我的身体就能恢复痊愈,接下来这段时间我会陆续接过许家的担子。” “这件事并未外传,还希望您代为保密。” 顾清越是真的惊了。 同在一个圈子,即便不关注,也会得到各种各样的消息。 许昌池身体不好和他的聪慧程度是同样出了名的,许多人惋惜过。 这才多久的功夫,竟然能恢复痊愈? 虽这么想,但他的脸上并未表露出分毫,连连回道:“当然,当然。” 同时他又感慨了一句:“许家可算是后继有人了。” 他两个儿子,顶多比的许昌池少一些,可论起能力手腕来却是天壤之别。 有些东西,注定羡慕不来。 许昌池见茶杯空了,连忙给顾清越斟茶:“听说您来是有事想和我们谈?” 顾清越心里再一次忍不住唏嘘,若论起谦逊,怕是谁都比不上许大少吧。 他犹豫半晌,用开玩笑的语气把先前想过的合作简单地叙述了一遍:“就是这样。” “现在想想,其中有很多不合理的地方。” 纵然许大少的态度十分客气,但他也没抱有任何幻想。 许昌池连忙反驳:“没有不合理的地方。”话刚说出口便瞧见顾清越错愕的眼神,他立马知道自己表现的太过于着急了,连忙弥补道:“许家从没有拓展过新的领域,既然有了这样的机会,我们也愿意进行尝试。其中不合理的地方,让底下的人想办法加以改进,总有完美的解决措施,您觉得呢?” 顾清越:“……”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觉得生意好做了。 甚至于,就像是许大少上赶着求他做生意。 还有,自打顾绯进入顾家以来,他仿佛开了挂似的,做事情都顺利了不少。 现在他真的不知道许大少究竟图什么。 顾清越表情一言难尽。 许昌池虽然很想促成这桩合作,从而达到更多交流的目的,但他知道自己这殷切的行为已经惹人怀疑,再多说几句,恐怕别人还得掂量一下。 “你好好想想。” 不得不说许昌池非常会揣摩人的心理,顾清越的确是这般想法。 他思来想去,签订合同时白纸黑字,就算真的挖坑,他也有办法全身而退,还有,经历了上一次的遭遇,他根本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既然能让顾家的地位得到保障,就算自己真的……,其他人也有足够的时间统筹后续。 “你真能做得了主吗?” 许昌池微微一笑,眸中闪烁着自信的光泽:“全权做主。” 顾清越松了口气:“那我安排人把合作事项准备一下,咱们再约个时间详细面谈,你看怎么样?” 许昌池连连点头,他倒是有心想问顾清越有关于顾绯的近况,可他心里清楚,自己和顾绯风马牛不相及,贸然提起,还不知道顾清越会有什么样的想法。 只得按耐住:“没问题。” 顾清越见许昌池这么配合,是真的琢磨不出对方的心思,他飘飘然地告别离开。 待顾清越的身影走出许家的大门,许老太太一边翻着白眼,一边走到许昌池的身后:“照你这样合作的态度,整个许家怕是都要被你赔光。” 话虽如此,但她话里并没有任何责怪的意思,只有揶揄。 “欸,我现在真想看看我孙媳妇究竟是什么样的神仙人物,单单一个梦就让你魂不守舍的。” 许昌池早已被调笑的麻木,他顺着老太太的话继续往下说:“我也想早点把她带回来。” 以往他从来没有找妻子的念头,可顾绯的出现让他明白,有些人来了,你的光也就来了。 他真是对未来的生活越来越期待了。 * 顾绯刚走进顾家的大门,便听见一道怒气冲冲的声音。 “这高珊也太不要脸了,什么叫做他们给了顾绯一大笔钱生活,一个子都没有好吗?妈,你别成天听人家胡说,我们家绯绯好着呢。” 另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佳佳,你别生气。我跑到你这儿来,不是让你说别人有多不要脸的。知道你喜欢顾绯,当务之急啊,可别让这些话传到顾绯耳里,影响她的心情。” 老太太十分心善:“其实照我说,甭管别人说什么,他们背地里非议再多,也不会当面对你说三道四,这就足够了。长时间不去回应,他们自然就会觉得无趣。” 顾绯脚步骤然停顿。 在这一秒她真真切切的意识到人与人之间真的有很大的不同。 还有那句古话人以类聚、物以群分也是有道理的。 这是她在傅家永远也无法感受到的温情。 还有,她明明只来了顾家一段时间,家里上上下下都把她当成宝,若说老爷子心思不纯,但其他人,起码都是带着真心实意。 她心脏仿佛被扼住,这么大的情绪波动的是她很久没有体验过的。 顾绯,握拳抵唇轻咳一声,佯装没有听到两人的对话,尽快地走了进去:“大伯母,我回来了。” 何佳与何母互相对视一眼,连忙止住刚才的话题。 前者怒气冲冲的神情立马转变的温和,她并没有询问顾绯消失的两天究竟干了什么,只开口道:“饿了的话让张嫂给你准备点心,还有,这两天我给你准备了几套首饰,都在你房间,快去看看喜不喜欢?” 顾绯正欲回答,可她的视线却落在何母身旁的小女孩身上。 小女孩十岁大小,玉雪可爱。 只是表现的有些拘谨。 何佳注意到了顾绯的神情,连忙悄声道:“我妈嫌年纪大了,身边孤孤单单的,所以抱了个孩子养在身边。”说完她对着小女孩招了招手:“柠檬,快来打个招呼。” 顾绯见小女孩走路的姿势有点异样,她抿了抿嘴唇,同时对着何佳开口:“我建议,你把这孩子带到医院里去做个检查。” 至于更多的,她什么都没有说。 何佳的脸色立刻变了。 虽然柠檬是抱来的孩子,可乖巧懂事,深得大家的喜欢。 她不敢无视顾绯的话,一脸沉重地点了点头:“好。” 作者有话要说:天气一天天冷了下来,大家要多穿衣服哟 第038章 何母不明所以。 她没有贸然插话, 反之,待顾绯上楼后, 才轻轻扯了扯何佳的衣角:“怎么突然一副严肃的样子?她到底和你说什么了?” 何佳隐晦地打量柠檬, 将其哄到一旁, 这才耐心地询问身体状况:“柠檬最近有什么异常?” 何母满脸茫然,她弄不明白,好端端的话题怎么突然跳到了柠檬身上:“挺好的。” 对于柠檬这个孩子,她打心眼儿里喜欢,所以衣食住行,无一不精细:“怎么了, 把话说明白。” 何佳不知道该怎么强调事情的严重性, 见妈妈一无所知,她眉头紧蹙,索性又把柠檬叫到身旁, 诱.哄道:“乖,告诉我,最近身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柠檬表情骤然停顿,连带着手指也情不自禁蜷缩起来, 下一秒她又恢复了常态, 无比笃定地回答道:“没有。” 话音刚落, 她又忍不住咬了咬嘴唇。 何母见状, 本能觉得不妙。 柠檬是她亲手带大的孩子,对于这孩子的情绪,不说十分了解, 也有七七八八,看样子,柠檬的确隐瞒了身体状况。 何母百思不得其解。 自打柠檬成为何家人以来,她始终抱着最大的善意与耐心,关系甚是融洽,不存在其他问题。 她有心想问个明白,但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何佳既然认定了顾绯的话,就不会因为柠檬的否认而动摇,她没有步步紧逼,只是继续诱导:“身体不舒服没关系,每个人都会有这样的时候,去医院好好让医生检查一下,吃个药就可以恢复健康。要是一直拖啊,小毛病就会变成大毛病,你不是有个同学,因为身体的缘故辍学了吗?难道你也想变成她那样吗?” 想了想柠檬隐瞒的原因,或许是因为不得已,何佳再次苦口婆心:“虽然你现在长大了,但在我们大人眼里依旧是小孩子,碰到解决不了的问题啊,交给大人想办法就可以了。要知道,柠檬可是我们的小宝贝啊,大家都特别喜欢你。” 柠檬脸上划过一抹犹豫之色。 攥紧的手指松了又紧、紧了又松。 不知是心理包袱太重,还是因为何佳的态度太过于温柔,紧绷的弦倏然断了,她突然“哇”的一声哭出来:“我已经是个脏孩子了,你们不会再喜欢我了。以后我不会有干净的衣服穿,不会有很多东西吃。” 何母听到柠檬这番话,脸色陡然变了,她以为自己已经给了柠檬足够的安全感,却万万没想到这孩子敏感多思,有些憋屈又有些心疼。 可不管如何,她依旧把自己的情绪藏的好好的:“什么脏孩子?别听别人胡说八道。” 何佳眼睑低垂,她考虑的比较多,眼下柠檬的情绪已然崩盘,若是继续询问,怕会触及自尊,她轻抿嘴唇,声音愈发柔和:“怎么会呢?不管柠檬变成什么样子,我们大家都会一如既往的喜欢你。难道你宁可相信外人的胡说八道,不愿意相信家人吗?” 柠檬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清楚。 何佳打心眼儿里心疼,她连忙把柠檬搂到怀里,一下又一下抚摸着她的后背,无声的安慰着。 随着时间的流逝,柠檬也从最初的嚎啕大哭变成小声啜泣,到最后,她略带颤抖地指向自己的□□:“这里长了很多东西。” 何母与何佳迅速对视一眼,就看到彼此眼里的凝重之色。 前者呼吸立刻变得急促起来,她足足深呼吸了三次才稳住自己的情绪:“咱们去卫生间看一看好不好?”见柠檬小脸发白,她又强颜欢笑:“柠檬别害怕,我们都在呢。” 说出了心底的秘密、再加上长辈的态度并没有变化,柠檬缓缓吐出一口气,犹犹豫豫地点了点头。 旋即乖巧地跟着何母与何佳去了卫生间。 褪下裤子,何佳的温和再也维持不住。 整个下.体、包括屁股在内,长了密密麻麻的黄褐色的小疙瘩,简直触目惊心。 何母同样好不到哪里去,她眼眶一下子红了:“你这孩子,怎么不早些告诉我,让我带你去医院治疗呢。”她不知道这些黄褐色疙瘩的成因,所以也不好判断,唯一能做的只是一下又一下抚摸着柠檬柔软的头发:“不要害怕,这些只是小毛病。” 十岁的孩子已有了羞耻心的观念,她本万念俱灰,但没想到家人竟然是这样的态度,她小心翼翼地抬起头,脆弱地开口问道,“你们真的不嫌弃我吗?” 何佳蹲下身,她拿起毛巾,认真的给柠檬洗了个脸:“什么嫌弃?咱们是家人啊,要是将来我生了病,你会嫌弃我吗?” 柠檬头晃得和拨浪鼓一样。 何佳又继续道:“这不就对了。我有一个很厉害的朋友,一会儿我带你去见他,给你治病好不好?等把这病治好了,我们家柠檬就恢复如初了。” 柠檬的眼睛再次变得水汪汪。 这一刻她深切的意识到,没有血缘的羁绊,她们依旧把自己当成亲生的。 她不该因为害怕恐惧隐瞒这些。 何佳给何母递了个眼神,示意她继续安抚柠檬,而她则是迅速的安排医生。 何母照做。 同时她的心里泛起了嘀咕,顾绯仅仅看了柠檬一眼,就知道柠檬有异常,而她和柠檬朝夕相处,却一丝都没有察觉。 心里更不是滋味。 一阵兵荒马乱后,何佳与何母迅速地把柠檬带到医院。 高主任早已得从何佳处知了大概的情况,心里有了一定判断,可当她亲眼看见柠檬的状况,那瞬间,喉咙口有些堵,根本说不出话来。 沉吟许久,她才稍稍弯腰,与柠檬一个高度:“告诉阿姨,谁碰过这里?” 何佳与何母面色大变。 他们这样的家庭,根本不会碰到猥.亵的情况。 刚才她们已经想得够严重了,却没想到事实远比想象的更可怕与夸张。 何母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她压抑着满身的怒气,静静等待着柠檬的答案。 柠檬下意识地瞥了一眼何母,犹犹豫豫地不敢说话。 高主任轻车熟路地给出理由:“你的病不是很严重,好好治疗就可以痊愈哦。只是阿姨要知道究竟有谁碰过才可以对症下药,否则没办法。放心,阿姨不会告诉任何人。” 柠檬犹豫再犹豫,一咬牙便交代了:“是车老师。” 何母拳头攥的紧紧的。 车老师是柠檬的班主任,何母见过几次,也曾客客气气地打过招呼。 没想到看起来风度翩翩,竟然是个衣冠禽兽。 柠檬又断断续续地交代整个过程。 “车老师经常把我叫到办公室,让我把裤子脱了,我不肯,他就说,改我的考试成绩,让我变成倒数。我害怕,所以就听了他的话。” 她也想过把这一切告诉奶奶,可怕奶奶知道后,不作为,她在学校的日子会变得难过。 “时间久了,他又说这件事情不能告诉其他人,因为我是抱来的孩子,家里人知道后会丢掉我。” “我真的不敢。” “奶奶,我会很听话的,你不要丢下我好不好?” 何母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要碎了,这车老师威逼利诱猥.亵儿童,要不是因为顾绯的提醒,还不知道要隐瞒到什么时候。 柠檬的情况也会变得更不容乐观。 她气的瑟瑟发抖,如果这车老师就在她面前,她一定要先狠狠地抽他几耳光。 何佳的神情也好不到哪里去。 没有儿子的她,对柠檬甚是宠爱,眼前的情况着实让她愤怒:“该怎么治疗?” 高主任深深地叹了口气:“她疣体的面积不小,积累的病毒量十分庞大,所以这治疗是个长期的过程,还有,柠檬的身心恐怕都受到了极大的刺激,所以一定要好好的照顾她。” 她已经很久没有碰到病情这么严重的病人了,尤其是年纪还如此之小。 治疗的过程中,这孩子还不知道要吃多少苦。 沉默地离开医院,何母与何佳心里都极其不是滋味。 柠檬惴惴不安地缩成一团。 何佳连忙安抚柠檬的情绪:“等病都治好了,这件事情也就过去了。所以啊,没什么大不了的。以后,你碰到任何事情,就坦白的告诉我们,不麻烦的。” 极力地把事情的严重性缩小,见柠檬不再像刚才那般害怕,何佳又道:“不过,你也有做的不对的地方。车老师这么对你,你早就应该告诉我们,难道咱们家连个老师都奈何不了吗?” 柠檬伸手搂住了何佳,旋即又飞快的松开,最后扑到了何母的怀里:“我错了。” 她真是错的离谱。 何母除了心疼还是心疼,良久,她偏头对着何佳道:“这两天我要好好地照顾柠檬,至于学校那边,你帮我把事情处理了。这种猥.亵儿童的行为绝不能姑息。” 何佳点头附和:“还有,不能让这件事传出去,影响柠檬的名声,妈,你放心,我会处理好的。”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有些晚哦,么么哒 第039章 校长室。 闵校长一边不动声色地揣磨着何佳的来意, 一边客客气气打招呼:“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在私立小学内当校长,表面上看上去风风光光, 但实则学生家长的背景, 一个比一个深。 每每家长直奔校长室时,他都觉得头疼的很。 只是不知道何佳又是为了什么。 何佳始终无法平息心内的愤怒,尽管她心里清楚,不应该迁怒校长,但说话时仍是带出了几分怨气:“学校招老师时,最注重的不应该是师德吗?” 一想到医生说,因为那畜生患有尖锐湿疣, 所以才会传染给柠檬、导致如今严重的后果, 她简直控制不住自己。 一切本不该是柠檬应该遭受的。 闵校长心中咯噔一下。 同时, 他的脑子不停地转动着。 对于学校内绝对不能惹的学生家长人物,他给予了充分的重视, 当即, 脑海中便浮现出了柠檬所有的任课老师。 当车延斌的脸忽然冒出, 他的脸一下子就白了。 后背更是不由自主地冒出了冷汗。 车延斌的胆子,不会大到…… 闵校长倒吸一口冷气。 想到何佳的身份,想到顾家的地位, 他心里明白,这件事恐怕无法善了了。 抱着最后一丝希望,他明知故问:“发生什么事情了?” 何佳冷冷地注视了闵校长许久,哪里能猜不出对方的态度,她拿出刚才的诊断报告, 摔在了闵校长的面前:“我把孩子交给学校,学校不仅没有好好看护,甚至还发生了这样的悲剧,你不觉得你应该给我一个合情合理的交代吗?” 闵校长眼前发黑,但他不得不拿起报告,一目十行地扫完,他久久不出声。 何佳冷笑一下:“怎么?学校里发生了这么骇人听闻的丑闻,作为校长,你连一点表示都没有吗?你要知道,你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停顿了片刻,她干脆字字诛心:“还是你本就是知情者,故意包庇着他。” “闵校长,举头三尺有神明,你想好了再说话啊。” 闵校长心里憋屈的很。 作为校长,虽然已经没有了初心,但他骨子里,依旧十分热爱校园与学生。 可有些时候,现实不得不逼着他低头。 思来想去,他隐晦地承认道:“我动不了他。” 闵校长垂下了头,话里充满了沮丧与任命。 何佳猛然一拍桌子,怒目而视道:“你果然都知道。”不知想到了什么,她瞳孔骤缩:“柠檬不是第一个受害者对不对?也有其他人来找过你,但是被你压下去了。” 闵校长被质问地哑口无言,他只能反复强调道:“我真的动不了他。” “每个人都是自私的,我不能为了一时的正义而断送我的前程,我还需要抚养子女、赡养老人,你懂吗?”他深吸一口气:“况且,其他受害人的父母已经接受了协商,我为什么要多此一举?” 何佳简直被这番言论气笑了:“你的明哲保身就是导致更多的孩子成为无辜的受害者。” 闵校长摇了摇头,他苦笑一声,“你不懂。就算我将这件事公之于众,他照样有能力能够摆平,更多的家长只会感慨,却不会感同身受。” “而且我必须为了学校的名声考虑。” 何佳气得直打哆嗦,她简直不敢想象。 每个孩子都是家里的宝贝,更别提能够到这所私立学校来的学生。 学生家长到底是主动愿意接受协商还是被迫,无从得知。 知道说再多也没了意义,何佳突然就冷静了下来:“说吧,他究竟是什么来头?” 闵校长心里清楚,就算自己不说,回头何佳一调查,照样能了解的清清楚楚,他干脆老老实实把车延斌的身份交代的底朝天:“若单说车延斌,没什么好畏惧的,难就难在他有一个姐姐,嫁到了高家。高家人有多难缠,我想你应该比我更明白,而且车延斌的姐姐和高珊关系十分密切。一个高家,一个傅家,有多少人能扛的住?” “车延斌也不是没脑子的,他向来只会挑软柿子下手。” 说完,闵校长再次垂下了头。 有道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这一回,他恐怕也躲不过去了。 何佳右手婆娑着膝盖,冷笑连连:“真是一帮畜生。” 闵校长不吭声。 何佳瞧见他这副窝囊的样子,压了压心头的怒气:“你按我说的去做,我答应你,不会让这件事情牵连到你,你继续安安稳稳的当校长,怎么样?” 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换一个新校长恐怕也是如此,倒不如捏着他这个把柄,以后方便办事:“我用顾家的名义给你做担保。” 闵校长眼神骤然亮了,可他又觉得不敢相信,连连确认道:“真的吗?” 能从这滩浑水中撤出去,再好不过,虽然以后恐怕会被打上顾家人的标签,但又有什么关系呢?! 何佳点头:“我没有必要骗你,所以你不必质疑我。现在,把你知道的一切,都说给我听。” 闵校长终于松了口气,他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其实在一年前,就已经有学生家长找上门来了。” 虽然是私立学校,但为了升学率着想,所以学校也会招收普通家庭、但学习优异的孩子,同时还设大额奖学金,激励他们的学习。 车延斌猥.亵的第一个女孩子,就来自这样的家庭。 “我当时也很愤怒,可没过多久,高家人就给我传来了口信,让我什么都别管,装作不知道就行。对方说话虽然客客气气的,但是我仍能感受到那威胁之意,我承认我是个懦夫,所以我怂了,我再也没有见过那学生家长。” “很快,我得知那女孩子的家长寻求了多方途径、试图曝光车延斌的恶行,可这样的行为,无异于蚂蚁撼大树,很快,那女孩子便辍学去了其他的城市,从此在京市销声匿迹。” 何佳闻言,手指忍不住握了起来。 虽然没有见过那一家人,但她仅凭想象都能够感受到对方有多绝望和无助。 这车延斌当真是无法无天了!! “我以为有过一次教训,车延斌应该会收敛,可万万没想到,他不仅没有反思自己的行为,竟然还变本加厉,很快又有学生家长找上门来。” “而结果就像我刚才和你说的,学生家长接受协商。” 有的一个女孩子的事例在前,谁又敢去冒犯这样的“权威”呢? 何佳指甲掐入肉里,但她丝毫也没有感到疼痛。 她以为,顾绯的提醒,只是柠檬身体有异。 却没想到,背后竟然牵连如此之广。 她深呼吸一口气,竭力控制体内的滔天怒火:“这些事情,你还留有证据吗?” 闵校长犹豫片刻,点了点头:“有,视频和照片都有,我甚至还有第一个受害家长的自述。” 说到这里,他有些羞愧。 那受害家长以为他会替他们伸张正义,却没想到这自述的文字,只是他寻求自保的一个手段。 到现在,他也无法忘记那家长不可置信的眼神。 像是一把锋刃的匕首,狠狠地扎在他的心脏上。 闵校长的回忆开了闸,他却越来越难受:“这一切都足够了。” 何佳没有询问更多,她点了点头:“你把这些东西都交给我。”见闵校长欲言又止,她再一次强调:“我不是那种过河拆桥的人,答应你的事,就一定会做到。” 闵校长讪讪地笑了笑。 * 车延斌正在办公室批阅着卷子。 他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小调,心情颇为愉悦,但想到今天请假没有来上课的柠檬时,他只觉得遗憾。 不过没关系,一天两天他不在意。 回忆着那销.魂的滋味,他忍不住硬.了。 而就在此时,办公室的大门猝不及防地被推开,旋即几位警察鱼贯而入,对着车延斌打量片刻,二话不说便把他扣住:“老实点,跟我们走。” 车延斌有些懵,他拼命地挣扎,同时口中不停地叫唤:“你们这是在干什么?难道不知道这么做是犯法的吗?好有,你们知道我是谁吗?小心我姐夫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哎哟,你们弄痛我了知不知道?” 无论车延斌说什么,警察都置若罔闻,他们收到的唯一任务,就是把车延斌带回警局。 “我艹你们大爷。” 车延斌身旁那暴脾气的警察听到这脏话,二话不说,狠狠的一脚踹在车延斌的身上:“老实点,今天就算天王老子来了,也没人能保得下你。” 车延斌终于孬了,他有些害怕,用尽全身力气挣脱了一瞬,飞快从口袋中拿出手机。 但电话还没拨通,手机就被无情地打落在地上。 瞧着一瞬间黑屏的屏幕,他瞪大了眼睛,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他乖巧地任由人扣押带上警车。 没关系,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就算没有通知家里人,他们迟早也会发现自己的遭遇。 等他出来了,呵,一个都别想好过。 作者有话要说:么么哒 第040章 突如其来的变故令人错愕, 但却迅速地引起了众师生的围观,尤其是警察们不留情面的对待,现场瞬间爆发出窃窃私语声, 随后不受控制地变成了哗然。 “雾草,这不是车老师吗?他犯什么事儿了?” “就算是警察办案也会规规矩矩、客客气气的, 他究竟干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 才会这么给他没脸?” “车老师的脾气向来不是很好。” 听着学生们不明所以的谈论, 知道内.幕的老师则是露出了瞠目结舌的神情。 车延斌那些破事, 知道的人不在少数,可大家均是敢怒不敢言, 难道这回踢到钢板了? “终于有人愿意出手治他了?” “听说今天何佳往校长办公室跑了一趟, 本来大家没当回事儿, 现在细思极恐啊。” “希望这回不是雷声大雨点小, 要是连何佳都治不了他,怕是以后要在学校内横着走。” 而此刻,车延斌惶恐地被推入警车内。 知道反抗没有用,他压抑着怒气:“你们局长是谁?帮我拨通他的号码,我亲自和他说。还有,抓我之前不调查一下身份吗?我姐夫是你们能招惹的起的人物?我警告你们, 识相的话赶紧放我离开。” “谁帮了我,我一定会记住这个人情。” 威逼没有用, 他只能选择利诱。 年龄最长的警察面无表情地看着车延斌,在场没有一个人比他更清楚这事件的恶劣性。 他同样有一个女儿,所以简直无法想象女儿被猥亵, 自己该有多么绝望和崩溃。 车延斌能感受到警察眼内的凶恶,他瑟缩了一下,色厉内荏道:“你看什么,没听懂我说的话吗?你们不想要升职加薪吗?” 那警察突然冷笑一声,直接挥出了一拳头砸在车延斌的脸上,手背隐隐作痛,但他仍觉得不够:“渣滓、败类。” 话音刚落,密密麻麻带着狠劲的拳头便往车延斌的身上招呼:“你以为你是谁?” 作为警察,是不能够随意打人的,可是,这车延斌摆明了没有再出头的希望,他只想替那些没法讨回公道的人收个利息。 车延斌还来不及说话,便闷哼一声,钝痛从四肢百骸蔓延而出,眼前一片发黑。 他有心想说些什么,但说出口就变成了痛苦的呻.吟。 “艹。” 车延斌本以为这是自己最艰难的时刻,万万没想到,接下来的每一秒都难捱的可怕。 下了警车后,他便被拖进了审讯室,想象中的审问并没有发生,相反,他被强迫地按下了手印,签下了名字。 也就是说,他认不认罪、认什么罪都是不重要的。 随后,就被关进了暗无天日的小黑屋。 车延斌扒拉着门,恐慌铺天盖地:“快放我出去,你们这么做是犯法的,听到没?快放我出去。” 可叫得喉咙都嘶哑了,也没有任何人来搭理他。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不知等待了多久,才听见门开的“哐镗”声,眼前出现了一丝光亮。 车延斌下意识地捂住眼,再睁开时,便瞧见了面带愠怒的何佳,他心中咯噔一下,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柠檬那桩事,东窗事发。 他硬着头皮开口道:“我知道这件事是我做错了,但请你看在高家人的份上,放我一马。我保证绝不再犯。” 车延斌行事向来有分寸,知道什么人惹得起什么人惹不起,但对于柠檬,他实在是控制不住,尤其是知道柠檬是被抱养的之后,更没了顾忌。 现在想来,他的肠子都悔青了。 何佳瞧着车延斌无耻的脸庞,淤青与红肿让他的脸看起来更触目惊心,可即便如此,她依旧没有打消丝毫的愤怒:“放你一马?可谁放柠檬一马?你这畜生不如的东西,对那么小的孩子都能下得了手,不怕天打雷劈吗?” “哦,对了,不仅仅只有柠檬一个无辜的孩子。” “高家人?你以为他们就能护住你吗?车延斌,每个人都需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现在就是你偿还的时候了。你就在这监狱里,好好享受我给你准备的饕餮大宴吧。” 她不是圣人,尤其是柠檬的身心遭受了创伤,她要让车延斌生不如死。 车延斌是真的害怕了,他吞咽了一口口水,佯装镇定,他知道不管自己说什么,何佳都不会听:“你到底想干什么?” 何佳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但落在车延斌的眼里,简直比魔鬼还可怕。 “阉割了吧,省得再祸害其他人。还有,你对柠檬所做的一切,从明天开始的每一天,都会有人如法炮制对待你。” 既然车延斌屡次凌驾于法律,她为什么不可以呢? 车延斌瞳孔骤缩,他脸色苍白如纸,若是真的如何佳所说,他下半辈子怕是再也没了指望。 就算高家人想尽办法把他带出去,那又有什么意义呢? 他声音里流露出惊恐:“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大人有大量放过我一马吧。” 何佳再次深深地看了车延斌一眼,扭头便离开。 车延斌身体微微颤抖,倏然他的眼中划过一抹凶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何佳扑去。 有些事情既然改不了,他干脆找个垫背的。 何佳嘴角划过一抹讥讽之色,就在车延斌即将将她扑倒时,门口突然冒出了两个警察,他们一左一右把车延斌控制住,同时狠狠地按在了地上。 车延斌吸了一鼻子的灰。 何佳连头都没回:“在狱中都不知悔改,还试图伤人,希望以后能够好好教他规矩。” 话音刚落她一脚踏出房间很快便不见人影。 对付一个车延斌,并不需要太大的心思,只是接下来产生的麻烦,她必须打起精神来好好对待。 总之一句话,不管需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何佳都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她的家人。 车延斌瞧着光亮消失,他眼里的光也一下子灭了。 他情不自禁想起了自己的猥.亵的第一个女孩子的家长,她诅咒自己不得好死。 现在,报应好像来了。 * 车琳接到电话时,正在美容院里做spa。 电话里,老母亲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你快救救你弟弟吧,他被警察带走了,还不知道在里面会受到什么非人的虐待。” 车琳面色陡然大变,她一个激灵坐起身:“什么?你把话说清楚。” 不等对方回答,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他又做什么缺德事了?” 虽然车琳疼宠车延斌,但是一次次替对方擦屁股,也真是烦了。 电话那头避而不答,只是一个劲地哭诉:“他从小没吃过苦,我这当妈的,求你赶紧先把他捞出来,其他的咱们以后再说行不行?我保证,这次以后,我一定会好好地管教他,让他痛改前非。” 车琳心内涌出一股无力感:“妈,你真以为我能只手遮天吗?每次摆平他的破烂事,你知道我需要花多少心思?可他呢,不知悔改,一而再再而三变本加厉。” 这番话说完并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她头痛地揉了揉眉心,无奈地应下:“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车琳连续拨通几个号码,这才了解到事情的原委。 何佳、柠檬、猥.亵…… 一个个字眼像是重.磅.炸.弹将她炸的眼冒金星。 如果是普通人家的孩子还好说,可这次招惹的,怕是捅了马蜂窝。 车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并没有第一时间去找老公,只是在心里一遍又一遍梳理着各家的关系,希望能够找到突破口。 联想到顾绯与何佳还有高珊的关系,她咬了咬牙,穿上衣服就直奔傅家。 见到高珊后,她开门见山地讲述了事情的经过,最后泪眼婆娑:“我也是实在没办法了才来找你,我知道,你哥不会为了延斌,和何家人闹翻。只有你能帮我了。” “能不能和何佳好好谈谈,不管她想要什么补偿,我们都会尽力地满足,只要她这次高抬贵手放过延斌。” 高珊自然知道车延斌的尿性,只是没想到他的胆子竟然会这么大:“直接让警察放人不行吗?” 车琳摇了摇头:“该想的法子我已经想过了,该疏通的关系我也疏通了,可是他们就是扣着不放人,硬碰硬的话,我没这个把握。” 高珊维持着面上关切的神色。 但心里却暗暗叫起了苦。 虽然傅家对外宣称与顾绯的关系姣好,但实则内里的情况,只有自己清楚。 顾绯那油盐不进的性子,怎么可能会因为这件事情帮她?? 最重要的是,就算顾绯哪根筋搭错了,冒着得罪顾家的风险,将来这件事情传出去,她的脸又往哪里搁? 正斟酌着该怎么婉转拒绝还不伤感情,那车琳的电话再次响了起来,她瞥了一眼来电显示,连忙按下了接听键。 可没过多久,她连强颜欢笑的神情都绷不住了。 高珊咽下了脱口而出的话,小心翼翼道:“又发生什么事情了?” 车琳如丧考妣:“完了,这下真的完了。” 第041章 高珊从未见过车琳如此沮丧的模样。 打断骨头连着筋, 若是车延斌真把事情闹得满城风雨、不可收拾,她的面子,同样挂不住,思及此, 她催促询问:“你倒是说啊, 究竟怎么了?” 车琳眼眶泛红,强忍着泪水。 她压根没有回答高珊,只失魂落魄地反复重复:“完了、完了。” 能嫁入高家, 是她苦心钻研的结果。 这些年, 她从未懈怠,孝顺公婆,照顾丈夫,讨好小姑子, 这才一步步在高家站稳了脚跟。 唯一值得诟病的,就是亲弟弟。 好在没闹出什么□□烦。 可眼下, 车琳深切地意识到,自己即将要被推入万丈深渊。 眼泪簌簌而下。 下一秒, 车琳意识到自己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 像是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浮萍, 她紧紧抓住高珊的手:“帮帮嫂子好不好?让你那朋友帮我把各渠道的新闻压下来。” 高珊茫然,旋即迅速反应过来,她的脸色陡然沉了下来:“闹大了?” 询问的同时,她忙不迭拿出手机,打开社交软件。 当触及首页爆.炸性的标题, 脸色同样白了。 丑闻发生和丑闻闹大,是两个概念。 前者,他们可以通过各种手段将事情压下,而后者,背后不知有多少人会处心积虑地来混水摸鱼,相当棘手。 高珊随意翻看了几条新闻,脸色愈发难看,不等车琳催促,她连忙拿起手机,直接开了扩音。 电话接通后,高珊还没来得及询问情况,对方就给了否定的答案。 “高姐诶,我正准备找您。我已经想方设法帮您拦下了一部分的新闻,但我的能力有限,这回是真的压不下去了。您再找找其他人吧。” 孩子,是最受社会关注的群体之一。 猥.亵,又是社会接受不了的行为之一。 当结合起来,一定会引起地震。 所以,他是真的心有余而力不足,唯一能做的就是再提醒一句:“我劝您尽快,等事情发酵了,大罗神仙来了也收不了场。” 高珊嘴唇抿得紧紧的,颇有焦头烂额之感。 她思来想去,没想到稳妥的法子:“大嫂,这件事情没有哥哥的出面,咱们根本没办法。要么你去找大哥,要么就壮士断腕,能撇清一点是一点。” 车琳脚底发虚,直直地坐向沙发。 壮士断腕说的轻巧,可那是她的亲弟弟啊。 要是弟弟捞不出来,怕是家里要闹得鸡飞狗跳。 就在两人一筹莫展时,关于车延斌猥.亵女童的新闻,在网络上如星星之火般,可以燎原。 网友们的注意力瞬间从明星绯闻转移,评论更是铺天盖地。 “这垃圾已经不配为人师表了,tmd连个畜生都不如。那么小的孩子怎么能下得了手?竟然还被逼的退学转城市,就没人管一管吗?” “地狱坦荡荡,魔鬼在人间。自从当妈了之后,就再也看不了这种新闻了,想到那些无辜的小女孩们,心脏就抽抽的疼。” “我去年见过这个新闻,才刚上头条时就迅速地被撤了下来,等我再去搜就石沉大海,根本找不着了。当时还和朋友感慨了一句背景真好,万万没想到这畜生从没有悔改之意。希望这一回,千万别高拿轻放。” “你们看到了吗?那受害小女孩的家长注册了微博,并在微博上详细阐明了整个过程,还有那段时间寻找电视台、报社,绝望无助的心情。这年头干了恶事,果然只要有背景,就可以抹的干干净净,啧啧。” “这畜生的资料曝光了,车延斌,还有一个姐姐嫁到了豪门,原来是靠着他姐姐为非作歹啊。听说警察到学校带走他的时候,他口口声声嚷着,要叫警察们好看,还让警察们好好调查他的背景,艹,看了这个新闻一肚子火。” “来了来了,他的姐夫,就是荣力集团的老总啊,怪不得这么肆无忌惮,呵。虽然我没什么能力,但是我会坚持不懈的刷新闻,不让热度掉下去。” “原来这个荣力集团这么恶心,以后我再也不买他们家任何的东西了,不管有什么样的背景,助纣为虐就是恶心。” …… 何佳雷厉风行地把一切都安排,又细细梳理了一遍自己有没有遗漏的,这才精疲力竭地回到家。 才刚进门,便瞧见安静坐在沙发上的顾清越,她心里倏然漫出了无尽的委屈。 慢吞吞地挪到顾清越的身旁,她像是犯了错的孩子:“我今天冲动了。” 她今天动作这么大,顾清越不可能不知道。 顾清越心疼极了,他无奈地叹息,拉着何佳的手让她坐下:“你是冲动了。”见何佳一下子变得泪眼婆娑的,他连忙伸手替她擦去眼泪:“这种事情就应该让我出面处理,那些小人要是刁难你,你受委屈心疼的不还是我吗?” 何佳摇了摇头,想到柠檬的惨状,憋屈的同时又忍不住难受起来,她气的瑟瑟发抖:“柠檬才那么小的孩子啊,就经历了这些,这心理阴影什么时候才能消的了?” 她有私心,所以整个过程都没有暴露柠檬的存在,就算外人有猜测有怀疑,可那又怎么样? 没有事实依据的事情,她不会承认。 顾清越一下又一下替何佳顺着气:“我会给她请最好的心理医生来沟通辅导,实在不行,咱们把她送出国去,人都是健忘的,过个几年,谁还会记得这些事情?” 他没有告诉何佳,何佳做的那些事情都是自己默认的,甚至还推波助澜了一把。 否则也不会进行的那么顺利。 “都过去了。” 何佳点了点头,正想要接话时,门铃响了,她连忙擦了擦眼泪,又恢复了常态。 开门后,见到高建华,她的脸再度板起,硬邦邦地开口道:“你来干什么?” 高建华笑容满面,丝毫没有被冷待的郁气:“嫂子,今天我思来想去,咱们两家误会太深,这不,我亲自上门来解释。”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她很想让对方吃个闭门羹,可教养不允许她这么做。 敷衍地笑了笑,她扭头便走回了客厅。 高建华憋屈的很。 因为车延斌的口出狂言,连带着他也被纠缠在内,半天的时间,股票跌的损失惨重,若是让事情继续发酵下去,还不知道会引起怎样的后果。 可为了一个车延斌和何家与顾家硬碰硬,根本不可能。 所以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割地赔款。 “顾兄,别来无恙啊。”尴尬地打了声招呼,高建华硬着头皮道:“想必我的来意你们很清楚。” “唉,谁家没几个糟心的亲戚?我以为他会悔改的,但谁能想到呢?!”不等顾清越询问,他继续絮絮叨叨:“我保证绝对没有下一回了,至于车延斌,要杀要剐,任由你们处理,我们绝对不吭一声。” 何佳冷笑一声:“高夫人也同意这么做吗?” 高建华的话说的极为大义凛然和冠冕堂皇:“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既然车延斌犯了错,就该接受惩罚。她不会有意见的。” 来顾家这一趟,他并没有和车琳商量。 他知道车琳是一个极其识趣的女人,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若是她这一次被冲昏了头,大不了再给高家换一个女主人就是。 顾清越与何佳互相对视了一眼。 他们心里清楚,仅仅靠着这件事情想搬到高家是根本不可能的。 都说兔子急了还会咬人,高建华要是被逼急了,恐怕自家也会损失惨重。 顾清越视线落在何佳脸上,显然是让对方做主的意思。 如果何佳不想就此作罢,那他会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尽量多讨一些说法。 何佳迅速领会到了顾清越的想法,想起了监狱内奄奄一息的车延斌,她不气不恼地低了头,默不作声。 高建华这两人这副模样,心里到底松了口气,摆平了这对夫妻俩,接下来要摆平的是网友的愤怒。 后者好办好办,只要把车延斌推出去就行。 至于其他方面经过一番运转,也能把损失降到最低。 他忙不迭继续开口,许了切切实实的利益:“这些就当给柠檬的补偿。” 一方想迅速解决,另一方不想留客,没到半个小时,高建华便面带松快地离开。 何佳蹙了一天的眉头终于舒展开,她还是有些不可思议:“高建华就这么让步了?” 她本以为会有一番龙争虎斗,这结果是万万没想到的。 顾清越站起身松了松筋骨:“他耗不起,毕竟他面对的,除了咱们之外,还有千万网友。说认真的,帮柠檬讨回公道的,是他们啊。” 别看个人的力量是渺小的,但拧成一股绳,却无坚不摧。 何佳连连点头,她和顾清越又交流了一会儿,连忙穿上衣服,匆匆忙忙向娘家赶去。 不仅要看一下柠檬如今的状况,还要告知他们这个好消息。 顾清越有心想提一下过于热心的许昌池,但碍于这样的情况,只好作罢。 总还会有时间的。 第042章 车延斌了无生气地趴在地上,身体痉挛抽搐, 面露痛苦, 短短两天时间, 他的精气神便迅速地衰败下来。 他手指微动, 试图发出呼喊声, 但喉咙嘶哑的厉害。 倏然, 他绝望地自嘲一笑。 就算能发出声音, 那又有什么作用? 外面的人只会装聋作哑。 这世界上竟然会有这般折磨人的惩罚方式,没有人交流、没有光, 无边的孤寂把人所有的情绪磨平,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 “哐当”一声。 门再次打开。 但这一次,车延斌连头都没抬, 因为每到饭点都会有人送饭。 起初他欣喜若狂地想与对方说说话,却从没有成功过。 唯一留下的,是难以下咽的饭菜。 他无声地抗议过,可他们从不在意自己的死活, 抱着微弱的希望,他只能被当成牲口一样对待着。 “延斌。” 车母借着光亮, 隐约瞧见如死鱼般的车延斌, 眼泪唰的一下就淌了下来, 见没有反应, 她又呼唤了一声:“延斌。” 车延斌恍若置身梦里,他迫不及待抬起头,见到日思夜想的母亲, 嚎啕大哭:“妈,快把我从这吃人的地方带走,我快要活不下去了。” 车母闻言,心都要碎了,她从来没有见过儿子这么崩溃的样子,可瞥了一眼身旁面无表情的女儿,她硬生生地把脱口而出的话咽了下去:“你再坚持坚持,家里一定会替你想办法。” 见车延斌最后一面,是车琳极力争取来的。 女儿说的对,她不能为了一个儿子,搭上全家的前途,最可怕的是,就算真的这么做了,怕是也没什么好结果。 车延斌欣喜若狂,但对上那双遗憾不舍的双眼,他突然就悟了:“你们是不是不打算管我了,是不是准备看着我死?”他的情绪立刻激动起来:“你们还算是我的家人吗?” “你们还来这里干什么?” 车琳头痛脑胀,几乎没合过眼的她听到这声声质问,眼前一片发黑,险些栽倒在地,心里更是有些发凉:“你一而再再而三惹麻烦,我从没有埋怨过你,还替你收拾烂摊子。可你从没有感激之心,甚至怪我替你做的不够多,人心都是肉长的,凭什么?” 每个人都是自私的,当危及自身的利益,总会选择最利己的方式,车琳也不例外,她不能为了一个弟弟,枉顾子女。 “你有关心过你的所作所为会带来多大的影响吗?” 车延斌陷入了深深的绝望,见姐姐仿佛变了个人似的,他连声哀求道:“我知道错了,我发誓我以后再也不会这样,我和他们跪下道歉,姐,求你再帮我最后一回吧,这里真不是人待的地方。” “我会死的。” 车琳有心想说些什么,但看到母亲哀求的视线,她干脆闭了嘴。 车母弯下腰,蹲坐在车延斌的身旁。 臭味若有若无地在鼻尖弥漫,她像小时候那样一下又一下摸着儿子的头发,安抚对方的情绪,同时拿出了早已准备好的说法:“在这当口,的确是没什么办法,但等风头过去了,何家人的愤怒平息了,没人在关注你,我们再把你带出来。” “你要咬着牙,好好地活下去。” 说完,她眼含热泪地站起身。 在这里待的时间越久,就越舍不得。 车琳看出了母亲的心思,她深深喟叹一口气,连忙逃避似地离开。 车延斌并没有出声挽留,他怔怔地看着那扇门再度被关上。 同时他眼里最后一丝光亮也熄灭了。 这两天,他心里唯一一个念头,就是抱着侥幸的心理。 万一他被救出去了?! 可如今,他再也不能欺骗自己。 妈妈和姐姐的态度不能更明显,自己是个弃子,他们不会再救自己了。 车延斌面无表情地站起身,这一刻他身上的疼痛仿佛消失不见,他缓缓地走到了门口,随后用尽全身力气,向对面的墙上撞去。 “砰。” 鲜血四溅。 他不应该在第一次得逞、且没有受到任何惩罚措施时而沾沾自喜。 更不该一步错、步步错。 后悔吗? 后悔了。 * 高珊骤然听到车延斌死亡的消息,惊疑不定:“监狱内看管向来严格,也不允许有任何的尖锐之物,他怎么还能自杀?” 车琳抹了一把眼泪:“撞墙了。” 高珊更错愕了,在她心里,撞墙是只有在电视剧内才能见得到的桥段:“一般来说,只会脑骨裂和脑震荡,怎么会死人呢?” 气氛一下子沉默下来。 车琳眼睛红肿:“他萌生死志了。”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自己的出现间接加速了车延斌的死亡。 人死如灯灭,恩怨尽一笔勾销,此时此刻,车琳满心眼儿里的心疼:“就算依法处理,也不至于死啊,这何家人简直欺人太甚。何佳一个外嫁的女儿,又凭什么管娘家的事?” 高珊对何佳同样怨恨颇深,虽然话题不同,但恨意却殊途同归:“事已至此,节哀顺变吧。她行事这么张狂,总有踢到钢板的一天。” 车琳突然握住高珊的手,话题直转而下:“你不是一直想方设法希望让顾绯认祖归宗吗?” 高珊笑意一僵,深深地叹息:“是啊,因为这件事,愁得我头发都快白了。” 她最初试图通过舆论的方式逼得顾绯不得不承认,可不知道哪一步出了差错,虽然有不少人觉得应该如此,但还有另一部分人,却是觉得顾绯的态度没有任何毛病。 最憋屈的是,高珊不敢再有另一步的举动。 她怕把事情弄巧成拙。 高珊不知道的是,顾绯的确有后招在等着她,只不过,因为她按捺住了,才没有进一步把事情变得更严重。 “等我再想个稳妥的法子。” 车琳紧紧捏着高珊的手不松开,同时压低声音道:“我有办法。” 她实在不想让何佳好过,但思来想去,除了顾绯这个突破口外,几乎没什么可能。 更重要的是,仅凭着自己,想做到这些无异于痴人做梦。 所以,她找高珊说这些,也是有小心思的。 这个小姑子,看似热心,但实则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她也只有想方设法找到切入点,才能让对方帮忙。 高珊心脏骤缩:“什么办法?” 察觉到自己情绪太过于激动,她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顾绯有顾家人撑腰,不管你说什么做什么,她都怡然不惧,所以当务之急要找到她的软肋。”见高珊若有所思,车琳缓缓念出了一个名字:“葛舒如。” 高珊猛然站了起来。 她在客厅内来回踱步,最后垂头丧气否决:“顾绯太狡猾了,我根本找不到葛舒如在哪里。” 葛舒如像是从人间蒸发一样,根本找不着。 说完后,高珊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你是不是有葛舒如的下落?” 车琳迅速给出了肯定的答案:“对。”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凑巧,一切都那么阴差阳错,反正出面的人都是高珊,和她没有丝毫关系,车琳绞尽脑汁,努力让自己说辞尽可能没有漏洞:“有个朋友刚好住院,突然听到护士喊葛舒如的名字,就关注了一下。葛舒如的身边除了一个护工外,没有其他人看护,想做什么,很好发挥。” 高珊的心脏怦怦直跳,她明知道车琳不怀好意,但却无法拒绝这样的诱惑。 距离与许老太太约定的时间越来越近,她真的是别无它法,她咬了咬牙:“你告诉我,她在哪里。” 车琳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旋即把葛舒如的位置说了出来:“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 高珊心中快速盘算开。 甚至已经开始琢磨起与顾绯谈判时该说些什么。 同一时刻,顾绯目不转睛地盯着面前水雾幻化的场景。 车琳与高珊的一言一行,实时同步到了她的面前。 深邃的眼眸中掀起了不知名的波澜,顾绯轻轻扯了一下嘴角,根本看不出她的想法。 有些人总是学不会,什么叫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还有,许老太太和许昌池,是她记忆里仅有的温暖,就算高珊和傅凝钰没有任何行为,她不会容许傅凝钰嫁过去。 像傅凝钰这样的存在,一定会搅和许家鸡犬不宁。 她不配。 顾绯拂手,眼前的画面一下子消失殆尽。 这个婚必须要退,而且过错方必须是傅家,毕竟,像得了便宜又卖乖这种好事,怎么能让傅家占了呢! 高珊根据车琳给的消息,迅速地找到了葛舒如所在的医院,同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人扣下,办理了转院手续。 当医院给顾绯递了消息时,高珊的会客邀请同样到了顾绯的面前。 相较于医院,高珊的话言简意赅多了。 “咱们之间有些误会,希望能够当面谈清楚,还有,我礼貌地邀请了你妈妈,希望你不要拒绝这次提议。” 顾绯不气不恼,迅速地给出了肯定的回复。 收拾这群人之前,也得先把关系彻底清理干净。 第043章 高珊推门而入时, 顾绯正在泡茶。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 韵律十足。 欣赏美是人类的本能, 高珊也不例外, 她情不自禁驻足, 下意识地屏住呼吸,生怕干扰对方。 明明是花骨朵一般的年纪, 举手投足间却带着不属于这个年龄的老成。 高珊心绪有些复杂。 顾绯给高珊斟茶, 她神色平静自然,仿佛两人之间从未有过龃龉:“坐吧。” 高珊闻言, 骤然惊醒。 她本意与顾绯谈判,却没想到, 还没开口就被转移了注意力,不甘示弱地坐下, 她拿起面前剔透的茶杯, 轻轻呷了一口,本想挑出一些瑕疵, 却唇齿留香。 只能作罢。 “你考虑好了吗?” “你拖得起, 你妈可拖不起。” 顾绯明知故问:“我一直想不明白, 我的存在对你而言,是丈夫出轨的铁证, 是你婚姻的污点。你到底图什么呢?” 高珊一下子又被带偏了,可当脑海中浮现出凝钰楚楚可怜的脸庞时,她骤然回神,冠冕堂皇道:“该说的我早就已经说过了, 只是不想让傅家的血脉流落在外。” 顾绯嗤笑一声,略带蛊惑道:“这里就我们两个人,你就不用装模作样了,你有多厌恶我妈,就有多厌恶我,据我所知,许傅两家的联姻迫在眉睫了吧?” 高珊瞳孔骤缩,她不可思议地看向顾绯:“你是怎么知道的?” 两家的婚约算是低调,知道的人并不多。 就这么被赤.裸.裸地捅破了窗户纸,高珊想到刚才自己刚才说的那番话,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烫。 但意识到周边只有自己和顾绯两人,她的态度一下子又变得坦然。 “承认就好。”顾绯并没有遮遮掩掩,直白地戳破高珊的心思:“还有,你不想让傅凝钰嫁到许家,所以想方设法让我代替傅凝钰是吗?” “可傅凝钰配吗?” 这句质问,一下子点燃了高珊:“凝钰千娇万宠,是你一个杂.种能比得上的?你和你妈那个下贱胚子一样,呸,还和我提配不配。” 话虽如此,可高珊的心里却有些恐慌。 “你不要和我说这些有的没的,我奉劝你乖乖听话回到傅家来,同时老老实实地和许昌池订婚。” 顾绯听到这些不堪入目的字眼,并没有动怒,毕竟她曾听过更难听的。 高珊表面上端着高贵,但实则粗鄙不堪。 见顾绯一声不吭,高珊心里闪过一抹快意,知道不能把人逼急了,她又带着诱.哄之意:“虽然你到了顾家,可你的身份到底不清不白,能嫁给许昌池这样的人物,也算是你的造化。” 这大约是她今天说的最真心实意的一句话。 哪怕许昌池会早死,在高珊眼里顾绯依旧配不上对方。 要不是因为别无它法,她也不愿意如此。 顾绯瞳孔幽深,她不急不慢地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我既然知道许傅两家的婚约,难道就不知道许昌池的身体状况吗?还有,傅本德也知道你这么对我吗?” 高珊被噎住。 其实她大可以冒着风险让两家退婚,可那后果实在不是自己能承担的,最根本的是,与许家联姻,自家也能得到过多的好处。 思虑再三后,才有这李代桃僵的办法。 “你要是把希望放在傅本德身上,我劝你死了这份心。” 顾绯见话说的差不多了,她摇了摇头,眼神冰冷:“又当又立,说的大概就是你这样的人,说句真心话,你们真配不上许家。” 高珊不可思议地抬起头,她怎么也没想到顾绯竟然有这样的胆子,敢当面嘲讽她。 她猛然一拍桌子:“配不上?凝钰是公认的优秀,怕是许昌池那种短命鬼才配不上。” “顾绯,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否则你不要后悔。” 茶室内一片寂静。 顾绯低低喟叹一声,她拿起手机,屏幕一下子亮了,上面显示正在通话中。 她语气少见地带着一丝委屈:“大伯母,你都听见了吧?以前我和你说的都千真万确,可你一直劝我不要和傅家把关系搞僵,说那里有我的亲生父亲,可他们是怎么对我的?他们根本没有把我当成一家人,只是利用的工具而已,这样的傅家我回去做什么呢?” “甚至于他们还拿我病重的母亲来要挟我。”停顿了片刻:“我的态度之所以那么冷淡,不是没有缘由的。” 高珊笑容一下子凝固在脸上,她不可置信的同时,又气急败坏道:“顾绯,你在做什么?” 万万没想到,顾绯竟然罔顾她母亲的性命,肆意把两人之间的谈话内容告诉了何佳。 这瞬间,高珊眼前一片黑,她简直无法想象后果。 不按套路出牌的顾绯,打得她措手不及。 何佳与众好友们面面相觑,有些难堪,又有些憎恨:“失陪一下。” 她关闭扩音,捏着电话便匆匆往小隔间走,与此同时,她气愤道:“不愧是高家人,同样视人命如草芥,我倒是要看看她敢拿你妈妈怎么样,要是你妈有一丝差错,顾家和她没完。你不要怕,以后顾家就是唯一的家,谁也逼迫不了你做不情愿的事情。” 随着距离的拉远,何佳的声音逐渐变得模糊。 而剩下的人,则是瞬间炸开了锅。 “要不是何佳阴差阳错开了扩音,怕是听不到这么劲.爆的消息,以前听到有人议论顾绯冷漠无情的时候,还有些唏嘘,现在想想,我要是顾绯,但是做得更绝。” “这下何佳怕是要怨死我了,要不是因为我何佳也不会开扩音呐。” “怪不得高珊这段时间往许家去的那么勤快,原来里面还有这么多的弯弯绕绕。照我说,顾绯说的一点儿也没错,又当又立的,没人比高珊更无耻了。” “emmm…许昌池身体孱弱是事实,但这么堂而皇之的说人家短命鬼,这不是咒人家找死吗?傅凝钰各方面条件是不错,但也不至于这么贬低顾绯吧。” “这样的亲爹,谁摊上谁倒霉。” …… 何佳走到隔间内,环顾四周,确认没人偷听,才深深地吐出一口气:“不要担心,但凡高珊有点脑子,都不会对你妈妈再做什么,她只会自顾不暇。” 顾绯心内涌入一股暖流,明明这是两人配合好的,但何佳最关心的仍是自己的情绪:“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后,顾绯似笑非笑地盯着高珊:“我在做什么,你不是清清楚楚吗?”她缓缓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袖口:“我很忙,没时间继续陪你。你啊,还是自求多福吧。” 说完,她不顾面色扭曲的高珊,径直离开。 至于葛舒如,早在高珊踏入茶室的那一秒,就已经被带走,所以顾绯从来没有担忧过妈妈的安危。 高珊愈发气急败坏。 此时此刻,她暂且还不知道,自己说的那番话,被许多人给听见了。 * “她真是那么说的?” 许老太太脸上虽看不出喜怒,但熟悉她性子的人都知道这是动了真怒的表现。 她虽然默认过高珊可以更换订婚人选,尤其是知道对象是顾绯后还十分赞成。 但并不代表对方可以在外肆无忌惮地非议她的孙子。 另一个老太太连连点头,颇为义愤填膺地回答道:“是啊,我儿媳妇就在当场,一个字都没落下。那高珊就怕昌池耽误了他女儿,听我一句劝,不管婚约有多重要,这样的亲家不结也罢。” 许老太太倏然冷笑一声。 因为私人的缘故与不成文的约定,许家的媳妇必须是傅家人,所以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容忍对方。 可眼下对方如此打脸,继续扒着不放,怕是面子、里子全没了。 见许老太太久久未曾说话,那老太太又继续讲好听的话:“都说昌池命不久矣,可是他活过了一年又一年照,照我说啊,他就是个有福之人。高珊眼皮子浅,对昌池来说也算是个好事。” 许老太太挥手止住对方的话:“我有些累了,没什么事儿你就先回去吧。” 老太太欲言又止,最后到底忍住了。 她还想说,自家孙女也不错,攀个亲也是好的。 她才不管许昌池能活多久,能扒上许家,哪里还要想那么多。 高珊也真是愚蠢,祸从口出的道理也不懂。 许老太太沉吟许久,召来管家:“给我备车,我要亲自往高家走一趟。” 这一趟不去不行。 既然高家有了这个错处,妥善地利用一下,顺理成章地把婚约解了。 管家斟酌了片刻,到底忍不住问出了口:“这件事情不用通知大少爷吗?” 许老太太终于露出了第一抹笑意,她摇了摇头,略带无奈道:“他啊,巴不得呢。” 这孙子仿佛走火入魔似的,一颗心全扑在了顾绯身上,把婚约解了,更名正言顺了。 管家连连点头:“我这就去安排。” 许老太太脸上的笑意缓缓收起,温和慈祥被肃杀之意给取代,她缓缓站起身,径直向门口走去。 “好。” 第044章 高珊忐忑不安地回到家, 不等她想好解释的说辞, 电话便接二连三响了起来。 都是平日里她交好的朋友。 话题千篇一律, 都是询问她为什么那么冲动? 高珊百口莫辩。 她很想告诉其他人,这些都是顾绯早就计划好的, 可说出去又有谁会信? 沉默地坐在沙发上,高珊深深地叹息,什么叫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这就是啊! 还不等她调整好状态, 傅本德回来了。 高珊心里“咯噔”一下。 傅本德脸色铁青的可怕, 人还没有走到高珊的面前,质问声便远远传来:“你还有没有脑子?当着顾绯的面你也敢胡说八道, 真以为自己胜券在握了是吗?” 说话间,他气急败坏地走到客厅:“我警告过你多少次?顾绯背景深不可测,没有万全的把握, 不能轻易招惹,现在好了,事情传的沸沸扬扬,我们两家又该怎么收场?” “没了联姻, 损失有多大你知道吗?” 高珊哑口无言,此时此刻她也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垂下头,她难得服软:“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傅本德见状, 怒气稍稍收敛了些,若是高珊死性不改,那他真的没了和她分析形势的必要:“你跟着我一起去许家, 立刻马上把凝钰和许昌池的婚约定下来。没什么比这更有说服力的了。” 高珊如丧考妣。 难道说,她都是白忙活一场吗? 一想到凝钰年纪轻轻就要守寡,她就心痛得无法呼吸。 “那顾绯——” 傅本德简直要暴走了,他嗓音猛然提高:“顾绯姓顾,她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以后你再也不要提起这个人。听到了吗?” 他再一次深切地意识到顾绯的可怕。 要知道,当初他安排了大量的人手都没找到葛舒如的下落,可偏偏在这当口,高珊却找到了。 要说这里面没有猫腻,谁信呢? 高珊双手紧紧攥着,手背青筋暴起,这一刻,她清晰的感受到了自己对顾绯的恨意。 她不明白,明明是蝼蚁般的存在,却能屡次让她陷入如今尴尬的境地。 “你听到我说的话了吗?” 傅本德再一次重复询问。 还不等高珊回答,电话铃声突然响了起来,傅本德才勉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可当瞧见来电显示时,他的脸色再度变了。 “现在立刻马上带着高珊一起滚回家。” 傅本德神情有些僵硬,但说出来的话却十分软和:“爸,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他狠狠瞪了一眼高珊:“换套衣服跟我回家。” 不知想起了什么,他又连忙提醒道:“葛舒如那里,你不要再插手了,安好无损地给顾绯送回去。高家前脚出了猥.亵女童、仗势欺人的丑闻,我不想我们傅家紧跟其后。” 死了一个车延斌,并没有平息网友们的怒火,紧接着的就是集团股票大幅度缩水,这里面的损失,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够弥补。 要是傅家步入后尘,他才真叫没脸。 高珊心脏仿佛被人狠狠扼住,疼痛的厉害。 自始至终她都没有放人的想法,葛舒如的存在让她如鲠在喉了这么多年,临了也不让人安生。 可眼下,她根本没得选择:“我知道了。” * 傅老爷子满脸堆笑地看着面前一派雍容的老太太:“现在啊,人云亦云,芝麻大小的事儿,都能被传成天塌了,照我说,两家的孩子打小就有婚约,要是我们真不满意,哪用到这关头说出来。你说是不是?这是有人盼着咱们两家不好呢。“ 别看傅老爷子笑眯眯的,但实则怒气值已经到了临界点。 高珊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混账东西,这一回捅了多大的窟窿。 别的他不敢说,有一点可以确定,婚约一解,两家再也不会和和气气了。 许老太太不急不躁,稳坐如钟,她今天来是打定了主意,自然不会被这三言两语劝动:“到底说没说,其实已经不重要了,像咱们这样的人家,面子大于天,不管内里如何,这婚约啊,着实没办法继续下去,否则外人的唾沫星子都能把咱们淹死。你放心,以后我也会把凝钰当成亲孙女对待,不会因此而罔顾了咱们两家的交情。“ 傅老爷子内心呵呵。 那么冠冕堂皇的话,谁信谁就是傻子。 瞧着油盐不进的老太太,他只能打感情牌:“这婚约一退,让凝钰怎么办?她一直把许昌池当成未来的丈夫,那么突然怎么能够接受得了?” “这件事我一定给你一个合理的交代,你看行吗?” 许老太太笑着推拒:“昌池打小身体就不好,和凝钰也没接触过几回,这感情能深到哪里去。“ 她说完后,便闭口不言。 态度要多坚决就有多坚决。 而就在此时,傅本德带着高珊匆匆忙忙入了门。 高珊一路上都在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她十分清楚,要是婚约真砸了,接下来自己的日子都不会好过,她腆着脸走到许老太太面前。 许老太太依旧面带笑意,没有因为高珊说过“短命鬼”几字就对她恶言相向。 高珊看到这盈盈的笑意,背后不免有些发凉,她知道,别看老太太像个弥勒佛,年轻时杀伐果断的很。 高珊硬着头皮正准备开口。 许老太太没有给她这个机会,她偏过头看向傅老爷子:“有件事儿,思来想去还是应该和你说一说。你这儿媳妇啊,上门找了我好几回。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告诉我凝钰和昌池不合适,所以我也默认了她的做法,只是没想到,我为了你们退让了那么多,你们还变本加厉。” 她是真的没想到高珊会用这么卑劣的法子逼迫顾绯,要是早知道,她根本不会允许。 傅老爷子是真的不知道这些。 想起刚才说的那些话,他就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 打脸太快,让他有些承受不住。 恶狠狠地瞪了高珊一眼,他的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这样啊。” 许老太太点到为止:“你们家的情况我不做任何的评价,麻烦你把当初两家交换的信物拿出来吧。” 说完,她小心翼翼地拿出锦盒:“这玉佩我保存了这么多年,也是时候该物归原主了。” 高珊与傅本德对视一眼,皆看到彼此眼里的绝望之色。 等许老太太走了,还不知道傅老爷子会怎样发飙。 傅老爷子见状,心不甘情不愿地叹息了一声,这老太太显然是有备而来。 他不再多说。 信物交换后,许老太太再次郑重地把自家的物件摆放在锦盒内:“既然如此,那就不打扰你们了,我先走一步。” 不顾傅老爷子再三的挽留,她头也不回地离开。 走出傅家的大门,许老太太冷笑一声,她拿起手机,便和相熟的朋友去了电话,一通寒暄后才进入主题:“……刚刚把婚退了,你说这都叫什么事儿。嫌弃我们家昌池是个短命鬼,可早两天医生才刚说过,改良了治疗方案,只要好好养着,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本来还想告诉他们家这个好消息,现在想想,还好没说,这年头人心真是太险恶了……” 许老太太绝不容许任何人说许昌池一点不好。 在这当口放出这消息,就是要让傅家人肠子都悔青。 你瞧不上我,我还瞧不上你呢! 此刻,高珊顶着傅老爷子锐利的视线,大气也不敢喘。 最后还是傅本德打圆场:“爸,既然事情已经落到现在的地步,就别追究了,高珊也是爱女心切。” 傅老爷子恼怒地一挥袖,把桌上的茶具挥落在地。 陶瓷碎裂的声音尖锐又清脆,仿佛能扎到人的心里。 他目光阴鸷地盯着傅本德和高珊好一会儿,可不知怎么心中涌出了一股疲累感。 良久,他干脆作罢,一声不吭地便离开了大厅。 没想到老爷子这么好打发。傅本德下意识地松了口气。 脑袋隐隐作痛,他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刚才说的话,我也是说给你听的,既然现在结果如了你的意,你也不要再节外生枝了。和许家的关系要继续打点好,至于顾绯,你要记住她姓顾。” 高珊紧紧咬住嘴唇。 她明明不想用这样的方式,可偏偏却就这么发生了。 以后女儿还不知道要受到多少非议,想想就心疼。 她难得温顺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两人精疲力竭的回到家中,还不等高珊把屁股坐热,电话响了。 见到来电显示,高珊干脆开了扩音:“什么事?” 车琳的声音里带着震惊与不可思议:“你知道吗?许昌池根本就不是短命鬼,他身体好着呢。” 高珊呆若木鸡:“你说什么?” “他的病有救,这是今天才刚从许家传出来的消息,不少家里有女儿的人家都快乐疯了。” 样貌周正,背景深厚,这样的女婿人选简直不要太完美。 高珊眼前倏然一黑,情绪连续大起大落,眼下彻底昏死过去。 这叫什么事! 第045章 “高珊在圈子里啊, 已经成了彻头彻尾的笑话。一边嫌弃许昌池是短命鬼, 就为了利益遮遮掩掩, 一边又让顾绯李代桃僵,可谁能想到呢,许昌池他好了。” 邓敏言语间满是嘲弄:“她怕是把别人都当成了傻子, 这下好了,估摸着肠子都快悔青了。” 何佳正认真地护肤,听闻邓敏絮絮叨叨给她传递外头的风言风语:“不管她做什么, 我都不在意,只要别扯上我们家绯绯。什么便宜都被她给占了, 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手指在脸上按摩, 她停顿片刻:“要不是因为事出突然、大家都是见证人,否则说出去谁信呐。” 邓敏十分同情顾绯,她连连点头附和何佳:“高珊一看就不是个好相与的,之前我就奇怪,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跟你套近乎, 原来打的竟然是这样的主意。这顾绯啊, 也真是可怜。” 何佳连忙反驳邓敏的话:“别胡说八道,顾绯是顾家唯一的女儿, 只要顾家不倒, 就许她一世尊荣。” 早在顾绯点出柠檬身体有异样、从而牵扯出了一系列的荒唐事时, 何佳就抛弃了自己所有的观念与心理建设。 她不仅把顾绯当成恩人,更是亲女儿。 所以不容许任何人说顾绯一丝不好。 邓敏悻悻地点头。 她心里头不住地嘀咕着,虽然亲生父亲有些渣, 但顾绯的运道着实太好,还能进顾家。 “欸?高珊带走了顾绯的亲生母亲,这件事情又是真的吗?现在怎么样了?” 何佳继续涂抹,其实她并不清楚这件事的内里,只知道结果:“千真万确。现在又送到原来的医院继续治疗了,绯绯妈妈的身体本就离不开各种仪器和密切观察,身体一下子差了许多。”顿了顿,她婉转地开口:“外面有些动静,我得出门去看看。” 邓敏立刻明白了何佳的意思,她连连道:“行,那我就不打扰你了,有什么事的话直接找我。” 说完,便识趣地挂断了电话。 这高珊啊,真的是丧心病狂,这种威逼利诱的事,也能手到擒来。 何佳伸手揉揉眉心。 偏头看见一旁枯燥无聊的顾清越,她忍不住笑出了声:“怎么了?” 顾清越耸了耸肩:“女人之间的话题实在是太……一言难尽了。”同一个话题能够翻来覆去讲无数遍:“还有,你什么时候和邓敏关系这么好了?以前你好像不是特别愿意搭理她。” 何佳闻言,怔了片刻,旋即嘴角浮出笑意:“是我之前带了偏见,其实她除了嘴碎一点,心地还是很好的。” 一昧地盯着别人的缺点,永远都发现不了别人的闪光点:“就这样。” 顾清越走到何佳身旁,把她搂到怀里,正想要说话时,电光火石间突然想起了什么:“我知道了。” 何佳被他一惊一乍的的态度给弄得莫名其妙:“你知道什么了?” 顾清越又惊又疑:“怪不得许昌池会对我这么客气,难不成都是因为顾绯?” 他知道许傅两家联姻的缘由,眼下许家这么痛快的退了婚,实在不合常理,可要是牵扯到了顾绯,那一切都说得过去了。 越想越觉得猜测的很对,顾清越一拍脑袋:“以后傅家人上门,不必搭理。” 至于其他,就不必多管,顾绯玲珑剔透,心里主意正的很,没必指手画脚。 何佳并没有多问,她暗自记住了这句话,琢磨着找个合适的时机询问顾绯。 而顾绯此时此刻正在葛舒如的病房内。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又短又小,嘿嘿 第046章 葛舒如半靠在病床上, 相较于往日苍白如纸的脸色, 此刻红润许多,她目不转睛地盯着顾绯, 眼神复杂又悲伤。 沉默片刻,她打破寂静:“妈不知道你究竟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现在这幅模样。既然你有这样的能力让自己过得更好, 妈觉得没必要和他们继续纠缠下去。” 虽然不明白被强制转院、又完好无损的回来, 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但她知道这是顾绯与傅家的较量,她没什么本事,只能全力配合。 可是,她恨傅本德毁了自己的人生,但却希望顾绯能够朝前看, 好好地生活下去。 顾绯神色温柔, 此刻她早已调整好心情,没了初见葛舒如时的那份恐慌, 她伸手抓住葛舒如,语气坦然:“妈, 你放心, 一切都会如你所愿。” 葛舒如压根就不信, 虽然顾绯似是变了个人,但骨子里的倔强不是轻而易举能够改变的,她欲言又止,最后只能作罢。 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 就算她想管,也根本管不住。 她心内深深地喟叹,但面上并未表现出分毫:“好。” 顾绯眉眼皆是淡然之色,这段时间恐慌消失殆尽,记忆中那份温情陆续被忆起:“经过陆续的治疗,你的病已经有了一定的起色,刚才我和医生沟通过,他说只要你配合,就算不能痊愈,但能和普通人一样的生活。”她顿了顿,郑重其事道:“我知道你始终郁结于心,这对你的病情大不利。你要知道,退一步海阔天空,凡事想开些,都有我呢。” 她知道妈妈这辈子过得非常苦。 先是被傅本德骗身,怀孕后顶着所有人鄙视的目光、毅然决然地决定把孩子生下来。 没有足够经济来源的她只能够拼命地干活。 兢兢业业,把女儿养到这么大,那从未尽过一点父亲责任的傅本德贸然出现,试图把女儿带走。 怎能不崩溃? 葛舒如眼眶有些湿润,她头一回感到这么窝心。 虽然女儿不说,但她心里清楚,对方很不理解自己,眼下,女儿似乎一下子长大了。 葛舒如反手握住顾绯,因为激动、身体带着微微的颤音:“嗯。” 就像刚才她劝慰顾绯的那样,能把生活过好,为什么非要搞得一塌糊涂呢,她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妈都知道了。” 此刻,因为时间而导致的生疏与隔阂一下子破了壁。 顾绯感受着这悄无声息的变化,嘴角微弯:“那你好好休息,我还有事就先走了。回头有时间再来看你。” 葛舒如连连点头。 顾绯顺着走廊往电梯口走。 过道冷清而又安静,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消毒水味,倏然,她见到最顶头的病房外,徘徊着穿白大褂的医生,他的神情纠结而又懊恼。 顾绯脚步瞬间停顿,她闭上眼微微感受了一会儿,行走的方向便打了个转,径直向医生走去。 孟迁通过透明的小玻璃,凝视着病床上的老者。 老者病情已到了最严峻的地步,仪器正实时展示着他的身体状况。 “就差一点儿,就差最后一点了。” 孟迁喃喃自语,语气里满是焦灼:“唉。” 顾绯在他身后伫立片刻,见孟迁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存在,她握拳抵唇,轻咳一声,“你在干什么?” 孟迁被吓得一激灵,连连往旁边退,但后知后觉意识到了什么,他瞳孔骤缩,神情变得不可置信:“你竟然能看到我?这怎么可能呢?” 变成了这样特殊的状态已经有了几天时间,期间他找过无数人,可大家都是漠然地从他身体内穿过,毫无反应,他作吞咽状,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你也死了吗?” 顾绯啼笑皆非,她摇了摇头:“我还活着。” 孟迁惊喜交加,这样的状态竟然还能找到人和自己说话:“那你帮我个忙好不好?” 生怕顾绯拒绝,他头颅低垂,眼神中透出哀求之意:“很重要的事情,我保证绝对不会耽误你的时间,可不可以?”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拜托你了。” 顾绯正要说话,中气十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你是谁?你在我爸的病房门口干什么?” 顾绯扭头一看,一个约莫一米九的汉子,手臂上满是刺青,要多凶神恶煞就有多凶神恶煞。 但仔细瞧,能感受到他的疲惫。 顾绯连忙摆手:“路过,马上走。” 说完,她转身便向电梯口的方向走去。 汉子先是往病房内看了一眼,见老父亲戴着呼吸机平稳地睡着,并没有什么差错,这才莫名其妙地打量了顾绯的背影。 良久,他收回视线。 “欸?你别走那么快啊。你别看他五大三粗,一副恶人样,其实他人可好了。” 顾绯走到拐角处便停下了脚步:“怎么说?” 孟迁没想到顾绯会问这样的问题,他表情呆呆的,为了和顾绯套近乎,卯足了劲开口道:“前段时间,因为治疗方案的问题,我和病人家属闹了一些纷争,险些在办公室里打起来,要不是因为他出面,恐怕我要倒大霉。” 想起记忆中的场景,他的眼里尽是笑意:“他的父亲生了病,他几乎寸步不离地看着。现在很少有人这么孝顺,所以我说,他可好了。” 这大概是顾绯见到的最温柔的一位医生。 “你想要我帮什么忙?” 孟迁还沉浸在自己的话题里,顾绯这么一问,他敲了一下脑袋:“看我这记性,把最重要的事情给忘记了。”他眼巴巴地盯着顾绯:“你能根据我的口述,帮我操作软件并打印文稿吗?” “我真的保证。绝对不会耽误你太多的时间。” 这句话孟迁已经重复过两遍,可这一回,他的底气稍稍弱了些。 顾绯再次明知故问:“你说。” 孟迁一下子见到了希望的曙光,他滔滔不绝地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个清楚:“说到底,和你刚才看见的老者有关。他被送入医院时,奄奄一息,全靠着我们的全力抢救,才勉强活了下来,但尽管如此,他的情况一日比一日更恶劣,可又实在找不到病因,所以我采集了细胞与血液让研究院的朋友进行了深度的分析,终于找到了缘由。我绞尽脑汁地试图控制病变的细胞,但始终无果。” 说到最后孟迁的声音里带着遗憾:“可惜我的身体状况实在不允许,还没有找到合适的治疗方法,便去世了。这两天我寸步不离地待在老者的身旁探测他的状况,突发奇想,想到了一个绝妙的治疗方式。” “可是没有人能看得见我,也没人能听得见我说话,我只能看着他一步步死亡。” 孟迁出生医学世家,从小耳濡目染下,对医学产生了深深的兴趣,同时他的天分也无与伦比,一路进修,甚至到医院当主任,都远超同龄人。 他的眼里除了病患就是各种疑难杂症,心思远比一般人来得纯粹。 明知自己身体不好,却依旧奋斗在第一线。 絮絮叨叨说完后,孟迁继续眼巴巴地看着顾绯。 听着孟迁说这些话,顾绯的心里有些异样,不被震撼是不可能的,她抿了抿嘴唇:“真的只需要我操作软件并打印文稿吗?” 孟迁挠了挠头,他不好意思道:“还需要做几个实验来确定我想法的可行性。” 他太害怕顾绯因为麻烦而拒绝他,所以一开始才会把事情往简单的方向说。 眼下顾绯提起来,他有些羞愧:“只要你听我的指导,成功率很高。” “如果能够确定治疗可行的话,这研究成果全部是你的,我愿意无偿赠于你。” 不管他愿不愿意,结果都是从顾绯的手里出来的,他不会太计较。 顾绯简直不明白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傻子。 她陷入了沉默。 孟迁见状,又心急火燎道:“这是全国首例,治疗成功的话,也为以后得病的患者提供了治疗方案,这是造福人类的好事啊。” 顾绯摇了摇头,拒绝了孟迁的提议:“我不太希望抢占别人的功劳。”这本来就是孟迁的钻研成果,白白占了算怎么一回事,以她如今的身份地位,根本也不需要这些:“我对实验一无所知,就算你口述我操作,中间的变数也太大了,而且我也没有专业的设备跟我操作。” 听着顾绯的话,孟迁的眼神变得越来越暗淡,他轻轻咬了一下嘴唇,绞尽脑汁试图继续劝顾绯。 毕竟顾绯是他最后的希望。 可就在此时,顾绯又继续道:“但是我可以帮你。” 孟迁闻言,瞬间把所有的话咽入腹中,他呆呆地看了一眼顾绯:“怎么帮?” 他真想不到还有其他的办法了。 顾绯粲然一笑:“你最信任的同事是谁?我可以带你去见他。” 让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想必能够最快时间确认方案,救下这老者的性命。 孟迁惊喜交加:“好!” 虽然他也不知道顾绯为什么能做到这些,但对方没道理骗他。 “快带我去。” 第047章 汪清韵神情悲戚地盯着电脑屏幕, 魂不守舍。 她嘴唇抿得紧紧的, 愁绪化不开。 倏然,电脑一下子黑了屏,她骤然回神,手忙脚乱地跳了起来,同时懊恼地开口道:“我的天哪, 我还有资料没有保存。” 就在此时,孟迁出现了, 他笑眯眯的:“我都提醒过你多少次了,要备份要备份,可你每次都不听。现在气急败坏了吧。” 汪清韵更暴怒了,这时候居然还有人敢说风凉话,可转念一想, 她自始至终都是单独使用办公室,怎么可能会有人呢? 她过头视线, 落在孟迁脸上, 先是欣喜若狂,随后变得惊恐交加:“你不是死了吗?怎么还活着?” 不知怎么,汪清韵觉得办公室温度都降了不少。 “我警告你, 你别乱来啊, 我在医院呆了那么久,百毒不侵。” 孟迁哭笑不得,但他很能理解汪清韵的心情:“你别害怕,你和我同事这么久, 还不晓得我的性子吗?我怎么可能会乱来。我只是有个事情实在放不下,想让你帮忙罢了。” 汪清韵依旧警惕地盯着孟迁,显然并不相信对方的说辞,她狠狠地掐了自己的大腿一把,钻心的疼痛感弥漫全身,她这才意识到这荒诞不羁的场面可能是真实的:“你找别人,别找我。” 孟迁一下子急了:“不行,清韵,你必须得帮忙。” 汪清韵有专业、庞大的知识储备,又有丰富的现场操作能力,是他唯一的希望曙光:“别磨磨唧唧的。” 他眼中再度闪过哀求之色。 汪清韵只觉得头皮都麻了,犹豫了好半晌,她才开口问道:“你先说说,要是能行的话,我就帮你。” 她心里盘算着,如果是探望家人这种小事情,她走一趟也是理所应当,但如果太过于复杂困难,她没有那个金刚钻就不揽瓷器活了。 孟迁情不自禁松了口气,他简单地提了一下老者的情况,又把对顾绯的说辞重述了一通:“你只要根据我研究推理的基础上,做实验证明我结论的正确即可,然后便可以对那老者用药。” 汪清韵一下子呆了。 孟迁这番话给她传递的信息量着实太过于庞大,以至于她有些回不过神,消化了许久,她才结结巴巴地开口问道:“你是说你已经有了治疗他病症的方法?” 这怎么可能呢? 整个专家组都没有提出可行性的方案,怎么孟迁突然之间就有了进展呢? 孟迁连连点头,他脸上浮出骄傲和自豪之色:“是啊。”下一秒他的神情就变得沮丧,“可惜我已经死了。” “人命关天啊。” 汪清韵头颅微微低垂,睫毛遮住眼睑,令人瞧不出她眼底的情绪,如果细看的话,她的手掌微微颤抖着:“行,我帮你。” 她再次怀疑这究竟是否是南柯一梦? 孟迁见她答应,像是丢开了浑身的包袱,连带着神情也明媚许多,他缓缓走到办公桌前:“给我让个位置。” 打开电脑,登录内部系统,他把自己备份的文件全部下载下来:“这就是目前所有的进度。” 汪清韵一目十行地浏览,虽然没有深入剖析,但她的神情却是越来越震惊,也就是说,这一切竟然都是真的。 孟迁滑到最下,整个人变得严肃而又认真,他逐字逐句地把心中设想的关键点全部说了出来,又给实验提了不少建设性的提议,最后一个字落下,他偏过头看向汪清韵:“刚刚我说的你都听明白了吗?” 汪清韵手中抓着笔。 纸上字迹潦草,根本看不清写了什么。 她从头至尾把刚才的要点过了一遍,对于那些尚且不熟悉,或者依然有困惑的地方重复询问,到最后,整个过程一清二楚,她才认真地出了肯定的答案:“放心,保管没问题。” 孟迁有些不放心,让汪清韵重复叙述了一遍,见真的没有差错,紧绷的面容终于舒缓开来:“既然这件事交给了你,那我也就放心地走了。” 汪清韵欲言又止,最后她依旧选择作罢:“还会再回来吗?” 孟迁摇了摇头:“记得把人救活了,一定要到我的墓前告诉我哦。” 说完,他的身影缓缓消失。 汪清韵忍不住伸手,她想要抓住孟迁,但却遗憾地抓了个空。 刚才发生的一切仿佛和做梦一样,但桌上写满了她笔记的纸,清清楚楚地提醒她,这不是做梦。 顾绯真的很诧异,孟迁谈完实验,竟然连私事都不聊上两句,思来想去,她忍不住把心里的话问出了口。 孟迁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我耽误了你那么久,本就是我的不对,我也不知道你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才能让我见到汪清韵,但我想着,时间越短越好。而且,我也把该说的话说清楚了。” 他本身不是一个喜欢麻烦别人的人,力所能及的范围内,都不会张嘴求帮忙:“现在我的事情了了,我也该去我应该去的地方。” 顾绯抿了抿嘴唇,又忍不住问道:“你就不怕汪清韵占了你的功劳?” 孟迁摇了摇头,极其洒脱:“首先,我已经死了,就算生前的经历有多辉煌,死后还是一抔黄土,荣誉奖项对我来说真的不重要。其二,如果不是碰见你,我的研究成果压根没这个机会救人,只会让我带进棺材里。其三,汪清韵不是这样的人。” “还有,真的是多亏你了。”孟迁深深地给顾绯鞠了一躬:“谢谢,好人会有好报的。” 顾绯怔愣。 继上次聂岚澜之后,她的心脏再一次被拨动了。 这种感觉陌生又熟悉。 还有,好人真的会有好报吗? 顾绯反复咀嚼着孟迁的话,等到她回神,孟迁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 手上的红绳隐隐发烫,禁锢的力量再度熟悉地消退。 她有种很奇特的感觉,要是能离开交易行又似是不能。 琢磨了好半晌,顾绯唇角微勾,真心随意地笑了。 在交易行这么多年,她的心可能真的被腐蚀的千疮百孔,所以不管看什么,都觉得无动于衷。 可回人间了这么久,她见到的皆是温暖。 也许,她真的能够摆脱交易行,得到救赎吧。 希望这一天能够早一点到来。 她喜欢春天。 * 汪清韵雷厉风行地过目了孟迁所有的报告,便立刻安排实验室进行确认。 诚如孟迁所说的那般,所有的数据全部吻合。 这意味着,在某个领域里,医疗又往前深深地进了一步。 顺着孟迁的文件把所有的报告都补全,汪清韵忽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正要签署孟迁的署名时,她下意识地停顿了片刻。 坦白的说,这桩案例一定会永载史册,签署了谁的名字,谁的名气一定会变得如雷贯耳。 这也是刚才她为什么那么犹豫的原因。 汪清韵有些受不了这样的诱惑,但另一方面,她拼命地告诫自己,这样做是不道德的。 挣扎了许久,屏幕上才刚打了一个孟,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在安静的办公室内显得格外突兀。 “你老公还欠我们687万,月底之前要是拿不到钱,就别怪我们不知轻重了。听说你有个儿子送到娘家暂住,别以为藏起来我们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还有你工作的地方我们也清清楚楚,下一次我就不再电话警告了,直接亲自上门来问你要钱。” “你自己好好掂量掂量吧。” 很快,威胁的话就变成了“嘟嘟嘟”的忙音。 汪清韵眼泪瞬间决堤,一股疲惫感从心底涌出,曾几何时自己也是他人艳羡的对象,有体面高薪的工作、有深爱她的丈夫、可爱的孩子。 可丈夫做生意破产,又沾染上了赌瘾,败光家产的同时,还借了高利贷,她简直有苦难言。 这些难堪的生活她从来没有和任何人倾诉过。 甚至于她害怕这些丑闻会影响她现在的工作,要是连饭碗都丢了,她哪里还有活路? 一时走入歧途并不可怕,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知道错了那就改,可是丈夫完全没有变好的趋势,甚至变本加厉,人都跑得不见踪影,所有的烂摊子一下子全部砸在她的身上。 那些人连年幼的儿子都不愿意放过。 汪清韵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她无数次地拨打丈夫的电话,可始终处于关机状态。 本就冰凉的心再度沉入寒潭。 哽咽地哭了许久,她的情绪才逐渐变得平静,生活还要继续,她如果塌了,孩子怎么办? 沉默许久,她盯着电脑屏幕上的署名,无声地改成了汪清韵三字。 这份成果虽然都是孟迁的,可孟迁已经死了,谁都不知道刚才发生的事情。 如果她据为己有,一定能因此获得高额的奖金与激励金,至少能解决燃眉之急。 想必孟迁一定不会怪自己的。 汪清韵又挺直着脊背盯了屏幕许久,这才把文件以邮件的形式发了出去。 这瞬间,她佝偻了几分。 对不起。 第048章 汪清韵送走络绎不绝上门道喜的同事, 僵硬的笑容一下子垮了下来,她的肩上仿佛压着一座大山, 叫人喘不过气。 虽然她一下成了院里炙手可热的人物, 可她心知肚明,这样的荣誉究竟是怎么来的。 就在此时, 传来了敲门声。 汪清韵打起精神:“进。” 进门的,是同科室的护士们。 不等汪清韵说话,大家便叽叽喳喳夸赞起来。 “汪主任您也太厉害了,这案例算是医学界的疑难杂症呢, 没想到一下子被你解决了。我现在走到别的科室去啊,腰杆都直了。” “是啊,是啊, 什么时候我也能有您这样的成就,做梦都要笑醒。” “医院内部的奖励已经下来了吧?汪姐什么时候带我们去好好搓一顿?” “这病人一直是孟主任手底下的,他要是知道这个好消息, 九泉之下也能够心安了。” 汪清韵听到孟迁二字, 心脏猛然一跳。 这几天一直被她压抑着的愧疚情绪如排山倒海般袭来, 她强颜欢笑地摆了摆手:“找个时间咱们一起去祭拜他,顺带告诉他。”生怕她们说出其他戳心窝子的话, 她开口赶人:“行了行了, 大家都忙活自己的事情去吧,饭少不了你们的。” 大家都知道汪清韵和孟迁的关系极好,见气氛有些尴尬,最后说话的小护士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 自己说错话了。 瞬间脸一片苍白。 正当她想说些什么弥补过失时,办公室的门骤然被推开,穿着白大褂的医生神色慌张冲了进去。 他声音带着可见的颤意:“汪主任,不好了,袁裘所有的生命体征值都降到了临界点,人已经没有了意识。” 办公室的氛围一下子变得肃穆。 显然大家都意识到了这件事情的严重性。 汪清韵面色陡然大变,她霍然起身:“带我去看看。” 说完,她不管办公室内的护士们,直接夺门而出。 而被留下的护士们则是面面相觑,脸上的欣喜也被恐慌所取代。 “难不成治疗方案有问题,所以才会造成人休克吗?” “可是手术之后,袁裘的情况一下子稳定了下来,扩散病变的细胞也得到了控制,怎么可能会是手术的问题?” “别说了,与其在这里瞎猜还不如回去好好工作。” 汪清韵站在抢救室外,神情有些麻木,她从来没有这么恐慌过。 这个治疗方案是她提起的,所有的研究报告署名都是她,一旦病人死亡,她需要付极大的责任。 虽然家属签署过同意书,可她能想象到,辗转多地、到了这个医院,仍不放弃治疗的人,知道死亡的消息后会有多么的崩溃与无助。 汪清韵攥紧了拳头,她竭尽全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你还是先回办公室吧,消息一出来,我就安排人立马通知你” 汪清韵摇了摇头。 说话之人一下子压低了声音:“你有没有想好该怎么为自己开脱?” 在医院这么多年,每个医生都有处理突发事件的一套方式。 汪清韵闻言,她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一个荒诞不羁的念头浮出了脑海。 她根本就没什么错,唯一错的只是占用了孟迁的劳动所得,事实证明,这研究还有没有被察觉的弊端。 如果她去找院长,坦白地把事情的真相说出来,是不是就能够安然无恙?? 一时间汪清韵的脑子里乱糟糟的,如一滩浆糊,怎么捋都理不清楚。 “我和你说话呢,你到底听没听进去?进去之前人家就说了,抢救成功的可能性很小。” 汪清韵始终浑浑噩噩。 而就在此时,病人的家属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 袁立拽住汪清韵的手腕,连连发问:“主任,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不是说过做完了手术就没有大碍,过几天就能够出院了吗?” 汪清韵摇了摇头,有口难言,最后她垂头丧气的:“我也不知道。” 袁立情绪处于临界点,紧绷的肌肉让他看起来更加壮硕,他呼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我知道了。” 说完后他便安静地站在急救室的门口,祈祷着最后能有好的结果。 汪清韵没想到袁立压根没有质问她,迷茫的双眼透露出些许的不可置信。 就这瞬间,她突然有些羞愧。 羞愧自己为了私事、理所当然地占用了孟迁的研究成果,更羞愧占了便宜出事后、想把过错推给孟迁。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副模样。 连她自己都不认识自己了。 汪清韵眼眶有些酸涩,她直直地盯着替自己考虑的同事,冷静又笃定道:“我负责。” 说完这话后,她浑身轻松。 已经不要脸了一回,不能再一错再错了。 同事的脸上露出了匪夷所思的神色:“你这是疯了吗?” 要是袁裘确定死亡,那汪清韵可就摊上事儿了。 汪清韵轻轻地“嗯”了一声。 同事欲言又止,他很想再劝汪清韵两句,但最后只能无奈作罢。 既然别人都决定好了,那他再劝,实在说不过去。 冷清的楼道一下子变得更加寂静,焦灼的呼吸声与踱步声显得格外清晰。 汪清韵手底满是冷汗,此刻她已经在考虑着,最坏的后果。 兴许是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她依旧觉得十分坦然。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不知过去了多久,红灯熄灭。 袁立与汪清韵不约而同地互相对视一眼,待门开后连忙凑了上去。 医生先是给袁立吃了一剂定心药:“你放心,你父亲没什么大问题,身体各项机能依旧处于正常状态。”随后,他的视线落在汪清韵的脸上,不等汪清韵询问,便主动把所有的情况汇报:“他情况虽然紧急,但被推到手术台上,各项的数据便逐渐恢复了正常,我担心还会出问题,所以一直在观察,但这么久,指标没出现任何问题。” “我猜测是某种药物刺激,才会造成休克状态。” 汪清韵紧绷的后背终于松懈下来,她伸手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在白大褂上擦了擦,也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样的心情:“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跟着病人回到病房,她认真地又把病人所有的病历、治疗过程中的反应全部研究了一遍,确认治疗方案没有错误、这只是突发性情况后,一颗心终于踏实下来, 更换了配药,汪清韵回到办公室。 她拿起手机发现有好几通未接来电,连忙回拨了过去:“妈,有什么事?” 汪母把手机拿远了些,小孩撕心裂肺的哭声顿时传来。 汪清韵一下子急了,她连连问道:“他怎么了?究竟发生什么事情了?怎么会哭得这么惨?” 如果是高利贷的人上门催债,她我该怎么办? 汪母叹了口气:“今天上幼儿园时,他辛苦一下午做的手工被同学给抢了,同学还告诉老师这是自己做的,得了好一通的表扬,他又不敢说出去,自己一个人委屈着呢。” “我实在哄不住了,你快来安慰一下他。” 汪清韵笑容有些凝固,待儿子接到电话,她低声宽慰道:“当是你的东西,就算别人抢走了,也不是属于他们的,你别哭,明天妈妈去和老师说清楚好不好?” 见哭泣声少了一些,汪清韵又哄了好一会儿,许了不少承诺,这才把小家伙哄得眉开眼笑。 挂断电话后,汪清韵一下子陷入了沉思。 父母是孩子学习的榜样,上梁不正下梁歪的道理就是如此,她给孩子讲那些大道理,可自己却没有做到。 小孩子尚且那么伤心,如果被孟迁知道,怕是九泉之下也会觉得难安吧。 坐立不安许久,汪清韵揉了揉眉心,她压下心中的贪婪与**,整理了一下仪表,便头也不回地进了院长的办公室。 满脸羞愧地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讲了清楚:“事情就是这样,不管你有什么惩罚措施,我都愿意接受。” 至于见到孟迁那些荒诞话,她并没有说,只是找了个合理的方法解释。 此时此刻,汪清韵最大的想法就是,面对儿子,终于能够挺直腰板了。 院长脸色晦涩难懂,突然,他笑了一声:“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很好。既然孟迁愿意相信你,再加上后续工作都是由你完成的,我会酌情考虑。” “出去吧。” 人在面对各种各样的诱惑时,的确是容易栽跟斗。 幸好汪清韵迷途知返,否则等这件事情木已成舟,院里安排汪清韵继续进行后续事宜,一定会露馅。 汪清韵没想到院长竟然会这么轻而易举的放过她,她抿了抿嘴唇,但到底咽下了想说的话,她深深地鞠躬:“给你惹麻烦了。” 说完,她安静地走出办公室。 刚才还觉得冷清的走廊,此刻暖洋洋的。 汪清韵嘴角露出了一抹笑意,脑海中冷不丁地出现了一道声音:“你想要和我们交易行交易吗?要能够拿出足够的代价,我们能帮你完成所有的心愿哦。” 第049章 付出足够的代价, 完成所有的心愿—— 汪清韵神情一阵恍惚,呼吸愈发急促起来。 良久她自嘲一笑, 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好事, 一定是她幻听了。 “货真价实、童叟无欺哦,你真的不想尝试一下吗?” 诱惑人心的声音再度响了起来,汪清韵环顾四周,最后稀里糊涂地点了点头:“好。” 话音刚落,她惊异地发现,周遭的环境倏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医院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巍峨的宫殿。 正当她不知所措时, 身着黑衣的引路人出现。 她颤颤巍巍地跟着走, 大气不敢喘,直到走入主殿, 才稍稍提起一些好奇心,不动声色地打量四周。 当视线落在顾绯身上时,她眼中冒出惊艳的光芒, 主动出声询问:“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你又是做什么的?” 汪清韵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紧张过了。 顾绯简单地介绍了一下交易行:“现在知道了吗?” 她看向汪清韵的眼神里透出几分复杂。 对方占了孟迁的研究成果, 照理说, 孟迁已经死了,哪怕真相被戳穿, 也是死无对证,只要对方一口咬定,就没人能证明。 可偏偏对方莫名其妙地变了心意。 事实证明, 虽然过程有些曲折,但孟迁并没有信错人。 所以这才有了眼下的场景。 不知是不是自己心软了,所以顾绯愿意给汪清韵一个摆脱泥潭的机会。 汪清韵点了点头,因为紧张,她的牙齿而始终紧紧咬着嘴唇,毕竟,高额的债务不知要付出多大的代价才能够等同:“随便什么都可以吗?” 顾绯点了点头:“当然,只要是属于你的。” 汪清韵绞尽脑汁,良久她深深地叹了口气。 不知为什么,她突然有些不甘心,甚至于害怕。 若是自己付出了承受不了的代价把债务清空,老公尝到了甜头,继续去借高利贷,周而复始,谁能够忍得了。 这样烂泥扶不上墙的男人,根本不配做一个父亲。 汪清韵犹豫了许久,才忐忑地开口道:“我想摆脱他、摆脱这份债务。想让我们母子俩过上安稳的生活,不必这么提心吊胆。” 对于老公,她已经仁至义尽。 “我不知道自己有什么你能看得上的东西,你直接提吧,省的我乱说一通。” 汪清韵不知这交易行是真是假,倘若是真的,她愿意,倘若是假的,就当梦一场好了。 顾绯笑盈盈的,墨色般的眼眸里突然划过一抹狡黠:“既然如此,把你老公的命给我吧。” 宋哲之本就命不久矣,这样的交易对交易行、对汪清韵来说,是双赢的。 只是她暂时没办法对汪清韵解释这些。 汪清韵猛然抬头,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刚才听到的内容,吓得结结巴巴:“你在说什么?” 虽然有时候脑海中会有这样恶毒的想法,但也只是想想罢了,就算老公十恶不赦,也—— 顾绯心平气和地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怎么样?能接受吗?” 汪清韵呼吸变得猛烈又急促,她摇了摇头,遗憾道:“他不属于我,我也没有办法掌控他的生命。” 几百万的债务对她来说,令她喘不过气,可和人命比起来,她下不了这个狠心。 顾绯打了个响指,旋即她的手上出现了白纸黑字的合约:“怎么样?熟悉吗?” 汪清韵接过随意地扫了两眼,她的脸上浮出震惊的神情:“你怎么会有这东西?” 当初老公第一次借高利贷、瞒无可瞒时,便在她面前跪下、赌咒发誓,只要自己愿意帮他偿还债务,这辈子都会做牛做马好好打理家庭。 她看在孩子的份上,不情不愿地原谅了对方。 老公为了表决心,特意撰写了这样一份合约,里面甚至还写,若是他日后再犯,任由自己处置。 临了,签下了他的大名,并按了手印。 她早就把这荒唐的一幕忘在了脑后,这一纸合约让她又逐渐想了起来,见顾绯脸上并没有开玩笑的神色,汪清韵错愕地开口问道:“这也行?” 顾绯点头:“每个人都要为自己说过的话,做过的事负责,虽然有时候违背规则、违背承诺,并没有惩罚措施,那只是因为没到执行的时候。你好好考虑一下吧。” 这纸合约,大约是汪清韵能钻的最大的一个空子。 她可以不费吹灰之力。 不吃,见汪清韵脸上浮出不忍,顾绯也没强求。 这摆脱泥潭的机会几乎是送到了对方手里,对方不要,她也没什么法子:“拿你二十年的寿命抵吧。” 毕竟汪清韵的二十年,同样价值不菲。 汪清韵欲言又止,她小心翼翼地提出自己的要求:“我可以知道他现在在干什么吗?” 自从高利贷上门后,自己再也没有见过老公的影子。 她痛恨的同时,总会不由自主的担忧老公的安危。 既然顾绯这么神通广大,连这种虚拟的交易都能够进行,应该能满足她现在微小的心愿吧。 顾绯对上汪清韵眼巴巴的神情,斟酌了一下,便同意了对方的要求,她耸了耸肩,空中出现了清晰的画面。 汪清韵偏头看去,脸上的神情逐渐凝固,旋即变得面目表情。 宋哲之正搂着一个年轻貌美的女人,正在逛商场。 两人举止亲密,有说有笑。 汪清韵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半个小时的时间里,她亲眼见到宋哲之大手笔地替女人买了一条项链。 她眼里的光终于熄灭了。 她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在这样的情况下,还在担忧老公的安危。 可老公呢? 背着她在外面勾三搭四、一掷千金,留给她的是一个烂摊子。 而且看这熟悉的程度,怕是在一起很久了。 这样的男人,她又为什么还要替他着想? 汪清韵深吸一口气,所有的忐忑与愧疚一扫而空,她直视顾绯:“我同意你说的交易。” 这狗男人,活该下地狱。 “我真的想彻底摆脱他、摆脱高利贷。” 凭借着自己的能力,把孩子抚养长大不成问题。 自汪清韵提出要求后,她并没有诧异对方的选择,眼下也是很平静地点了头,拿出有合同条款的布帛:“签字即生效,不可后悔。” 汪清韵二话不说,签下了自己的名字:“这样就好了吗?” 她似乎没有感受到什么不同。 还不等汪清韵得到肯定的回答,周遭的场景如方才一般发生了梦幻的变化。 她再睁眼时,依旧处于冷清的走廊上。 汪清韵忍不住伸手揉了揉眼睛,她环顾四周,怎么也找不到刚才见到的宫殿,良久,她无可奈何地苦笑,看来是自己太想摆脱困境了,所以才会做出那样的美梦。 她低声喟叹。 才刚回到办公室,静置的手机猛烈震动起来,汪清韵看着未知来电,心里忐忑不安,生怕又是高利贷的威胁,犹豫了许久,她到底还是接通了电话。 “是汪女士吗?” 汪清韵一听这柔和的口气,便长长地松了口气:“是,有什么事情吗?” 电话另一头客气有礼:“是这样的,公司遗憾地收到了宋哲之宋先生死亡的消息,他生前投过保……” 汪清韵才听第一句话就已经懵了。 死了? 她情不自禁想起刚才的交易。 可随着对方继续往下说,她一张嘴忍不住张成了O型。 生前投保。 投保的受益人是她的名字。 保额687万。 刚好偿还高利贷的金额,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天底下还有这么离奇的事情吗?! 此时此刻,汪清韵十分笃定,那记忆都是真实发生过的。 挂断电话后,她忍不住流下了泪水,只不过这一回是喜悦的,解脱的。 她终于能够好好的、过自己的生活了。 交易行内,方祁出现在顾绯的身后,他恭敬地接过那布帛,瞧着顾绯眼角柔和的笑意,他突然感慨道:“你真的和以前变得不一样了。” 换了一种心态,他反而觉得顾绯这样也挺好的。 顾绯又恢复了冷冰冰的姿态:“这笔交易,总体来说,可没吃亏。” 言下之意,她虽然有些心软,但不会为了原则而让步。 看着嘴硬心软的顾绯,方祁嘴角同样微微上扬:“你明明可以给她更多的钱,可偏偏和高利贷的数额等同,应该是担心宋哲之的父母知道这笔钱插科打诨,干扰她的生活吧。”停顿了片刻,见顾绯神情有些许的别扭,他转移了话题,真心实意道:“还有,我想过了,我的确应该尊重每个人的想法,不能因为你身份的特殊而对你格外苛刻,我和你道歉。” 因为先前不愉快,所以两人一直拧着,干脆趁着这个机会说开。 顾绯冷冰冰地“嗯”了一声。 但不得不承认,此时此刻她的心里也是喜悦的。 “我去休息了。” 方祁揉了揉眉心,心里柔软得一塌糊涂。 要是可以,他真的想挡在顾绯的面前,替她承受所有的伤害和非议。 “好梦。” 第050章 拍卖行。 何佳兴致勃勃地翻阅着手中的宣传册:“我私下里琢磨过, 绯绯对于古董较为偏爱。这上面有两个物件,是我已经瞧好了的。” 顾清越见周边人头攒动,甚至还有熟悉的面孔出现,含笑招呼后, 才开口回答:“你做主就好。” 他不太懂怎么讨小辈欢心,所以只能让何佳全权做主。 何佳也不指望着顾清越能给出什么意见,毕竟他能亲自陪自己来, 就实属不易了。 嗔恼地瞥了一眼顾清越,何佳合上宣传册。 随着人员的到齐,拍卖会也正式开始。 顾清越的位置比较靠前, 他正低声与何佳私语,余光看见不远处傅本德的脸庞,他不禁有些错愕:“你不是说这只是一场小型拍卖会吗?为什么傅本德也会来?” 看到傅本德, 就想起傅家人令人作呕的做派。 何佳顺着顾清越的视线看去, 她眼里同样流露出诧异的光芒,但转念一想, 便想明白了缘由, 当即出声解释:“据我所知, 拍卖会的压轴之物是青花大盘,不少人都是冲着它来的,傅本德应该也是如此。” 顾清越听到青花大盘,顿时了然。 傅老爷子广为人知的爱好之一便是青花瓷器。 因着和许家莽撞退婚一事,傅家变成了笑料,为了讨老爷子的欢心, 傅本德会有这么一趟,也是情理之中。 顾清越收回视线,并不去想。 傅本德同样见到了顾清越。 他神色不免有些尴尬。 可尴尬过后,心底深处便浮出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先前,顾家霉运连连,连他私底下也唏嘘过,而傅家呢,借着许家的势,更如日中天。 可所有的转折都发生在筒子楼里见到顾绯的那一天。 顾老爷子病愈、且生龙活虎,顾清越死里逃生重新掌管顾家,因着顾绯的缘故,与顾家交好的人越来越多。 可傅家呢?接二连三的丢人现眼,最后更是用极其不光彩的方式和许家解除了婚约,成了全城的笑柄。 最受打击的是,许昌池压根不是病秧子,他们的行为,都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如果,顾绯并没有去顾家,还是听话地回了傅家呢? 傅本德明知不能这么想,但却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绪,越想,他对高珊的埋怨越深,连带着对傅凝钰也有些不喜。 胡思乱想了许久,他的胳膊肘被同伴推了一下。 “老傅,我瞅你心不在焉的,马上青花大盘就要出来了,可别错过了这个好机会。” 傅本德立马回神。 罢了罢了,有些事情,不到最后谁知道好坏呢? 别看顾家、顾绯现在这么得意,万一呢? 抱着这样的心态,傅本德终于收拾好了自己的心情,他所有的注意力在青花大盘吸引了过去。 主持人正在侃侃而谈:“青花大盘是明代宣德年间景德镇御窑厂烧造的青花瓷器,在发展史上具有很重要的地位。和其他各朝的青花瓷器比起来,烧制的技术同样达到了最高峰。所以其中的价值,不可估量。” “起拍价,两百万。” 傅本德二话不说,举起了自己的牌子:“三百万。” 一言不合就抬高了一百万,这样利落的架势,迅速地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视线。 那些为青花大盘而来的,一半囊中羞涩、心生胆怯,另一半认出了傅本德的身份、犹豫着不敢拍。 一时间,满场寂静,竟没人喊价。 “看来,傅本德对这青花大盘势在必得啊。” 何佳眉头一挑,说话的语气中不免带着一丝嘲弄,显然是看不惯这样的行为。 顾清越迅速附和:“那是当然,听说傅老爷子对他的态度急转而下,他自然忧心忡忡,试图讨好了。” 沉吟片刻,他举牌加价:“三百五十万。” 傅本德有些恼怒地循着说话声望去,见到是顾清越,心脏仿佛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攥了起来。 可就在此时,顾清越笑呵呵道:“公平竞争,你不会怪我出价吧?”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本来还有些小心思想喊价的人见到这样的场景,立刻噤声,不再多言。 傅本德豁达一笑:“当然不会,否则也失去了拍卖的意义,四百万。” 原本三百万就能得到手的青花大盘,还不知道要翻多少倍才能够拿到,他心里简直呕吐血。 何佳拽了拽顾清越的袖子,有些不解:“绯绯是女孩子,对盘子没什么兴趣。”但对上顾清越的眼神,她突然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以前我怎么没发现你有这么恶趣味。” 顾清越的确没想要青花大盘,只是想恶心一下傅本德罢了。 他知道傅本德不会撒手,笑眯眯地往上加了两百万:“六百万。” 主持人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拍卖的价格越高,他抽取的佣金就越多,此刻更是不留余力的煽风点火:“还有比六百万万更高的吗?这可是折枝花果纹,收藏价值颇高。” 傅本德看着顾清越似笑非笑的眼神,情不自禁想起了顾绯,他争不过一个女儿,难道还争不过一个盘子吗? “一千万。” 价格一出,满场哗然。 青花大盘虽然价值不菲,但却值不了这个价,也就是说,买下是肯定吃亏的,除非是那些真正爱收藏的人,不会去计较里面的亏损。 顾清越及时收手:“既然如此,那我就忍痛割爱,把此物让给你了。” 虽然这么说,但他的脸上可没有忍痛割爱的表现。 说完,他又低声对何佳道:“一千万,显然是气急败坏了,既然他想当这样的傻子,就由着他吧。” 万一自己加价后,傅本德又不要了,亏了钱不说,亏了面子才难受。 傅本德胸口升起了一股邪火,他又迅速地冷静了下来。 这明目张胆的挖坑,他不跳也得跳。 要是今天拿不下这青花大盘,还不知道又会有什么流言蜚语呢。 主持人已然心满意足:“一千万第一次。” 而就在此时,在后排的陶启元猛然站起身,他面容憔悴,眼里黯淡无光:“两千万。” 这翻倍的价格,直接引起了满场的议论。 谁家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而且这个翻倍,一翻就是多了一千万。 这行为简直比傻子还要蠢。 可当视线落在陶启元的脸上时,议论声又变了个味。 “刚刚没注意到他,他怎么也来了?对别人来说一千万很多,对他来说,还真不是事。” “按道理来说,他……应该没心情出现啊,怎么还会拍下一个青花大盘呢?” “嘘,小声点说别被他听到了。” “应该是疯了吧,以他的谨慎和精明是不会做出赔本的买卖的。” 傅本德简直气急败坏。 他今天不知道走了什么霉运,几百万就能拿下的青花大盘,价格居然飙到了两千万,前有看热闹不嫌事情大的顾清越,后有财大气粗的陶启元。 一时间他进退两难。 两千万,这个钱他不是没有,只是就这么拿出来,他有些憋屈。 可要是让步,他同样不好受。 早知如此,他再寻一个物件讨好老爷子,也好过众目睽睽之下被架在火上烤。 “两千一百万。” 傅本德呼吸声逐渐加重,他偏头看向陶启元,强颜欢笑:“你要是还能出更高的价格,那我就让给你。” 陶启元丝毫没有照顾傅本德颜面的想法:“两千五百万。” 钱在他嘴里仿佛只是一个数字符号,根本没有任何意义和价值。 自从陶启元喊出价格后,时间空间仿佛被按下了静止键。 大家呆若木鸡。 傅本德的话说得很清楚,哪怕加上一点,这青花大盘就是陶启元的,可陶启元偏不,直接加了四百万。 这他妈叫什么有钱任性啊?! 傅本德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他怒火中烧,偏偏又不能当众发脾气。 待主持人一锤定音,他没有和任何人寒暄客套,直接起身向门外走去。 与此同时,陶启元接过青花大盘,迅速的找到了顾清越与何佳这对夫妇的身影,热络的凑了上去。 顾清越与何佳一脸懵,他们顾家和陶启元没有任何的交集,这突然的拦路又是闹哪样? 两人互相对视一眼,顾清越握拳抵唇轻咳一声:“什么事?” 陶启元把青花大盘递到夫妻俩面前,态度简直低到了尘埃:“我见你们喜欢青花大盘,这送你们了。” 密切关注陶启元动静的众人:“…???” 真tm是个疯子。 他们也有喜欢的古董啊,怎么不见陶启元买来送给他们? 真是太扯淡了。 “陶启元该不会是被刺激过度脑子坏了吧?他还挺惨的。” “得了,日子过得没人家好,还同情人家,哪来那么大的心啊?” “这陶启元应该是有事要求顾清越吧。” 还没有走出大门的傅本德听到身后的动静,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见到陶启元毕恭毕敬地端着盘子站在顾清越的面前,他终于忍不住猛烈的咳嗽起来。 这干的还叫人事儿吗?! 感情和他争了半天的盘子,都是为了讨好顾清越用的!!! 他简直要爆粗口了!! 作者有话要说:啊,在床上躺了两天,眼泪汪汪,大姨妈太痛苦了,昨天缺的一张今天来不及写了,我明天下午给你们补上,么么哒! 第051章 顾清越更懵了。 饶是他聪慧绝伦,却依旧没弄明白陶启元的脑回路, 眼下他客客气气地礼貌拒绝:“不必了。” 想必不用他说, 对方也会明白, 刚才加价的行为纯属一时兴起。 止住脚步的傅本德心里倏然涌出一股邪火,但转念一想,若是情绪过激、在大庭广众之下又捅出什么娄子不好收场。 只能不停压抑着恼怒的情绪。 陶启元眼底深处一抹悲戚稍纵即逝,见顾清越与何佳正欲离开,他连忙挪动脚步挡在二人面前,手足无措地继续讨好:“收下吧。” 他知道自己这行为十分的莽撞与唐突, 可实在是走投无路, 只能出此下策了。 顾清越听出了话里的哀求之意, 更是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有这两千五百万, 哪怕把天捅出个窟窿, 拿去疏通人脉,也比在这里买个青花大盘强,生怕沾染上麻烦, 他连忙摆了摆手, 再一次的拒绝:“真的不用了。” 一个拼命送、一个拼命拒绝,这架势, 再度引起了热烈的议论。 “这叫什么事儿啊?!头一回见到这样的傻子。” “可拉倒吧,做生意人哪都不是贼精的,既然掏了两千五百万,说明希望得到更大的回报哩。” “啧啧啧,我倒是有些同情傅本德了, 今天被打脸打的真惨。听说傅本德的私生女,在顾家相处得极其融洽?” “谁说不是呢!圈里对顾绯的评价十分高,偏偏傅家屡次踩一脚,所以刚才这两位争执,也是有渊源的。” 顾清越不等陶启元再次开口,便大步流星地离开。 何佳连忙跟上。 陶启元眼眸内一片黯淡,整个人像是丧失了生机般迅速的颓然,他眼眶泛红,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喊住何佳:“顾夫人。” 何佳下意识回头。 认真打量陶启元后,才发现对方的嘴唇干裂的厉害,甚至沁出了血丝,他悲痛的情绪虽然掩藏的很好,但依旧能感受出那股死气沉沉的暮色。 不知怎么,何佳突然想起顾清越生死未卜的那段时光,有些感同身受,犹豫了一下,她停住脚步,脸上带着丝丝宽慰:“我们真的不需要青花大盘。”见陶启元眼里最后的光熄灭,她又继续道:“不过,要是你有什么困难,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会帮你一把。” 她并没有把话说的太死。 虽然觉得陶启元可怜,但能做的仅仅如此。 顾清越在何佳出声的那一瞬间便停住了脚步,他虽不愿意管闲事,但愿意维护何佳的面子。 陶启元大喜大悲下,身体而颤动的厉害,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好半晌才提出自己的要求:“我想见顾绯顾小姐一面。” 顾清越:“……” 何佳:“……” 傅本德:“……” 所有围观的群众:“……” 一掷千金买下青花大盘,还以为有多棘手的麻烦事儿要处理,谁能想到,仅仅是为了见顾绯一面呢!! 这也太滑稽,太荒唐了。 最憋屈的还是傅本德。 他暂且没有考虑荒不荒唐,只是刚才压制的情绪再也控制不住涌动。 倘若顾绯依旧是傅家的孩子,那陶启元讨好的对象会不会变成自己??也就不用丢这么大一个人!! 他越想越羞恼,他觉得所有人看向他的目光里都带着嘲弄,芒刺在背。 吞咽了一口口水,傅本德拂袖离去。 真操.蛋。 这都叫什么事儿。 顾清越觉得可笑的同时又有些震惊,他思忖着顾绯究竟有怎样不为人知的身份,他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何佳若有所思。 总有些人对着顾绯大献殷勤,她比顾清越清楚得多,眼下她并没有同意,也并没有拒绝,只是照例询问:“你有什么事吗?” 陶启元欲言又止,根本说不出口。 他在二十年前,被交易行选中,双方进行了一笔交易。 如今,美好的生活仿若水中月、镜中花,一下子分崩离析,他拼命地想要寻到交易行的踪迹,可他根本毫无办法。 偶然见到了顾绯的照片,他猛然意识到,交易行的女主人与顾绯的容貌一模一样,如果说这里面没有一丝猫腻,他根本不信。 这几天,他想方设法试图找到顾绯。 可哪怕通宵在顾家门口蹲点,也根本见不到顾绯的影子。 实在没了办法,只能通过顾家其他人想办法。 “我有很重要的事情需要和她面谈,顾夫人,求你给我一次机会吧。” 他恨不得跪下给两人磕头。 何佳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窃窃私语声也越来越嘈杂,她心有不忍:“你先跟我们来。” 至于顾绯愿不愿意见陶启元,一切都按照顾绯的意思。 陶启元大喜过望,连忙跟上。 战战巍巍跟着两人到了停车场,他一言不发,等着最后的通知。 何佳则是拿起手机,背过身去,给顾绯打电话。 顾清越与陶启元大眼瞪小眼,最后他握拳抵唇,轻轻咳嗽一声:“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偏偏要找顾绯?她……真的能帮得了你吗?” 看着懵懂无知的顾清越,陶启元一下子明白,顾清越与顾绯怕是没有做过交易,他心里有些艳羡,又有些嫉妒,只含糊不清道:“能。” 顾绯是无所不能的,他从来没有怀疑过。 毕竟,风雨飘摇的顾家,不也是从顾绯来到顾家之后,才逐渐稳定的吗? 听到陶启元笃定的回答,顾清越心中疑窦越发加深,见陶启元不愿意多说有关于顾绯的事情,他歇了心中旁敲侧击的念头,改了其他的话题。 就在两人交流时,何佳挂断电话,她一脸歉意:“绯绯说她无能为力,倘若你实在要见,她可以见你一面。” 陶启元似笑非笑,似哭非哭,他的手下意识地攥紧:“我要见。” 哪怕跪着求他也要再做一笔交易,他愿意用他所有的东西来做交换。 车子一路向顾家驶去。 陶启元的神色逐渐恍惚起来,思绪翩跹。 二十年前,家境贫寒的他,被生活压弯了腰,他像是被下了最恶毒的诅咒,无论做什么都事事不顺心。 最后他站在大桥上,想纵身一跃结束这卑微又糟心的人生,却有了一段奇特的经历。 交易行内,他半信半疑地告诉顾绯,哪怕倾其所有,他也想要财富与地位。 当时顾绯说:“不需要你倾其所有,二十五年后,你生日那天,你需要付出你最宝贝的东西。” 被生活逼到绝境的他觉得,哪怕要了自己这条贱命,也没什么太大的关系,所以毫不犹豫就同意并签下了合同。 从那以后日子过得顺风顺水,幸福的把所有的承诺忘得一干二净。 但直到前两天生日时,他在外地出差,飞机偏偏遇到了大雾耽搁了航班。 通过整顿正要登机时,却收到了家中大火、妻子与儿子双双身亡的噩耗。 他这才想起,这段被尘封、或者说被刻意遗忘的记忆。 原来这些都是真的。 陶启元把一生的爱都放在了妻子和儿子身上,他根本接受不了这样的打击。 不知过了多久,车子缓缓停了下来。 陶启元收回思绪,他手背青筋暴起,要不是因为车子还没停稳,他恨不得立刻冲下车去。 顾绯慵懒地站在阳台上,见到顾清越、何佳下车后,陶启元同样跟了下来,她眼里若有所思。 陶启元的身旁跟着一个温柔的女人还有一个孩童,只不过在阳光下并没有见到他们的影子。 呵,真是有趣。 作者有话要说:零点左右见哦! 第052章 顾清越并未下车,他在何佳脸颊旁轻轻吻了一下:“晚上有应酬, 可能会晚一些到家。” 何佳嘴角漾起了甜蜜的笑意。 一旁的陶启元见到这一幕, 黯然神伤,若是没有那场荒唐的交易, 此时此刻他应该也沉浸在幸福中。 他抿了抿嘴唇, 悄然下车。 何佳耐心地叮嘱了顾清越几句, 旋即带着一脸迫切的陶启元回到客厅。 见顾绯早已等候着,她识趣地开口道:“楼上还有些东西要整理, 绯绯, 有事你直接叫我。” 陶启元感激涕零, 见何佳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处,他不顾尊严, 径直跪在了地上:“我求你, 不管什么样的代价,哪怕我死后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我也想换他们回来。” 憋了许久的眼泪汹涌而出。 若是被外人瞧见这样的场景,怕是要惊得下巴都掉下来。 而一旁的李心洁与她手中牵的小男孩,二话不说,同样跪了下来。 见顾绯的眼神在她身上流连多次, 李心洁又惊又疑,最后她伸手在顾绯的面前晃了晃,小心翼翼地开口询问道:“你是能看见我吗?” 顾绯“嗯”了一声。 也不知道究竟回复的是陶启元还是李心洁。 李心洁顿时变得欣喜若狂,她不敢起身, 拖着膝盖往顾绯的方向而去:“我们是相爱的,我们还有孩子要抚养,我也愿意倾其所有,求你了。” 虽然不明白陶启元为什么会求到顾绯头上,但她相信陶启元,所以相信顾绯有这样的能力。 顾绯扶了扶额:“你们先起来。” 陶启元闻言,他猛然抬头:“我们?” 他立刻环顾四周,发现除了顾绯与自己外,并没有第三个人的存在:“还有其他人吗?” 顾绯并没有卖关子,她俯身,右手覆在陶启元的双眼上:“是。” 陶启元感觉眼前一片漆黑,同时顾绯肯定的回答令他的心微微雀跃,再睁眼,他便看到身旁痛哭流涕的妻儿,他瞳孔猛然骤缩,伸手试图把两人揽入怀中。 可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手穿过了他们的身体。 “这怎么回事?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们死了,真的死了。“ 陶启元有些癫痫。 李心洁瞧着这副模样的陶启元,美目中满是沉痛:“启元。” 意外发生之前,她一直以为自己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女人,可意外发生后,她才发现生命竟然是这么的脆弱,美好也是如此的短暂。 陶启元哽咽道:“我后悔了,顾绯,我求求你,求求你了。“ 曾几何时,他以为财富和地位是最重要的,可随着时间的流逝,经历愈发丰富,他才知道,家庭才是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顾绯对这样的场景司空见惯,她盯了陶启元好一会儿,在对方期盼的眼神中摇了摇头:“你所有的一切都是我赋予的,倘若不是我,你的生命早在二十岁那年已经走到了尽头。不管你拿什么,都无法换回这一切。“ 说完她偏头看向李心洁:“至于你们,早已死了,更没有和我交易的资格。” 她虽然会帮一些鬼魂满足心愿,但都是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从不逾距。 陶启元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有这么不顾形象的一面,他嚎啕大哭:“不,做交易的时候我并没有意识到这些,这是不平等的。” “你把我的命拿走,求求你让她们活下来啊!” 没有妻儿,就算活着也宛如行尸走肉罢了。 顾绯把陶启元扶起来,神色淡然:“我已经给过你机会了。“ 陶启元本不想起来,但顾绯的力气着实太大,大到他反抗不了,可听到顾绯的话后,他的身体一下子变得僵硬,立刻反驳道:“不可能。” 再给他一次选择的机会,他绝对不会做出这么愚蠢的抉择。 顾绯微微一笑。 有些人总希望重来一次,可凭着当时的阅历与眼力,永远只会做出同样的决定。 “她苦苦哀求我,让我再给你们一个机会。“顾绯的视线落在李心洁面上:“所以我给了。“ 陶启元依旧不敢相信。 下一秒,他的眼前凭空出现了一个大屏幕,上面投放的赫然是20岁的自己。 此时此刻他正在大桥上徘徊,如记忆里那般,他收到了交易行的消息,随后被带到了宫殿里。 接下来的一切没有半分偏差。 只是顾绯问话时,换了方式:“你会失去你挚爱的妻子与可爱的孩子,如果你同意的话,那我们立刻就可以签合同。” 陶启元恨不得趴到屏幕前,可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自己根本没有过多的考虑:“我同意,我不会后悔。” “现在的我一无所有,甚至即将结束我短暂的一生,没什么比这更令人绝望的了。” 说完他便龙飞凤舞的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陶启元已经没有了哭的力气,他眼神满是绝望:“不,你不是这么想的,你不是。” 顾绯再次开口道:“每个人都要为自己说过的话,做过的事负责,更别提咱们是白纸黑字签好合同的,我给过你机会,所以不管你怎么恳求我,我都没办法和你进行第二次交易。“ 倘若陶启元的要求放低一些,不要权利和财富,可他从来没有这样的念头。 “这是你自己的选择。” “你走吧。” 一旁的李心洁早已哭成了泪人,听着顾绯斩钉截铁的话,她知道这件事情断然没了转圜的余地。 “我不求别的,我还没有给他过完生日,能不能让我们一家三口再聚一回。” 最后一句话说的有些肝肠寸断。 顾绯沉吟片刻,语气中难得带着些许的暖意:“过了今天,他这双眼就看不见你们了。不要在人间逗留太久,去你该去的地方。” 她虽然不能改变对方阴阳两隔的处境,但依旧是那句话,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愿意给一些便利。 李心洁郑重地给顾绯磕了个头,旋即擦干了眼泪,笑着对陶启元道:“你忘了,我这条命本来就是你救的,我不怪你。是我奢求了,能有再见面的机会已然不易。不要浪费时间好不好?” 陶启元只觉得心脏千疮百孔,他又悲戚地看了顾绯一眼,见顾绯依旧不为所动,这才一步步的离开了顾家。 李心洁与小男孩跟在他的身后。 虽然气氛有些悲凉,但却也十分温馨。 顾绯突然低低地喟叹一声,她相信此时此刻的陶启元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心实意的,可当初交易时的陶启元,同样如此。 这就是选择。 第053章 “吱嘎。” 陶启元推门而入。 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焦味, 他环顾四周, 到处都是烧焦的痕迹, 闭上眼,立刻能想象出那一日火灾的惨烈场景, 他拳头情不自禁攥紧,略带痛心、略带遗憾:“对不起,怪我没能及时赶回来。” 如果—— 飞机没有延误,是不是能够增大被救援的希望? 李心洁缓缓踏入, 回到死亡的地方, 她的脸上不可遏制地浮出了惊惧之情, 毕竟, 被生生烧死的绝望与痛楚,深入骨髓。 她忍住颤栗, 脸上露出了一抹安抚的笑意:“你没能赶回来, 才是我最庆幸的事情。” 毕竟,陶启元还好好的。 她松开儿子的手,神情变得更加温柔,随后她缓缓走到厨房:“我准备了你最爱吃的鲈鱼、西兰花, 还有一瓶珍藏的红酒。只可惜还没放到餐桌上, 房子就烧起来了。” 陶启元眼眶一下子红了。 到了这样的境地, 妻子满脑子想的都是他、还有这个家庭,眼泪不受控制的落下,落在枯焦的地上,溅起了水花。 “你真的不怪我吗?” 倘若不是他做了那个荒唐的交易, 妻子也不必年纪轻轻的就撒手人寰。 李心洁摇了摇头:“从来没。” 以前她一直想不明白,试图轻生的那一天,为什么陶启元会停下车,甚至在了解到自己的状况后,不计回报地替她偿还了所有的债务,而今天,她终于弄明白了,原来是感同身受:“我早就说过了,我这条命就是你的。你把我从泥潭中解救出来,是你给了我幸福的家庭,还有聪慧的孩子,我不会怪你。” “甚至,我还害怕自己做得不够好。” 这些年她和陶启元经历了风风雨雨,互相扶持,互相依靠,这才有了深厚的感情:“真的,我很庆幸还能够见你一面,和你说一句生日快乐。以后,我也希望你能够好好的活下去,替我们俩活下去。” 陶启元眼泪再度决堤。 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只是,死去的人已经死去了,那个被留下来的,却要承受好几倍的痛苦。 他哪里能够承受得住。 陶启元并没有正面回答李心洁的问题,他郑重其事地从随身的口袋中拿出一个小绒盒,打开后是一枚鸽子蛋:“这是我亲手打磨的,原本想送给你当惊喜,可谁能想——” 李心洁情不自禁地伸出了手。 陶启元单膝下跪,郑重其事地试图给李心洁带上,可他却扑了个空,甚至因为惯性而摔倒在地。 他的脸上沾满了黑色的灰烬,看起来滑稽又可笑,他慢吞吞地爬了起来,看着李心洁难过的神情,他突然温柔地笑了起来:“我很快就来陪你们了。” 李心洁的神情立刻变得惊恐:“启元你要干什么?你究竟想要干什么?” 陶启元缓缓走到角落,那里放置着他早已准备好的汽油,他的脸上无悲无喜:“还记得咱们的结婚誓词吗?生死相随。” 说完,他把汽油淋满全身:“这几天我一直都在想,你们死前究竟经历了多大的痛苦,可越想越恐惧,越想越痛心,最后我终于想明白了,我也想经历一回。” 他举目无亲,唯一的温暖就是妻子和儿子,陶启元缓缓蹲下身,看着儿子天真无邪清澈的小眼神,他慈爱道:“爸马上就能永远陪着你了,开心吗?” 小男孩点了点头。 他一直处于懵懂无知的状态,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亡。 而李心洁面色骤然大变:“不行,我不同意。” “你必须要好好的活着!” “你听到我说的话了没?我不允许你这么不尊重自己,也不允许你不尊重我。” “你以为你陪我一起死,我就能开心吗?陶启元!” 陶启元置若罔闻,他凝视着李心洁:“我是个自私的人,让我再自私最后一次好不好?纵然让我继续活着,也只是一具行尸走肉罢了。” 说完,他便点燃了身上的汽油。 火光中他的神色逐渐由平静变得痛苦,若有若无的闷哼声变为痛苦的哀嚎。 李心洁整颗心都揪了起来,她试图阻止,可别无他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陶启元死去。 最后,他的身体变成了焦炭。 “妈,爸爸、爸爸怎么了?” 李心洁连忙捂住儿子的眼睛,她不知道自己该作何解释,下一秒陶启元的声音倏然响了起来。 “爸爸很好。” 李心洁猛然抬头,见到与自己一样状态的陶启元,她忍不住哭泣:“你这是何苦啊?何苦啊?!” 陶启元直接把李心洁搂入怀里,那股失而复得的感觉充斥全身,他发出了一声舒适的喟叹:“值得。”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而这就是他的决定。 此刻交易行内,顾绯同样发出了一声低叹。 事情的发展总能出乎她的意料,有些时候一念之间真的能改变所有的结果。 良久,她揉了揉眉心淡淡吩咐:“去把今天的客人带来吧。”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又是短小的一天! 第054章 等候许久的华鸳得到准许进入正殿的通知, 萎靡不振的她瞬间精神起来, 憔悴的脸庞不自觉闪过喜色。 她迈步踏入,小心翼翼打量周遭的环境。 “还熟悉吗?” 顾绯笑盈盈地开口询问。 华鸳闻言, 下意识抬起头回答:“和记忆里一模一样, 你也是。” 岁月格外偏爱美人, 显然顾绯就是其中的翘楚, 她脸上没有丁点变老的痕迹, 华鸳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纵然多番保养,也不过如此:“真羡慕你。” 这话她说的真心实意。 毕竟,在娱乐圈内打拼, 吃的都是青春饭。 你越年轻越漂亮,就比其他人领先。 顾绯听到的夸赞数不胜数, 眼下自然不会有情绪起伏, 她公事公办:“这次的来意又是什么?” 华鸳收回自己的心思与艳羡,她语气笃定而又急促:“还是演技。” 农村出身的她, 凭借着对演艺的一腔热血与刻苦的努力, 幸运地考上了国内最顶尖的电影学院。 她本以为自己是鲤鱼, 即将跃龙门,可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一切才是痛苦的开端。 往日里,她虽然没有明说,但自持美貌与天赋。 可到了电影学院,她才发现自己犹如井底之蛙, 根本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大。 比她貌美的女孩比比皆是,而那些不如她的,会穿搭、会打扮,根本不比她差,至于天赋,她也并非一点就通,私下里不知花了功夫才勉强追上同学的进度。 这让她很沮丧,很痛苦。 她把所有的压力与负面情绪,全部化为上进的动力,一心一意雕琢自己的演技,抽空就去跑龙套、听名师讲解,一遍又一遍对着镜子苦练。 可娱乐圈像她这样的人实在太多了。 没有背景,没有资源,又不肯牺牲自己,根本不可能在娱乐圈里爬出头。 最后她不得不向现实低了头,私下里接过导演给的房卡,如愿以偿拿到了角色。 顾绯斟酌许久,眼里难得带了些犹豫:“两次见面,你交易了你的爱情还有友情,唯有亲情留下。这一回,你真的愿意吗?” 华鸳神情有些恍惚。 小红一阵后,她始终处于飘飘然的状态。 同年龄段的女星,演技比她好的、没她漂亮,比她漂亮的演技又差她一大截。 所以她各种通告、资源接到手软。 就在这个时候,经纪人阴差阳错替她接了大制作电影,男主角是国际一线男星。 第一次对戏,她的演技受到了全方位的碾压,NG足足半天,也没过一条。 谣言漫天飞。 但说的最多的,是她不配与男主角一起搭戏。 华鸳留下了严重的心理阴影,一见到男主角她就变结巴,根本说不出话,拍摄进度严重被拖累。 而就在这时交易行找上了她。 她用爱情,换取了三年巅峰的演技。 那一部电影,简直是她的封神之作,各种奖项拿到手软,新闻媒体把她捧上天,她也奠定了自己在娱乐圈内的地位。 从此,星途坦荡。 “除了亲情,我还有其他可以交易的东西吗?” 顾绯摇了摇头。 华鸳资产颇丰,但交易行最不缺的就是金钱,器官不足以与精湛演技媲美,她的健康与寿命同样不值这个价:“现如今,亲情是你身上最宝贵的东西了。” 她意味深长,半是提醒、半是强调:“你也知道一旦交易就不能够反悔,你要好好想清楚。” 华鸳陷入了沉默。 第一次交易,不仅帮她成功地度过了难关,还名利双收。 但三年过去,没了演技,她一下子被打回了原形,害怕露馅,只敢接了一部青春女主戏,可却被粉丝与路人吐槽演技差,还丢了逼格,简直像是两个人。 这才有了第二次的交易。 六年过去,她离最高的奖项还有一步之遥就能够大满贯,这笔交易,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 “我真的不后悔。” 顾绯在交易行内见到过形形色色的顾客,每个人都有不得已的苦衷或是膨胀、难以企及的欲.望,他们有各种各样的经历与痛苦。 而华鸳是她见到的,普通人最真实的模样。 她努力向上的生活,前路有时候坦途、有时候荆棘密布,她会为了生活妥协,但心底深处仍有自己的倔强。 这样的女孩子,终于也打开了欲.望的枷锁。 顾绯目不转睛地打量着华鸳,对方姿态极其优雅,周身充斥着迷人的气息,显然,六年的时光,让对方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而她的脑海中却情不自禁地浮现出第一次与华鸳见面时的场景。 青涩腼腆,又有些自卑。 顾绯收回思绪:“我知道,你是为了邓导的新剧。“ 邓导是国内著名的导演,地位如磐石般不可撼动,他蛰伏十年,精心雕琢剧本,现在万事俱备,正耐心地挑着演员:“很快,你便会收到他试镜的通知,你若是出现在他面前了,他一定会选择你,同时,精湛的演技也会重新回到你身上,那时,我们的交易则自动生效。倘若在中途你后悔了,我就当你今天没有来过交易行。” 华鸳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后悔?我怎么会后悔?”但仔细斟酌过后,她发现主动权依旧在自己身上,不假思索地便给了肯定地答复:“好。” 顾绯拿出明黄色的布帛:“老规矩,签字吧。” 华鸳瞥了一眼,发现上头的条例的确如顾绯刚才所言,她脑海中浮现出父母的容颜,顿时心脏砰砰直跳,可最后还是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华鸳的身影消失后,方祁缓缓出现,他脸上带着些许的无奈:“你又心软了。” 早在见到华鸳的那一瞬间,他就知道会有现在的结果:“这不是你六年前所期望的吗?” 顾绯语塞。 世间有千千万万人,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欲.望,与能交易的同等值的物件。 可交易行并不是慈善机构与垃圾收容处,所以经过各方面的筛选,才会选中这些人,因为他们身上或多或少都有珍贵、交易行愿意做交易的物件。 华鸳也是如此。 六年前,顾绯就看上了她的亲情。 一步步撒网、一步步诱.惑,这才让她主动心甘情愿的交易。 可当事情进行到这一地步,顾绯却有些后悔了,她再一次清晰地感觉到,这短短的时间内,自己冰封的内心似有融化的痕迹。 她口是心非道:“没有,只是再给她一次抉择的机会罢了。” * 华鸳惴惴不安又暗自欣喜地度过了两天。 她终于接到了邓导的回复。 想到大满贯、想到如今的成就,她雀跃地一晚上没睡着觉,虽然没什么准备,但第二日依旧容光焕发地悉心打扮。 正要换鞋时,她的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 华鸳看也不看,便掐断了电话。 下一秒,铃声再度响起。 华鸳鬼使神差地想起了顾绯所说的话,拿起手机瞥了一眼,发现是妈妈的电话,她脸上划过内疚与不安,同时按下了接听键:“妈,我现在有很重要的事,等我忙完了再和你说,行不行?” 华母带着哭腔的声音通过电话传来:“你爸他脑溢血送医了,现在正在抢救室里,他们让我做好心理准备,你有天大的事情,也先搁一搁,来见你爸最后一面。” 说到最后,已然语无伦次。 华鸳一下子愣住了。 此刻她终于明白顾绯说的究竟是什么意思。 若是选择了医院,那无异于单方面结束了交易,可若是选择了邓导,怕是见不到爸的最后一面。 爸妈这辈子所有的心血都放在了自己身上,生活再苦再难,也从来没有短缺过自己。 小时候高烧,是妈妈迎着风雪、抱着自己走了20多里路,哭着跪着让医生替昏迷的自己诊治。 上学时,所有人都觉得女孩子迟早要嫁人,念书没什么前途,爸妈一意孤行的把自己送到了学校。 得了急性阑尾,家里没有那么多的现钱住院,是妈妈一家一户挨着借钱、随后卖血还钱才让自己平安地做了手术。 想起了记忆中的点点滴滴,华鸳眼眶忍不住变得湿润,现如今,她把爸妈接到了自己的身边,可她总是忙碌于工作,根本没有时间好好陪他们。 心脏仿佛被无形的大手扼住,恐慌又有些窒息。 “囡囡,你在听吗?” 华鸳正欲回答,经纪人的电话也拨了过来,她匆匆忙忙地应了一声,旋即挂断又接听。 “华姐,收拾好了吗?车子已经在下头等着了,听邓导的意思啊,十分满意你,这事儿十有**稳了。” 据她收到的消息,今天邓导统共就见两人,无论名气还是演技,还是其他,华鸳当之无愧。 华鸳手一下子攥了起来,手心里全是冷汗。 她有心想说明自己的情况,但像是被封印了似的,怎么也说不出口。 电光火石间,她终于想明白了,这一切怕都是顾绯的手笔。 “我知道了。” 华鸳狼狈地挂断电话,陷入了激烈的思想斗争中。 第055章 “如果一切顺利, 姐, 你离大满贯就只有一步之遥了。”小助理眉飞色舞,想象到华鸳将来辉煌的成就,她与有荣焉。 可滔滔不绝地讲了许久, 都没有得到回应,她伸手在华鸳的眼前晃了晃:“姐, 你不开心吗?” 华鸳强颜欢笑。 此时此刻, 她的内心实在焦灼。 担忧生死未卜的父亲、担忧情绪崩溃的母亲。 她忽然意识到,大满贯虽然重要, 可她还有无数的时间能为之奋斗拼搏,其他的若是消失了,那便再也挽不回了。 华鸳欲言又止。 一旁的经纪人瞧见华鸳这副坐立不安的模样,心思转圜,便有些明朗了。 她抢先开口道:“邓导如今筹谋的电影是你千载难逢的机遇,你要知道, 不是每一部电影都有获得奖项的机会,也不是每一部能获奖的电影都有适合你的戏份,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任何事情都有得有失, 可你心里要记住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哪怕天塌下来,她今天也要带着华鸳去试镜。 她凭借着华鸳成为金牌经纪人,所以绝不容许中途出现任何的变故。 华鸳刚动摇的心, 被强行镇静下来。 想起这些年吃过的苦,落过的泪,受过的嘲讽, 她忍不住咬紧了嘴唇。 一旁的小助理听得云里雾里,她思来想去,重复了刚才的问话:“姐你不开心吗?” 华鸳不知该如何开口,她岔开话题:“你年纪轻轻就这么出来打拼,家里人不担心吗?” 小助理眼睛瞪得浑圆,旋即点了点头:“担心啊,怎么不担心。我家庭条件比较普通,在一众亲戚们里,更是不起眼。我还想通过好好的奋斗,给我爸妈长长脸呢。”她吐了吐舌头:“我也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能当你的助理。” 再一次听到父母这个话题,华鸳脸色微变。 她忍不住攥紧了拳头。 在交易行内,她能够轻轻松松地说出用亲情交换演技这番话,可事到临头,她只觉得痛苦万分。 最终,华鸳抵不过内心的煎熬和痛苦,她深吸一口气,对着司机道:“停车。” 车子戛然而止。 司机与助理均是莫名其妙。 “怎么了?” “出什么事儿了吗?” 华鸳缓缓吐气,下定决心后方才的彷徨早已消失不见,她郑重地对着经纪人道:“麻烦你帮我和邓导说声抱歉,我去不了。” 经纪人脸色变得极其难看,她咬牙切齿道:“华鸳,其他时候随便你怎么胡闹都行,可事关你的前途和整个工作团队,你真要这么任性吗?” 华鸳垂下头,默不作声。 车内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沉寂。 小助理看了看华鸳,又看了看经纪人,最后鼓足勇气道:“华姐向来知道自己要做什么,要不是有更重要的事,她不会这么肆意妄为,让她去吧。” 华鸳听到这番话,不知为何,眼眶突然有些湿润,她拿起手头的包,打开车门下车:“等我回来再给你们一个交代。” 说完,她匆匆忙忙拦下了出租车,径直向医院赶去。 在不停的催促下,司机以最快的速度到达医院。 华鸳紧赶慢赶,终于赶到了急救室门前。 华母佯装镇定地站着,见到华鸳的一瞬间,突然嚎啕大哭起来:“你来了,你终于来了。” 她抱住了华鸳,像是找到了自己的主心骨。 华鸳能够感受到母亲身上的颤意,足以可见是有多么的害怕与惶恐,她伸手搂住对方的肩膀,给予对方依靠同时安慰道:“妈,不会有事的,相信我,我会一直在这里陪着你。” 她突然意识到,除了给钱外,她已经很久没有和父母吃过一顿饭、陪她们聊聊天了。 她似乎是全天下最孝顺的女儿,但实际上,真讽刺。 华母声音里满是哽咽:“我害怕,我真的害怕,我以为你不回来了。” 华鸳什么也没说,只是把母亲搂得更紧。 互相依偎着拥抱了不知多久,急救室的红灯熄灭,身着白大褂的医生一脸平和的走出:“人已经救回来了。” 母女俩双双松了口气。 * “你想见我?” 交易行内,顾绯漫不经心地翻阅着几位客人的资料,连头也没抬:“你不是已经做出了选择吗?” 相较于前几日,华鸳摘下了所有的首饰、换上了舒服而不是华丽的衣物,姿态从容:“我是来谢谢你的。” 顾绯身形蓦然一顿,旋即抬起头,略带不解道:“你谢我什么?我什么也没做。” 既然能做交易行的主人,就不是个蠢笨的,华鸳并不在意顾绯的态度,她只知道是顾绯拉了自己一把:“谢谢。” 深深地鞠了一躬:“我知道自己人微言轻,没什么能让你看得上的,但以后,只要你开口,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我会满足你所有的要求。” “真的谢谢。” 爸爸脱离危险后,她日以继夜地在病床前照料,虽然心里依旧是有遗憾,可和家人比起来,真的算不上什么。 她更意识到,为自己奉献了一辈子的爸妈也老了。 顾绯脸上依旧十分平静,并无半分波澜:“既然你没什么要交易的,这里也就不要再呆了。” 说完她轻轻拂手。 华鸳消失不见。 方祁的声音倏然响了起来:“万万没想到,她竟然推掉了所有的工作,也拒绝了邓导再次试镜的提议,就这么一心一意的陪伴在家人身边。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一个人为什么在短短时间内能有这么大的变化呢? 顾绯依旧翻看着资料:“她没变。” 方祁愣了:“可……” 话还没说完,顾绯就打断了他:“有件事你肯定不知道,她准备去毕业的那所电影学院去当教授。” 方祁还是不明白:“这怎么了?” “从始至终,她就是一个倔强要强的姑娘,还没得到大满贯,怎么会那么容易放弃?没了交易行,当然只能凭借着自己的能力。” 顾绯嘴角微微地勾起:“她天分不算差,又肯上进努力,再加上六年精湛演绎的经验,她埋下头来,成功是必然的。” 虽然没有做成交易,可这一次顾绯真的很欢喜。 方祁愣住,以往顾绯没有开过先例,再加上见到的人均想着不劳而获,他差点忘记,有基础的情况下,脚踏实地也是获得成功的方法之一。 只是时间上稍慢一些罢了。 他有心想提醒一下顾绯交易行的规矩,但转念一想,顾绯实质上并没有做什么。 他咽下脱口而出的话:“嗯。” 顾绯收起资料,交代道:“接下来一段时间,交易行的客人,通通交给你处理。如果有棘手的、码不准的,随时来找我。我回顾家,把事情处理好了就回。” 方祁除了点头还是点头。 有心想叮嘱几句,但最后还是作罢。 他—— 没这个资格。 顾绯心念一动,便出现在顾家的门外。 交易行里也没什么特殊的客人需要她接待,而她,要彻底地开始清算总账。 刚换了鞋,客厅内依稀传来交流声。 顾绯觉得自己出现得有些不合时宜,正想要离开,便听到顾清越的大嗓门。 “你这么上赶着和顾家合作,到底是为了什么?” “许昌池。” 顾绯表情凝滞,大脑一片放空。 她刻意地让自己遗忘过去的某些记忆,也从没有和许昌池再见面的打算,可万万没想到,会在这样的时间,这样的场合,挨得那么近。 一时间,顾绯的呼吸急促起来。 她不由得抿紧了嘴唇。 第056章 许昌池坦荡地与满眼狐疑的顾清越对视。 若是直截了当的说是因为顾绯的缘故, 怕是会被扫地出门,他心思转圜:“说来话长。” 顾清越坐得稳稳当当:“那就慢慢说,反正我有的是时间。” 他摆明了态度, 无论如何,今天都要一个合理的答案。 许昌池沉默半晌, 倏然道:“前段时间, 您无故失踪。旁人皆以为是意外, 但我知道,这都是人为。您死里逃生, 敢问您还想继续下去吗?” 他说话的语气轻飘飘,但落在顾清越耳里,宛若一道惊.雷,整个人不由自主哆嗦了一下,他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有心想问许昌池究竟从什么渠道知道的这些信息,毕竟, 连他自己也是经过这段时间的调查, 才摸出了个大概, 嘴唇嗫嚅了片刻,他到底把疑惑咽了下去, 只给出了一个肯定的答案:“当然。” 许昌池露出了一抹笑意:“道不同不相为谋,反之,就是我和你合作的理由。” 顾清越只觉得许昌池脑子进水了。 若非被迫,谁愿意卷进这些是非纠葛中。 许家明明能中立,却偏要搅进浑水, 他简直想不明白。 许昌池见顾清越半信半疑,他干脆又加了一句:“不管您信不信我,白纸黑字的合同总做不了假,您觉得呢?” 许家的确没必要自找麻烦,可许昌池能够清晰地预判到顾家衰败的未来。 而偏偏顾绯又是顾家人,他不想让顾绯伤心。 顾清越沉默。 话都被许昌池说尽了,他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蹙了蹙眉头,他又问出了最不可思议的想法:“你对顾绯有什么想法?” 许昌池满脸茫然:“顾绯?是说顾家刚认回来的女孩子吗?我们素未谋面,我对她会有什么想法?” 他心里清楚,若是被顾清越知道自己的心思,以顾清越较真的脾气,怕是不会继续合作,所以,能扯掰的有多清楚就得多清楚。 顾清越一言不发,他仔细判断着许昌池话里的真假。 一旁许昌池突然又恍然大悟:“您应该也知道傅家闹出来的乌龙事了,放心,我暂且没这个意思。” 当然,至于以后他就不知道了。 顾清越正欲说话,抬头忽然瞧见顾绯神色自若地走入,他心里揣摩着,顾绯大概听到了他们之间的谈话内容,若是两人之间有什么猫腻,大概不会这么坦然。 而且以顾绯的本事,他也没必要这么思前想后的,霎时他的脸上浮出了慈祥的笑意:“绯绯回来了。” 顾绯的心理波动也就一瞬间,她是重生的,所以拥有那段回忆,可许昌池从未接触过自己,他按照原来的轨迹一步步成长,注定不会再有交集。 心如止水。 她脸上漾出浅浅的笑意,与顾清越打了个招呼,随后,礼貌性地对着许昌池点了点头,便直奔楼上的房间。 许昌池早在见到顾绯的第一眼时,就已心乱如麻。 直奔顾家、而并非办公楼,的确有自己的小心机在,他本想试探一下顾绯、或是与顾绯有一个美好的遇见,可万万没想到,这一切都不按照他的设想走。 最可气的,他刚才当着顾绯的面说了什么?? 什么叫做素未谋面?什么叫做毫无意思?? 呸!! 他对顾绯太有意思了啊!!! 许昌池险些哭出声来,太难了,这简直太难了!! 有心想与顾绯说几句话,但奈何对方转眼就不见了踪影,他的脸一下子耷拉下来。 顾清越握拳抵唇轻咳一声。 许昌池立刻回神,连连夸赞道:“她真漂亮。” 顾清越又狐疑地看了许昌池好一会儿,彻底确认两人之间没有任何关系,他拍板道:“下午我会让人来看合同,如果没什么问题的话,咱们找个时间签了。”想起自己才是最大的受益方,他的态度稍加缓和:“真是谢谢你了。” 听到顾清越软化的口气,许昌池知道,这一关暂且过了。 既然有了合作的机会,又何愁以后见不到面。 慢慢来,不急不急。 他现在没有婚约在身,且这么久都已经等过来了,不着急于一时。 送走许昌池,顾清越二话不说便叫来了法务部的负责人,把任务交代下去后,才感觉松了口气。 “一定要尽快完成。” 刘国伦连连点头:“知道了。” 正要离开时,余光瞥见不知何时出现的顾绯,他只看了一眼就迅速地低下头,随后离开。 顾清越顺着刘国伦方才的视线看去,见到顾绯,他犹豫了一瞬,随后走到对方身旁,略带试探、略带询问:“和许家合作,你觉得怎么样?” 他虽然心中早已有了决断,但谁叫顾绯深不可测,问一问也好更安心。 顾绯并未明言:“你觉得行就行。” 像是说了,又像是什么都没说。 顾清越琢磨了好久,都没有想清楚,干脆就按照顾绯字面上的意思去想:“那我去忙了,要是有什么事儿就找你大伯母。” 顾绯含笑点头,目送着顾清越离开,她脸上的笑意缓缓消失,旋即偏头看向侧前方:“你想干什么?” “我知道你能看见我,你帮帮我好不好?我已经死了,实在是走投无路了,求你了。” 谭晓始终跟随在刘国伦的身边,所以来到了顾家,本想跟着刘国伦一起离开,但谁能想,遇见了顾绯。 只一眼她就知道顾绯能够看见自己犹豫再三后才选择留了下来:“我真的没办法了。” 顾绯闭上眼,再睁开时眼里带着意味深长。 “你想要我怎么帮你?” 谭晓听到这话,简直热泪盈眶:“刘国伦替顾家做事,只要顾清越吩咐的,他不敢不做。我只是想要回我的孩子,我不能让孩子在这样的父亲身边长大,求求你了。” 顾绯并没有回答,相反,她开口询问道:“你总得把事情的起因经过讲清楚了,我再选择帮不帮你吧?” 谭晓连连点头:“是是是,是我唐突了。” 随后,她便开始细细讲述:“我和刘国伦是在大学里相识,没多久便开始恋爱,和其他情侣不同的是,毕业后我们就选择了结婚。他在外面打拼事业,而我负责操持家里。” 和那些三心二意的男人不同,刘国伦给了她很大的安全感,他把所有的存款全部放在自己名下,她一度以为自己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女人。 “我输.卵.管堵塞,结婚多年都没有孩子,后来有了,我欣喜若狂。从保胎到生下孩子,没人知道我经历了怎样的痛苦和绝望。” “可是他呢?他却在我怀孕的时候,在外面勾三搭四。” 顾绯适时提问:“这些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谭晓苦笑一声,眼中满是悲戚:“我哥嫂出去吃饭时,阴差阳错遇见给我拍的照片。我本想和刘国伦对峙,可想到自己的状况,又无可奈何的忍了下来。” 作为一名家庭主妇,她所有的花销都是刘国伦给的,一旦离婚,无异于天都塌了,更别提刘国伦是律师,和他打离婚官司怕是要净身出户。 “我转移了一部分财产到哥嫂的名下,以后好有个退路。可不知怎么被他发现了,两人大吵一架。我气急败坏之下提了离婚,没想到他竟然同意了。他还要带走铭铭,这我怎么会同意??我根本不同意的。” 说到这儿,谭晓的眼泪不由自主地溢了出来:“没有律师愿意接受我的委托,这几年,铭铭是由我精心抚养的,我对他的生活了如指掌,可刘国伦呢?他尽到了所有该当父亲的责任吗?无奈之下,我只能以死相逼。” 也是怪她不小心,情绪太过于激动,一个趔趄,从顶楼摔下,当场身亡:“虽然我已经死了,但是我怎么也不愿意把孩子交到他手里。他那么忙,哪有时间陪孩子?万一有人欺负铭铭,又该怎么办呢?” 顾绯神色稍稍缓和:“那你说,你到底想让我做什么?” 谭晓抿了抿嘴唇:“我的要求真的一点也不过分,我想让孩子待在我爸妈身边,我哥嫂也会帮忙照顾着,只需要刘国伦掏一些抚养费就行了。” 生活在有□□里,孩子的性格才不会那么孤僻:“我不图刘国伦的钱,我也不图其他,我只想让孩子好好的,求你答应我吧。” 谭晓很是后悔,如果当初她没有当家庭主妇,一边生活,一边工作、一边照顾孩子,在面对离婚的境地时,情况会不会好很多? 可是她却没有了重来的机会。 顾绯凝视了谭晓好一会儿,冷不丁问出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你确定你的爸妈和哥嫂会好好照顾你的孩子?” 谭晓茫然,她不明白顾绯话里究竟是什么意思,只肯定的点了点头:“当然。” 现在孩子还在爸妈的身边,只是再过一段时间,怕是她再也挡不住了。 顾绯微微一笑,笑意并不见底:“走,我带你去看看。” 作者有话要说:补19号更新,我会慢慢补完的凹 第057章 谭晓微微怔愣, 旋即心内咯噔一下:“你是说——”话并没有说完,她便压下自己荒唐的猜测:“这怎么可能呢?” 爸妈从小宠爱她,对外孙爱屋及乌,她又和哥嫂的关系极好,根本不会有纠纷。 但对上顾绯似笑非笑的神情,谭晓忽然有些不知所措。 她欲言又止, 正要开口时, 周遭的场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像是穿越了空间,她一下子就站在了熟悉的门口。 谭晓捂住了嘴巴:“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不等顾绯回答, 屋内传来了孩童的嬉闹声,她眼神骤然亮了, 透明的身体掠过门框, 随后出现在屋内。 侄子、侄女正趴在客厅的软垫上, 玩着玩具, 两人时不时互相嚷一句,温馨又热闹。 谭晓视线迅速在屋内搜寻着,很快在角落里找到了铭铭的身影, 孤零零的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她的心一下子就抽痛起来。 她突然离世,最受打击的就是铭铭了, 也不知道会给孩子的心理造成多大的阴影。 谭晓悔恨交加。 “我们为什么不可以和小哥哥一起玩?” “我也不知道,妈妈不许。” “那为什么也不可以和小哥哥说话?” “你快别提了,被妈妈听见, 小心不给你买最喜欢的零食吃。” “哦。” “他和我们不一样。” 谭晓闻言,眼神里瞬间泛起了不可思议的光泽,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她迅速冲到了侄子、侄女的身旁,有些想质问,但奈何,自己如空气般透明。 心痛的无法呼吸,谭晓只想把孩子搂入怀中,她偏头看向顾绯:“你是怎么知道的?你究竟还知道什么?” 顾绯不置一词。 就在此时,谭母端着一盘切好的水果,从厨房中走出,随后招呼嬉闹的两个孩子:“快来吃点东西。” 耐心地帮他们把手擦干净,她想了想,又从厨房拿了一个小碟子,缓缓的走到铭铭的身边:“吃吧。” 她语气疏离又冷淡,放下小碟子便转身离开。 谭晓见到这一幕,终于崩溃了。 那可是自己的亲妈,铭铭的亲姥姥啊。 之前分明不是这样的,究竟哪一步出了差错,变成了现在这个境地。 谭晓小声啜泣起来,眼神里弥漫着悲伤与绝望。 “现在你还想让孩子在这里留下来吗?” 顾绯适时问出谭晓刚才的要求。 谭晓顿时哑口无言,她突然意识到,自己替孩子选择的未来根本就是错的,大错特错。 她并没有回答,只是安静的坐在铭铭的身旁。 这一天里,人来人往。 大哥大嫂归家,与两个孩子互动,却对她的孩子不闻不问,这让谭晓心寒的同时,也摸清了他们对待铭铭的态度。 虽然吃穿用度无一不精,但却缺乏基本的交流。 顾绯耐心地陪了谭晓一整天,见她眼里的光彻底消失不见,她又重复问道:“现在你还想让孩子在这里留下来吗?” 本安静的谭晓听到这话,情绪立刻爆.炸开来:“他们这是冷暴力,冷暴力啊。” 长期育儿的她,自然关注过对孩子进行冷暴力这一话题。 冷淡、轻视、放任、疏远和漠不关心,会致使孩子精神上和心理上受到侵犯和伤害,将来一遇到挫折,就容易陷入自暴自弃的泥潭中,轻则失去活力,沉默寡言重则抑郁不堪,自杀自残。 “为什么,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对待我的孩子?” 谭晓百思不得其解,就算孩子不是亲生的,也不至于受到这样的虐待。 更何况,她陆陆续续借给娘家的钱,也足够把一个孩子抚养长大了。 “不,不能让我的孩子继续这样下去了。” 谭晓猛然抬头,眼泪如断线的珍珠:“求你让我和孩子见个面吧。” 纵然刘国伦有诸多不好,可他毕竟是孩子的亲生父亲,让孩子跟在他的身旁,至少不会遭受这样的冷暴力、这样的精神虐待。 至于为什么这么恳求顾绯,有了刚才的经历,她觉得顾绯无所不能。 顾绯知道谭晓究竟想做什么,所以并未阻拦:“半小时。” 铭铭委屈地拨弄着碟子里的水果,细看他的睫毛上还沾着一丝泪花,他的嘴巴撅了起来,一副要哭的模样,最后他没有忍住心内的委屈,晶莹的眼泪落下。 “铭铭。” 铭铭听见熟悉的声音,连忙抬头,见到谭晓时,他的眼中迸发出了惊喜的光芒,“妈妈,你回来接我了吗?” 妈妈嘱咐过她,不是她亲自来接,就算是爸爸也不能跟着回去:“爸爸这两天找了我好几回,我很乖,听你的话哟。” “妈妈,咱们什么时候走?” 他迫切地想要离开这个地方。 有记忆开始,他就觉得舅舅,舅妈、还有哥哥嫂子,对他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好。 谭晓苦楚万分,她真是悔的肠子都青了,为什么非要闹脾气造成无可挽回的后果,她拼命压抑着眼泪:“妈妈要去很远很远的地方,要很久才能回来。等爸爸再来接你,你就乖乖的跟着他回家,好不好?” 铭铭一下子变得垂头丧气:“不好。” 谭晓很想伸手摸一摸铭铭的头,可又怕被他发现异状:“以后不用听姥姥、姥爷的话,知道了吗?这两天铭铭表现的真乖,以后别人要是不理你,你也不用难过,妈妈永远在你身边。” 铭铭连连点头。 显然,见到谭晓后,他的状态好了不少。 眼底的抑郁一扫而空,连带着整个人也精神起来。 谭晓哄了许久,直到把人哄得眉开眼笑,她这才发现,时间所剩无几:“妈妈先走了,你跟着爸爸回家,好好的吃饭睡觉,就能够早点见到妈妈哦。” 她不想撒谎骗孩子,可别无它法。 铭铭连连点头,眼里又有光的他,狼吞虎咽地把面前的水果吃的干干净净。 谭晓眼角滑过眼泪。 顾绯见她执念消了一半,剩下的力量不足以抵抗吸力,轻轻一拂手:“我会让你看着孩子回家。” 谭晓对着顾绯连连鞠躬:“谢谢,谢谢。” 而查漏补缺了一天合同的刘国伦忙得脚不沾地,半夜时终于结束了工作,他马不停蹄地直奔妻子的娘家。 睡眼惺忪的谭父、谭母冷若冰霜地带着铭铭走至门口:“警察调查过,我女儿死因纯属意外,所以虽然恨你,但不怪你,但关于孩子,还是那句话,要是铭铭愿意跟着你回家,我们绝不阻拦。” 显然,吃定了铭铭的性子。 刘国伦只觉得头痛欲裂,无论他对孩子说什么、做什么,孩子都把他当成敌人一般,着实令人精疲力竭,他蹲下身,对上铭铭水汪汪的大眼睛:“跟着爸爸回家好不好?” 铭铭伸出双手,直接搂住了刘国伦的脖子:“好。” 奶香味窜满鼻尖,怀里搂着软软小小的一团,刘国伦的心简直要化了,向来刚强的他险些落下泪:“好,爸带你回家。” 虽然不明白孩子为什么转了念头,但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确是欣喜若狂。 谭母面色微变:“铭铭,你忘记妈妈说过的话了吗?” 她怎么也没想到孩子会在这时候突然改变主意。 铭铭把头埋得更深:“爸爸,我想要回家。” 刘国伦之所以对着岳父岳母百般忍让,全是因为孩子的原因,他抱着孩子,转身就走。 “你给我站住。” 谭父暴吼一声。 刘国伦很明显察觉到铭铭哆嗦了一下,他生硬地伸手安抚,随后扭过头,冷冷地瞥了一眼谭父:“看在谭晓的份上,有些事情我不想和你们计较,要是继续这么贪得无厌下去,小心我让你们怎么吞下去,就怎么吐出来。” “还有,人在做天在看,举头三尺有神明啊。” 说完他大步流星的离开。 这一回并没有任何人阻拦。 谭父、谭母面面相觑。 后者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怎么办?还缺的那笔钱该怎么填?没有了铭铭,怕是刘国伦不会再给钱了。” 谭父面色黑沉。 想起糟心的儿子和儿媳,他不由得深深喟叹一口气:“还能怎么办?祸他们闯出来的,让他们俩自己想办法,当爹的难道能帮他们一辈子吗?” 谭晓恍惚间好像明白了什么,下一秒她血色尽失,比起知道铭铭被冷暴力对待还要更加惶恐与悲戚。 口口声声替她保管财物的父母,竟然只是把自己当成了一棵摇钱树。 那以前呢?说过的话做过的事又有多少水分? 她简直不敢去想。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的浮萍,谭晓再次看向顾绯:“你告诉我,刘国伦真的有外遇吗?” 短短一句问话,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等待答案的同时,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她怕因为自己的愚蠢,这才造成了一家人的悲剧。 顾绯依旧没有回答:“刚刚我说过,会让你看铭铭回家,至于其他,你自己判断吧。” 谭晓牙齿紧紧咬住嘴唇,似哭似笑。 作者有话要说:还缺3天更新(?????????) 第058章 刘国伦悉心地替铭铭系好安全带。 橘色的暖光下,一大一小挨得极近, 温馨又和睦。 铭铭倏然伸手拽住刘国伦的袖子, 可怜兮兮道:“妈妈要多久才能回家?爸爸你和妈妈吵架了吗?” 他眼睛眨巴,单纯又无辜。 刘国伦闻言, 身体骤然僵硬, 他根本不敢直视铭铭的双眼。 由于害怕孩子情绪崩溃, 所以他警告过岳父岳母,短时间内不许对孩子透露谭晓死亡的消息。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 为什么孩子会问这样的话。 他抿了抿嘴唇, 正欲撒一个善意的谎言, 可突然间意识到了不对劲:“爸爸、妈妈什么时候吵过架?” 他和谭晓虽然有矛盾,但都一心为孩子好, 所以从没有在孩子面前爆发过冲突。 铭铭不安地低下头:“那是新妈妈要来了吗?” 听着语无伦次的问话, 刘国伦瞪大了眼睛:“什么新妈妈?和爸爸说清楚。”他的语气尽可能放柔和:“好不好?” 一旁的谭晓早已泪流满面。 她就在铭铭的面前提过一次, 没想到, 他始终没有忘记。 她不该当着孩子的面胡说八道的。 铭铭歪着头想了会:“妈妈说的。” 刘国伦情不自禁握紧了拳头,知道太过追问显得刻意,甚至会造成孩子的胡思乱想, 他干脆扯了话题,左右试探, 好半天,才从孩子断断续续地回答中拼凑出事情的起末。 原来,谭晓早就怀疑他有了外遇。 见爸爸蹙着眉头不说话,铭铭冷不丁又问道:“新妈妈会来吗?” 刘国伦不带一丝犹豫, 斩钉截铁道:“什么新妈妈,你只有一个妈妈,以前是,以后也是。” 谭晓死后,他一直在反思,愈发觉得,自己也要负一部分责任。 “爸爸带你回家。” 车子缓缓启动,很快便消失在夜色中。 谭晓眼睛又红又肿,刚才刘国伦的态度不似作伪,更何况,他根本没必要在孩子面前装腔作势。 她肠子都悔青了。 夜凉如水。 谭晓怔怔地站立,突然,她“噗嗵”一声跪倒在顾绯的面前:“我知道一而再再而三的麻烦你很过分,可是我真的想再见一见他,好不好,我求你了,求你了。” 说完,她一下又一下地磕着头。 背影单薄又令人怜惜。 顾绯被谭晓瞬间溢满的不甘心晃了神,她眉头微皱,但对上那双哀求的双眼,她最终点了点头:“好。” * 刘国伦精疲力竭地把孩子哄睡。 仅仅半晚的时间,他便深切地体会到了谭晓的不容易。 照顾孩子,并不如想象中的那般简单。 望着铭铭熟睡的脸庞,他莫名地觉得眼眶有些酸,缓缓站起身,关掉卧室的灯后,他蹑手蹑脚地走出。 刘国伦方一转身,便瞧见了谭晓温柔的倩影,他瞳孔骤缩,旋即不可思议地揉了揉眼:“你没死?” 说完,他疯狂地摇头:“不可能,这不可能。” 亲眼见着谭晓从高楼掉落,和她一起上了救护车,怎么可能呢? 谭晓以为自己的眼泪早就哭干了,但见到刘国伦的瞬间,眼泪依旧不受控制地流出:“对不起。” 刘国伦和谭晓本就有感情基础,纵然这段时间频繁的争吵,也抹不去这个事实。 他犹豫片刻,壮着胆子伸出了手。 明明能够见到人,但却只摸到空气:“你究竟怎么了?” 谭晓瞧着疲倦的刘国伦,心脏仿佛有数以万计的蚂蚁在撕咬:“真的对不起。” 虽然她一直埋怨对方,但不可否认的是,刘国伦为家庭提供了很好的经济条件,他虽然忙碌,可是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他始终陪伴着铭铭。做的或许不算多,她刻意地选择了无视。 刘国伦试图伸手牵住谭晓,但依旧是一场空。 他自嘲一笑:“可能真的是在做梦吧。”叹息一声,他同样说出了从未说出口的话:“这些年,你陆陆续续给你娘家钱,我始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是生你养你的家,都是应该的。可是你大哥大嫂变本加厉,甚至还来我上班的地方厚着脸皮问我借钱,借的不是一笔小数目,照顾你的自尊心,我从来没有和你提起过。” “可是我没有想到,你竟然会被撺掇着转移财产,这才是我和你争吵的缘由,可是你像是走火入魔一样,根本听不进去了。” 气氛岑寂。 刘国伦还想说些其他,但最后都咽了下去:“早知道你会如此,就算都给你,那又有什么关系呢。是我太计较了。” 谭晓蹲下身,捂脸哭泣。 最后变成了嚎啕大哭。 她真的是后悔了啊!!要是他们早就像现在一样坦陈地把话说开,就不会造成如今的悲剧。 “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不该相信她。我那么清楚你的品性,为什么要怀疑你啊。” 谭晓哽咽:“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刘国伦摇了摇头:“你没有对不起我。” 夫妻俩都有不足的地方,但都是为了这个家、为了铭铭:“我以为我把家里的财产都放在你的名下能让你更有安全感,却忽视了对你的陪伴,我也有错。” 说到最后,他苦笑一声:“现在说这些早已没了意义。” 谭晓情绪依旧悲恸,她擦去眼泪:“要好好照顾铭铭。”她絮絮叨叨地说了铭铭的生活习惯以及爱好:“我已经不在了,希望你能够多抽出一点时间来陪伴他。” 刘国伦沉默半晌,眼眶也不自觉地红了:“嗯。” “还有,我爸妈、哥嫂,你……不必看在我的面上,对他们迁就忍让。”谭晓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怨恨,既恨自己的愚蠢、又恨家人对自己的利用与欺瞒:“你也要好好的。” “我不后悔嫁给你。” 谭晓露出一抹微笑,眼神明亮:“再见了。” 再一次见到谭晓从面前消失,刘国伦有些失魂落魄,他眼眶更酸,原地站了许久许久,他扯了扯嘴角。 屋外。 谭晓的神情逐渐变得平和,身体逐渐变得透明,显然放弃抵抗的她,即将要步入轮回,她瞧着顾绯年轻靓丽的脸庞:“没什么能够感谢你的,希望我的经历能给你提个醒,以后如果和另一半有误会了,一定要当面说清楚,没什么矫情的,否则,酿成无法挽回的后果那就一切都来不及了。” 顾绯不知怎么想起了在筒子楼里见到的、要报仇的小姑娘,她同样用自身的经历来劝诫自己。 一时间五味成杂:“好,谢谢。” 这么多年,她……已经没有了爱人的能力。 第059章 书房。 傅本德半眯着眼正吞云吐雾, 在尼.古.丁的作用下, 他的神情恍惚而又惬意。 倏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破了静谧的气氛。 他按下接听键:“嗯?” “傅总, 许家的合同到期了, 但他们表示不愿意续签,这可怎么办?”说话之人吞咽了一口口水,语气变得愈发小心翼翼:“手底下的人耍滑头, 以为合同万无一失,早就备好了一季度的货品, 要是不尽快处理,这批货可就砸手里了。” 傅本德本漫不经心,但听到最后,眉心不由自主蹙起:“混账, 谁给他们的胆子。” 若是别的还好说,可这一季度的货,价值不菲。 这简直是活生生在割他的肉啊。 电话另一头不敢吱声。 傅本德心烦意乱地直接掐断了电话, 怒气上涌, 他直接把面前的一个陶瓷杯摔了出去。 底下的人这么做, 他不是不知道,只是没想到—— 从解除婚约开始,许家与傅家渐行渐远, 哦不,简直是生生划清了界限。 以往,他一直沾沾自喜,傅家在他的手里, 有蒸蒸日上的趋势。 原来暗地里沾了许家那么多光。 他的头又再次痛了起来。 听说许昌池亲自上了顾家的门央求合作,听说许昌池对顾清越恭敬有礼,听说许昌池的身体越来越好。 傅本德越想越觉得气急攻心,最后重重咳嗽起来,此时此刻,他终于明白了父亲痛心疾首的缘由。 有心想诘问高珊那莽撞的处事作风,可记起当日承诺过,这件事情翻篇不再提起,他更是有火无处发。 安静的空间内只剩下沉重的喘气声,冷不丁地,电话铃声再次响了,看着陌生的未知来电,傅本德本想挂断,但电光火石间想起来了什么,他的眼神瞬间亮了。 连忙殷勤地接了电话。 “老地方见面。” “嘟嘟嘟。” 傅本德还没说一句话,对方便挂断了电话,他并没有因为命令式的语气恼怒,相反,情绪变得更加激动。 放下手机,他三步并作两步走出书房,显然打算直接赴约。 高珊与傅凝钰正在客厅聊天。 前者见到脚步匆匆的傅本德,连忙叫住他:“不是说今天在家休息吗?” 傅本德脚步略微停顿:“你别管。”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离开。 高珊的表情凝固,她有些难堪又有些尴尬。 在退婚事件前,傅本德什么时候敢用这样的态度和自己说话? 她嘴唇抿得发白,直到刺痛感出现,她才回过神。 这段时间,她的确不敢再去招惹傅本德。 “妈?”傅凝钰脸上的笑意缓缓收敛,取而代之的委屈:“都是我不好。” 高珊深深地叹息一声。 哪怕在退婚板上钉钉时,她都没有后悔过,可这段时间的日子,着实是难熬。 暂且不提生意上的那些难事,只说她缩小一半的交友圈。 那些人要么觉得她做事冷酷无情不愿意往来,要么不愿意得罪许家或者稍稍奉承许家而划清界限。 甚至连娘家人也觉得她做事太冲动不过脑。 她从来不知道,低调的婚约带给她了那么多的好处,而一旦没了,这些好处也都统统不见。 高珊伸手摸了摸傅凝钰的头:“妈有些累了,先上楼休息。” 傅凝钰眼前有些模糊,她吸了吸鼻子。 高珊强颜欢笑:“你这孩子,别胡思乱想,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傅家离了许家,不至于伤筋动骨,缓过这一阵,就好了。 傅凝钰乖巧地嗯了一声。 她知道,疼爱自己的爸爸对自己有了一丝芥蒂,爷爷向来不喜欢她,所以,她只能够仅仅抓住妈妈的心了:“妈。” 高珊摆了摆手,缓缓离开。 傅凝钰始终凝视着高珊的背影,在背影彻底消失不见时,她脸上的神情一下子垮了下来。 她恨顾绯。 明明是个私生女,却偏偏麻雀飞上了枝头变成了凤凰,尤其是她的身份曝光后,不少人私下里拿着她和顾绯比较。 她没有顾绯美貌,没有顾绯得宠,没有顾绯背景深厚,她处处不如顾绯。 这样的言论,气的她几欲吐血。 可她拿顾绯……没有一丁点儿办法。 这让她怎么甘心。 而且,她也恨许家。 这婚约拖了很多年,如果许昌池的身体好起来,不应该第一时间通知他们吗?非要在这么难堪的时候说出来。 说他们傅家不仁不义,可许家难道真的把他们当成了一家人? 傅凝钰的手紧紧攥了起来,眼神愈发的深沉。 * 高尔夫球场。 傅本德换了上轻便的运动装,一派精神抖擞,他在侍者的带领下,缓缓走至尹老的身旁。 “来了?” 话音刚落,尹老伸手挥杆,一杆进.洞。 傅本德满脸堆笑:“是啊。”他凑上前:“不知尹老这次有什么吩咐?” 尹老继续挥杆,说的话漫不经心:“听说你女儿在顾家?怎么?不准备要回来?” 傅本德神情不变,但心内不由自主开始琢磨起来。 他想要认回顾绯的初衷,都是为了凝钰,而现在退婚闹得满城风雨,尹老不可能不知道。对方这么问,一定是有深意。 “当然想,可是没办法。” 说话的时候,他脑海中不由自主浮现出拍卖行的那一幕,他才是顾绯真正的亲人,如果顾绯真的回来了,那以后,傅家的路,是不是也能顺一些? “只是有个顾家罢了。我这里有件事情,需要你去做。做成了,顾绯没了依靠,迟早要回到你的身边。” 傅本德心思转圜,他瞳孔骤缩:“还是要……顾清越?” 中间几个字,声音低的几乎听不见。 尹老神色未变:“资料我已经发给你了,只是这件事情名不正言不顺,事成之后,你需要担些名声,但是我会在别的地方弥补你。你放心,不会让你吃亏。” 傅本德心跳如擂鼓。 其实他不清楚,顾清越的手里到底有什么,让这么多人忌惮,暗杀不行,甚至要明着来对付他。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脑海中再度浮出顾绯清冷又带着讥讽的笑意,他不由自主地颤了颤。 他怕了。 “听到没有?” 傅本德立刻收回心神,他苦笑一声,就算怕又能怎么样,他已经上了船,就算想下,对方也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你放心,我一定把这件事情办得妥妥帖帖。”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圣诞节快乐^_^留言的都发个小红包哟! 第060章 何佳倚靠窗边, 夜风习习, 她散漫地闭上眼。 身后的大厅内。 宾客言笑晏晏、衣香鬓影,甚是热闹。 何佳虽不耐烦这样的场合,但情绪控制得极好, 与众人寒暄过后, 才躲了个懒跑到角落。 “顾太太。” 黄岑岑一脸热络地走至何佳身旁, 眼里的友善简直要腻死人:“原来你在这儿。” 何佳早在有人接近时, 便睁开了眼, 她茫然地看着黄岑岑, 后知后觉想起对方的身份,情绪瞬间转变:“这里清净。” 她百思不得其解, 众人巴结的对象,怎么突然就和她说起话了。 “清净好啊, 我也爱清净。”黄岑岑附和了一句,笑意再度弥漫开:“圈子里早就传遍了, 听说顾绯美貌绝世无双?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机会能见一面?” 何佳心内再度嘀咕。 顾绯和黄岑岑素未谋面, 就算顾绯长得再貌美, 八竿子也打不着关系啊。 她婉转地拒绝:“绯绯平日里太忙了,连我和她见面的机会也不多,如果你有要紧事的话可以告诉我, 我帮你转达。” 当然, 最后一句话只是客气一下。 黄岑岑脸上的笑意僵了僵。 找上何佳也是迫不得已,她早就派人打听过顾绯的行踪,但是神出鬼没, 根本找不着人,这才想着退而求其次,没想到何佳竟然拒绝了她。 “实不相瞒,我真的有要紧事,但实在不方便透露。”黄岑岑窘迫中夹杂着无奈与尴尬:“真的。” 何佳一下子想到了陶启元,花了千万试图讨好她和顾清越,只为见顾绯一面。 眼前的黄岑岑和他有异曲同工之处。 她神情再度恍惚起来。 顾绯到底有着什么样的身份? 能让这么多人趋之若鹜。 就算站在权力的顶峰,也不可能让这么多人处处讨好。 何佳实在做不了顾绯的主,她不答应也不拒绝:“那我帮你转达。” 黄岑岑深深地叹息了口气,她太懂现在人打交道的方式了,还不知道要拖延到什么时候,她压低声音道:“其实要见顾绯的人不是我,是我的先生。我们有十万火急的事情想要找她。” 何佳:“……” 想了想黄芩芩丈夫的身份,她有些傻眼。 她真的不认为顾绯能够帮到对方什么。 可偏偏这么滑稽可笑的事情就发生在自己面前。 她伸手揉了揉脑袋,努力地想把晕眩感降到最低。 见何佳依旧保持着沉默,黄岑岑咬了咬牙,再度开口道:“如果你愿意帮忙,我可以透露一些消息给你。顾家好不容易稳定下来,你不会希望又起波澜吧?” “我保证所有的消息都可靠。” 何佳闻言,心咯噔一下,正所谓无风不起浪,如果黄岑岑没有听到什么风声,又怎么会笃定地说出这番话,想起顾清越失踪那段时间,整个顾家人心惶惶,她脸色变得更难看了:“好。” “我能顺便问一下为什么非要找顾绯吗?” 黄岑岑眼底深处同样流露出不解,她同样问了这个问题。 只不过问出的对象不同。 “她……无所不能。” 搬运了老公的回答,黄岑岑满是希冀:“这件事就拜托你了,谢谢。” 她不明白向来稳重的丈夫为什么会有这样可笑的要求,但作为妻子,她唯有全力配合。 黄岑岑离开后,何佳已然没了吹风的心思,吗,她心里揣着事儿,怎么也平静不下来,干脆提前和主人家打了招呼,离了场。 而回到家的第一件事便是寻上了顾绯。 作者有话要说:么么哒! 第061章 房门半阖, 何佳试探性地敲门,得到准许后, 便推门而入。 顾绯站在落地窗前,双手抱臂, 脊背笔直, 听闻身后的动静, 她微微侧头。 何佳视线凝滞,眼前的一幕,给了她极为强烈的视觉冲击。 修长的脖颈、纤薄的美背。 蝴蝶骨在露背衫里,若隐若现, 每一道曲线、流畅如画。 干净又有韵味。 何佳恍惚间有些失神。 “大伯母, 怎么了?” 这一瞬间,何佳欲言又止,一路上,她编撰了足够的理由诓骗顾绯与马旬之和黄岑岑见面,可见到顾绯, 所有的打算全部烟消云散:“是这样的。” 她简单地诉说了黄岑岑的要求, 同时直言不讳:“她话里话外的意思, 又有人针对顾家,如果你愿意见她丈夫一面, 他们会把消息透露给我。” “绯绯,你不必顾忌家里人,想见就见,不想见就直接推掉。” 顾绯直直地看了何佳好一会儿, 心底深处满是复杂与讶然,她意有所指:“我早就和你说过,顾家会越来越好的,不必担心。” 何佳脸颊有些烫,她点了点头:“行,那我这就去回绝她。夜深了,窗边凉,早些休息。” 说完她就准备离开。 顾绯连忙叫住她:“等等,我话还没有说完。”她扶了扶额头,有些无奈:“我又没拒绝。” 何佳诧异,瞳孔睁得大大的,生怕顾绯是因为他们的缘故而无奈答应,她连忙摆了摆手:“不必勉强自己。” 顾绯哑然失笑,她并没有继续强调是主动还是被迫:“约明天吧,我知道以马旬之的身份,主动来顾家,会引起注意,所以明天你找个合情合理的理由,带我拜访黄岑岑。” 何佳连连点头:“我这就去安排。”走到门口时,她终究没忍住:“顾家真的能越来越好吗?” 顾清越没有和她明说过,但她能够感受到,顾家卷入了很大的是非中,脱不了身、又解不了困,她虽表现的平平如常,但内心十分焦灼。 顾绯缓缓走至何佳的面前,郑重其事道:“快过年了,顾家马上就能雨过天晴了,相信我。” 何佳神情再度恍惚。 顾绯的声音仿佛带着蛊惑人心的能力,让她焦躁的内心得到了平静,她脸上露出了真心实意的笑容:“是我激进了。” 房门阖上。 顾绯在原地伫立片刻,下一秒她的身影便消失不见,旋即出现在交易行内。 “诶?你不是说近期不会出现在交易行吗?怎么突然又回来了?” 方祁正在整理客人的资料,见到突然出现的顾绯,又惊又喜:“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顾绯接过方祁手中的平板,足足往下翻了许久,才找到毛玉戈的名字。 “现在立刻马上,把他带到我面前来。” 方祁盯着毛玉戈三字许久,都没看出什么名堂来,他略一思索便点开了他的资料,刚看到他的身份与职业,瞬间了然。 虽然不知道顾绯究竟要做什么,但他心里大概明白了:“好。” * 实验室。 毛玉戈死死地盯着电脑上不停变化的数据,一切都如预想中的那般进行。 倏然,数据一下子窜到了顶峰,旋即再也没了变动,毛玉戈激动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沮丧:“又失败了。” “毛哥,整整两天你都没合过眼了,再这么下去身体怎么能吃得消?你先睡一会儿,我来帮你分析失败的原因。” 毛玉戈强撑着精神,可刚一站起来,头晕目眩,险些跌倒,他摆了摆手:“行,那我先去休息一会儿。” 实验室内有专供休息的地方,他躺上床后,便迅速地进入了梦乡。 迷糊间,仿佛听到了召唤。 “……交易行能够满足你所有的欲.望哦……” 毛玉戈似睡非睡,他处在一个很奇怪的感觉中,听到诱.惑的声音,他想起自己钻研许久却依旧没有进展的命题,重重地点下了自己的头。 待他神志逐渐清醒,他发现自己置身在一个恢宏的宫殿里。 迷迷糊糊由引路人指引,踏入了最中心的大殿。 环顾四周,最后,毛玉戈的视线落在主位的顾绯身上,他凝视了许久,越看越熟悉,可是让他说出究竟在哪里见过顾绯,他又说不出来。 指着顾绯“你、你、你”了好久,电光火石间,他突然一拍脑袋:“你是顾总的新侄女。“ 顾总自然指的是顾清越。 身为顾总的手下,他当然听过许多的八卦。 最多的,便是近日闹得沸沸扬扬的顾绯。 联想到交易行,联想到顾老爷子痊愈的身体,联想到顾家逐渐转好的境地,他大概明白了。 原来真相竟然是这样。 “你知道你的实验为什么屡屡失败吗?”顾绯并没有介意被发现,出了交易行,就算毛玉戈想告诉其他人,他也根本说不出口:“如果你选择和我交易,你会很快明白其中的关键点,并完成一项推动世界前进的实验。” 毛玉戈呼吸逐渐变得急促起来。 年初发生了一场意外,让他因祸得福,发现了一种新能源,分析过能源物质后,发现可以通过人工合成,一旦大量投入使用,会对如今的能源产生极大的冲击。 这个报告让所有人都欣喜若狂,在能源逐渐枯竭的如今,人工合成的能源弥足珍贵。 而毛玉戈并没有被欣喜冲昏头脑。 他沉下心依旧分析着能源,他发现能源消耗时并没有完全释放能量,充其量只利用了一小半,如果能够在能量释放时让它完全利用,那这新能源实属跨世纪的发现。 可这段时间,无论他怎么做,都没有促进能量释放的办法。 每次到了那个临界值,就会恢复正常。 “真的吗?” 顾绯言笑晏晏,她干脆把话挑明了说:“那是因为里面缺了一种元素。所以,你想要和我交易吗?” 毛玉戈胸膛剧烈起伏着。 发现了人工合成的能源,他这辈子早就衣食无忧了,可对于科研人员来说,能够有一项旷古的成就,这是值得骄傲和自豪的。 多少和他一样的人,日以继夜只为了这一刻。 “我需要付出什么?” 顾绯嘴角微微勾起:“十年的生命。” 毛玉戈简直怀疑自己听错了。 扪心自问,他觉得把自己这条命全搭上,都抵不了这样的成就,哪怕死了,他依旧会被写在史书上,这是崇高的荣耀:“真的吗?” “我愿意,我特别愿意。” 因为激动,他险些语无伦次。 顾绯打了个响指。 方祁立刻拿着布帛让毛玉戈签字。 看着心满意足的毛玉戈在签字后逐渐消失的身影,顾绯嘴角的笑意愈发扩大。 今天换成任何人,十年寿命与这元素比起来,都是不值一提,可毛玉戈是不同的。 因为在五年后,即便没有交易行,毛玉戈依旧能够找到这些元素,她只是加快了这一时间罢了。 十年的寿命对于毛玉戈来说,并不算什么,他甚至能够因为这一次交易,将来走的更高更远。 双赢。 实验室内,深度睡眠中的毛玉戈突然睁开了眼睛,他的脑海里蹦出了一个元素,细细思索后,所有的一切都豁然开朗。 他连忙从床上跳了下来:“快准备新的实验。” 本处于平静的实验室,因为他的吩咐而再度陷入兵荒马乱。 仅仅一晚上的时间,毛玉戈就弄明白了原理,精疲力竭的他顾不得乌青的黑眼圈,连忙在第一时间通知了顾清越这一好消息。 而顾清越得知后,神情再度变了。 良久他朗声大笑。 一个元素,几乎立刻扭转了顾家的处境,他这颗心终于能放回平地了! 第062章 “老马, 这顾绯究竟什么来头?值得你对我万般嘱咐。”黄岑岑本欲言又止,但见到马旬之郑重其事的模样,终于按捺不住内心的疑惑:“你实话告诉我。” 马旬之心如明镜,妻子从不主动过问任何事。 这次大概是憋得狠了。 他慢条斯理地瞥了一眼门厅的位置, 实话实说:“我也不知道。”停顿了片刻, 他继续道:“我只是想和她做一笔交易。” 黄岑岑眉头紧紧蹙了起来, 以马旬之如今的身份地位,就算是做交易, 也该是公平公等的, 而事实情况却是,他们的姿态摆得着实太低。 “非她不可吗?” 马旬之点了点头。 除了顾绯,大概没有任何一家交易行能提供他想要的东西。 交易虽是平等的,可交易物却注定了双方的不对等。 黄岑岑依旧有些弄不明白, 但见马旬之不愿意再多说,识趣地转开了话题:“只是做一笔交易而已,就要把那消息, 无偿提供给顾家吗?值得吗?万一他知道是你走漏了消息, 调转矛头对你怎么办?” 马旬之视线逐渐变得幽深,眼底深处更是出现了一抹深深的嘲弄之色:“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他们这么针对顾家无非是为了新能源所属权罢了。让顾家一家独大, 这是所有人都不愿意见到的。”他也是其中的一员,可知道顾绯的存在后,他就完全打消了自己的主意和立场, 有些事情尚可争一争,但有些事,他没那个本事:“你放心吧,如果交易成功了,其他的,什么都不用怕。” 黄岑岑瞳孔骤缩。 最后一句话,宛如惊雷般,在头上炸裂开来。 她大约有些明白顾绯的能量了。 正要说话时,门铃响了,一下子打断了黄岑岑的思绪,她起身开门,热情地把何佳与顾绯带到屋内。 待坐定后,她的视线便不由自主落在顾绯身上。 传闻,顾绯的美貌无人能及。 现在看来,传闻果真无误。 更令人惊异的是,顾绯通身的气质与美貌相得益彰,明明就安静地坐着,却像是一团闪耀的发光体,叫人挪不开眼。 “喝些什么?花茶?“ 顾绯摇了摇头:“不必了。” 何佳见状,笑着挽起黄岑岑的手:“我还有好些事情要和你请教,要不找个安静点的地方,咱们好好说道说道?” 黄岑岑知道顾绯和马旬之有话要谈,干脆顺水推舟:“好啊,走。” 说完,她便带着何佳离开了客厅。 马旬之一脸客气:“本应该是我上门拜访,但奈何体制内一言一行着实敏.感,实在是麻烦你了。” 既然顾绯愿意过来,那就代表两个人还有交易的可能,他态度更加温和。 顾绯凝视着马旬之。 马旬之家世背景、实力皆不弱,但奈何运气着实太差,屡屡在晋升时被人挤下,随后阴差阳错碰到了交易行,这才青云直上,到了如今的位置。 当年的交易,也差不多已经结束。 马旬之想更进一步,以现在的条件来看,怎么样都很难,所以只能够再次找上交易行。 “你说。” 马旬之谈起严肃话题的时候,不怒自威:“当初我试图交易我的幸福,你并没有同意。这么多年来,我终于想明白,不是幸福不够价值,而是价值太高,现在我依旧希望用幸福来交换权利。” 没有幸福感的人,基本上就等同于行尸走肉。 他无论做什么干什么都不会快乐。 某种程度上,牺牲巨大。 顾绯沉吟片刻:“想好了?” 马旬之点了点头,如今他已经攀到了现在的位置,兢兢业业,不让每一步出错,就为了能够更进一步,对权力的渴望早已无法遏制。 “真的想好了。” 他抿了抿嘴唇,虽然心有不甘,但却依旧觉得值得。 顾绯再度沉吟,她并没有接话,相反,提了另一个话题:“如果,我们可以用另一种交易的方式,达到你的目的呢?” “什么?” 马旬之一时间没有弄明白顾绯的意思,他就这么愣愣的盯着顾绯:“你再说一遍?” 顾绯莞尔一笑:“我的意思是,我现在代表了顾家,而不是交易行的主人,咱们再来做一笔交易。你觉得怎么样?” 马旬之更错愕了,他的大脑飞速地运转起来,彻底想明白后,他才试探性道:“你是说,不用交易我的幸福或者其他,只要我替你做事,你也能帮我更近一步,对吗?” 顾绯淡笑不语。 马旬之见到顾绯默认的态度,眼中忍不住浮出一抹艳羡:“顾家和你有什么渊源,你为什么会这么帮着顾家?” 至于外头纷纷扬扬传言顾绯是傅本德的私生女,他从来就没信过,毕竟,他在多年前就和顾绯交易过,这种荒诞不经的传闻,没有什么可信度。 可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顾绯的答案:“你说吧,究竟需要我做什么?”他眉头蹙得紧紧的:“实不相瞒,顾家如今的处境看似稳定下来,可他们手里拽着那一块肥肉,群狼觊觎,帮顾家,岂不是引火**?” 顾绯换了一个舒服的坐姿,从容道:“国家很快就会出手了。” 像是雪地里的一声惊雷,马旬之后背倏然冒出了一层冷汗,他下意识的站起身,给出了否定的答案:“这不可能。” 国家怎么可能会为了能源出面。 这能源无论落在谁的手里,都是促进经济增长的,百利而无一害。 他怎么会为了帮一个顾家,收拾这堆烂摊子呢? 根本不可能的。 反复念叨了好几遍,马旬之才镇定下来:“你就不要说谎诓骗我了。” 顾绯脸上露出了一抹奇特的笑意,似是漫不经心,又似是郑重其事:“那是因为新能源还没重要到引起国家的重视,可如果我说,它一旦面世,所有国家都要为之侧目、为之追逐呢?你觉得咱们国家还会无动于衷吗?” 没有强大的实力,顾家根本保不住这些。 把所有的东西上交国家,不仅能够从中牟取足够的好处与美好的未来发展,还能够从如今的险境中挣脱开来,何乐而不为。 马旬之不认为顾绯是在骗他,想起之前听到的计划,他身后的衣服彻底被汗湿透:“你没必要见我一面的。”如果真是这样,顾家早就立于不败之地了:“你说,究竟想让我帮你做什么?” 这算什么交易,这分明是替顾绯做事。 顾绯从一旁的纸巾盒里抽出一张纸,递给了马旬之:“别紧张,把汗擦一擦。听说尹老是对付顾家的主力军?还吩咐傅本德抓人顺便诬陷?” 马旬之闭上了眼。 他再一次低估了顾绯的预知力。 能够执掌那样神奇的交易行的主人,又怎么会是一个简单的人物? 亏他还想要用这一点消息,打动对方。 傅本德即将要抓的人,原本抓就抓了,就算闹开了也有办法压下去,可结合着刚才顾绯所说的话,怕是傅本德要捅出篓子了。 没人能保得住。 “说吧,你到底让我做什么。” 马旬之后背僵硬,他麻木地拿着纸巾在额头上擦了擦:“我和你交易。” 顾绯终于听到了一句准话,她干脆又发了一把大料:“你以为尹老和你有若有若无的亲近,就会帮你了?实不相瞒,你这次竞选最大的隐患就是他,他究竟支持的谁,你真确定了?“ 马旬之猛然抬起头。 有关于尹老,他始终觉得不安,虽然这样的不安毫无理由、毫无征兆,所以他没办法完全信任对方。 听到这话,他摒弃了最后一丝微弱的挣扎:“你到底是什么人?你为什么什么都知道?你究竟想要干什么?” 顾绯面无表情,但说出来的话却让人打了个寒颤:“你只需要帮我把傅本德往死里踩,踩的抬不起头就够了。” “我相信你能做的很好。” 马旬之吞咽了一口口水,此时此刻他的脑海中再度浮出了他觉得十分荒诞不羁的传言。 结合着顾绯的要求,又似乎证据确凿。 这傅本德真是个傻子,那么有能力的女儿不好好对待,偏要越推越远。 这下可就有报应了。 “我答应你。” 这事情根本就不难,有了国家的出面,傅本德捅的娄子,谁敢替他收拾? 只是倒霉的严重程度不同罢了。 顾绯紧绷的神情稍稍松懈:“你放心,既然是交易,一定能让你心想事成。” 马旬之这么一出面,能在其中捞到不少的好处,这些她暂时不能明说。 想到再过几日,傅本德凄惨的境地,顾绯忍不住心生期盼。 对于有些人来说,死亡并不可怕,从云端掉入地狱的感觉才能让人崩溃。 说完,顾绯缓缓站起身:“没什么事,我就去找我大伯母了。” 马旬之僵硬地点了点头,目送着顾绯的背影远去,直到消失不见他,才悄悄地松了口气,明明两人说的内容再正常不过,可他确实不由自主地害怕。 这种害怕是出于对未知的恐惧。 不过,想到尹老,他瞳孔中泛起幽深的光泽。 作者有话要说:元旦快乐(?????????)给你们送上小红包~ 第063章 实验室。 气氛一改往日的肃穆,尽显轻松与愉悦。 “毛哥, 二次试验数据依旧精准吧?” 毛玉戈头也不抬地翻动着报告, 从头至尾认真翻阅过后,脸上浮出欣喜的笑容:“当然。” 一人得道, 鸡犬升天, 所有参与实验过程的工作人员不仅能得到不菲的奖金, 履历同样增添了光鲜亮丽的一笔。 听到毛玉戈肯定的回答, 纵然心里已经有了准备,但大家依旧欢呼起来。 “毛老师,我早就想问你了,这么稀奇古怪的元素,怎么就被你一眼相中了?” “是啊, 是啊, 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要不是你信誓旦旦保证,我到现在还不敢信呢。” 毛玉戈情不自禁回想起交易行内的场面,纵然是亲身经历,但依旧觉得不真实,他笑得眯起了眼,眼角浮出褶皱:“成了就行。” 哪怕到现在, 他同样沉浸在惊喜与骄傲中。 大家正其乐融融交流时,门口倏然传来了喧哗声。 “你们不能随随便便进去。” “就算是警察,也要讲道理啊。” “我们实验室是有特权的,哪里能让你们随意出入,要是资料文件泄露了, 你们负责吗?” 听着争执声,毛玉戈神情骤然凝住,他猛地站起身,三步并作两步便走到门口,打开门。 整个过程一气呵成。 见到门外的警察,他的眉心皱成一团:“吵吵闹闹这是干什么?” 为首的警察宋航满脸堆着不耐烦之意,但见到毛玉戈的刹那,他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同时拿出口袋中的照片做对比,确认无误这是今天的目标,他右手扬起:“带走。” 根本不给毛玉戈任何解释、解惑的机会。 短暂的时间内,保安早已悄悄地聚拢。 毛玉戈眼神瞬间变了。 他虽不知道这么光明正大上门闹事的正主究竟是谁,但唯一能够确认的是,一旦被莫名其妙带走,恐怕这条命也就交代了。 他看似镇定自若,实则手指哆嗦。 一边吞咽口水,一边从口袋中拿出手机,试图拨通顾清越的电话。 这个时候,能救自己的人,唯有顾清越。 宋航完全没有给毛玉戈这个机会,他手疾眼快地冲上前,一脚踹飞了毛玉戈手中的手机。 随着一道抛物线,手机摔落在地,屏幕瞬间四分五裂。 “没听到我的吩咐吗?还不赶紧把人带走。” 身后的警察们一拥而上,把毛玉戈团团围住。 他们今天只有一个任务,就是把毛玉戈带回警局内。 保安们起初面面相觑,任谁也没想到,竟然会有人在实验室内闹事,更匪夷所思的是,这些都是穿着警服的人民警察。 下一秒,他们便回过神,丝毫不惧地冲上前,试图保护毛玉戈。 这些保安都是受过专门的训练、顾清越花了较大的代价才聘请而来,相较于警察,身手好太多。 一阵混乱后,双手铐住的毛玉戈,被他们紧紧的护在身后。 而半数警察则是七零八落地倒在地上。 毛玉戈狼狈之极,他的身上沾满了灰,他的心脏怦怦直跳,仿佛要从胸腔中跳跃出来,他后背笔挺,声音带着颤意:“就算是抓人也要有个章程,我到底犯了什么事?退一万步,哪怕我真的有罪,在没有定罪之前,你们也不能够这样对我。” 他站在大门外,堵住了通向实验室的唯一通道。 同时压低声音:“还不赶紧打电话。” 茫然不知所措的众人得到提醒后,连忙拿起手机。 宋航拿出逮捕令,朗声道:“你涉嫌谋杀,人证物证俱全,我们这是依法办事。我劝你早些束手就擒,要是继续抵抗,可就别怪我们了。” 说话的同时他把逮捕令在手中扬了扬。 毛玉戈面色微变,他身体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躲在保安的身后:“就算编撰理由也得找个靠谱一点的,从小到大,我连鸡都不敢杀,我还杀人?!更何况,这么久,我每日吃住都在实验室,哪里有这个条件杀人?” 宋航避而不答,他抬腕看了一眼时间,知道越往后头变故越大。 他看着虎视眈眈的保安与不成气候的下属,从口袋中掏出一把.枪:“这些辩词你大可以进去再说,有逮捕令在手,你如果继续反抗,那我就只能当场击毙了。” 杀掉毛玉戈,是不可能的,毕竟毛玉戈实在是太重要了。 他也只是出声吓唬一下。 所有人的脸色一下子变了。 就算人再厉害,又怎么能和武器相比? 更何况是个人就会有畏惧心理,万一一不小心伤到自己,那又该怎么办? 保安们下意识地吞了口口水。 宋航看到众人的反应,脸上缓缓勾起一抹冷笑,他手臂缓缓举起,对着天空的方向扣动板机。 “砰。” 略带窃窃私语与哀嚎的环境立刻变得鸦雀无声。 大家又惊又惧地看着宋航。 宋航视线缓缓落在毛玉戈脸上,仿佛地狱爬出的罗刹:“现在可以老实地跟我们走了吗?” 毛玉戈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虽然事情发生的突然,但他心里清楚,只是针对自己一个人,如果再做无所谓的反抗,只会连累更多的人。 可若是乖乖地听从,怕是自己这辈子再也不会见到阳光了。 毛玉戈深深地叹息,对方显然不给自己拖延的时间和搬救兵的机会,所以,就算顾清越收到了消息,也没办法立刻赶过来。 他咬了咬牙,与宋航对视:“你知道你自己要这么做的后果吗?你真的能够承担吗?” 宋航没什么心理波动:“我只是执行上级的命令,其他的我一概不管。” 毛玉戈舔了舔发干的嘴唇,他闭上眼。 他有做备份的习惯,整个实验过程的文件他早已做好,就算换成其他人,也能够如法炮制。 再加上一实验室的配合,有他没他,都能够一样。 想到这儿,他的心里才稍稍镇定,“既然如此,那我就跟你走。” “毛哥。” “毛老师。” 所有人都知道,这大概是一条死路,听到毛玉戈的回答,大家接二连三的惊呼出声。 毛玉戈充耳未闻,他简单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迈着步子,缓缓走到了宋航的面前:“走吧。” 宋航大约了解毛玉戈的工作,见他不再抵抗后,心里反而生出了一丝佩服。 他犹豫了一下,主动解开了毛玉戈的手铐。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来,又浩浩荡荡的走。 但还没走出几米远,门口再度出现了一群人。 第064章 “把人给我放了。“ 苍老却略带威严的声音响起, 人群缓缓让出一条路, 身着中山装的老者逐渐步入大家的眼帘。 宋航目光闪烁。 早在接到任务时, 他就被告知了多种变数, 见到有人来,他并不忧心, 只是,当知道老者的身份后,脸上不由自主流露出凝重之色, 心中颇为忌惮。 他晒笑一声,旋即迎了上去:“这次行动, 我可是有逮捕令在手。纵然您和毛玉戈有再多的私交, 也不好光明正大违背规矩吧。”握拳抵唇轻咳了一声,他把事情的严重性压到最低:“就是走个流程, 让毛玉戈配合调查, 要他真是清白的,很快就能够放人。” 老者冷笑连连, 如同方才宋航对待毛玉戈不由分说的态度那般, 此刻他同样如此:“我再说一遍,把人给我放了。你手中的逮捕令怎么来的, 我比你清楚得很。” 别说毛玉戈杀人放火了,以他现在的分量,为了新能源也得把他护得好好的。 “我知道你做不了主,赶紧通知能做主的,别最后把事情闹大了, 下不来台的可是你们。” 宋航心里有些憋屈,不应该啊,这次行动事出突然,从上到下打点得妥妥帖帖,怎么着也不该走漏风声。 可联想到老者的身份,以及如今他笃定的态度,他都有些迟疑,他扬了扬手,示意大家不要轻举妄动,旋即拿起手机拨通了电话,走到较为安静的角落里。 老者见他还算识趣,神情稍稍好看了些,然后他一脸和缓地走到毛玉戈的身旁,将其扶住:“受惊了吧?” 毛玉戈满脸懵逼。 求救电话根本没打出去,这莫名其妙帮他脱险的人又是谁? 他吞咽了一口口水,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老者见他局促的模样,转念一想,心里便清楚:“你还不知道吧,顾清越把你的成就上缴给了国家,国家对此事高度重视,不仅成立了专门的研究小组,还特派人对你24小时贴身保护。” 他说话客客气气的,俨然没有因为自己的身份而怎样,待新能源一旦推行起来,毛玉戈简直就是被写进史书的人物。 毛玉戈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好半天才后知后觉。 他知道自己的成就非同寻常,但万万没想到,这一天来的竟然会这么快,根本没有给他准备的时间。 “哦。” 老者脸上浮出了淡淡的笑意。 而其他人,同样被这神转折弄得猝不及防,但见到毛玉戈安然无恙,悬着的心终于落回了平地。 不管中间有什么样的较量,只要人平安无事就行。 另一头,宋航拨通了傅本德的电话。 他三言两语提了提形势:“现在该怎么办?把人还给他吗?” 傅本德坐在距离实验室外马路边的黑车内,听到这番话,他的眉头不由自主蹙了起来。 有了尹老的吩咐,他做事便痛快了许多,从上到下,无论哪一个环节都安排得稳妥有加,甚至都用上了傅老爷子的脸面,可对方竟然打了自己一个措手不及。 不仅如此,本不用自己出面,他怕事情出了纰漏,所以亲自来了。 一时间他有些进退两难。 “他当真这么说?”斟酌了许久,傅本德才重复确认:“你把原话一字不落的转述给我听。” 宋航立刻照办,说完后他才小心翼翼地开口:“那……” 傅本德闭了闭眼,此刻他才后知后觉。 事到如今,他已经没有退路了,宋航这一通电话,无疑是把自己架在火上烤:“按照原计划行事。” 挂断电话后,傅本德才发现自己的手不受控制的颤抖,冰凉一片,他稳了稳心神,拨打了记忆中的号码。 可等待他的,只有机械式的女音:“您拨打的电话是空号……” 傅本德吞咽了一口口水,擦了一把额头不知何时沁出的冷汗。 他心中浮出一股极为不祥的预感,但却只能硬着头皮等待宋航的消息。 宋航收到傅本德肯定的回答,再次走到老者的面前:“我只是依法办事,即便你职位高于我,也没办法干预。” 老者嗤笑一声,今天的结果早已经注定,之所以这么费口舌,还不是想方设法想绕到傅本德身上。 他打了个响指,旋即从他的身后冲出了一群人,不由分说地把宋航及他手底下的人全部扣住,见行动的干脆利落,他满意地点了点头:“带走吧。” 宋航简直不敢相信对方竟然会这么残暴的对待自己:“你究竟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吗?” 老者意味深长:“年轻人,有冲动有干劲是好事,但心里也要有杆秤,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说完,他再也不看宋航。 毛玉戈及其他人见到反转又戏剧的一幕,面面相觑的同时,心里又有些暗爽。 不过以他们的身份根本没有插嘴的资格。 很快,乌泱泱的人退去,仿佛刚才发生的场景,都只是一场梦境。 老者拍了拍毛玉戈的肩膀,转身离开。 毛玉戈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最后他的眼神熠熠生辉。 傅本德在车内等了许久,依旧是毫无动静。 他越来越心急火燎,就在按捺不住时,他的电话铃声突然响了起来,他低头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见到是老爷子,他瞳孔缩了缩。 他抿了抿嘴唇按下接听键。 “你这个蠢货,现在翅膀硬了,竟然在外面搞出这些幺蛾子,你忘了我曾经告诫过你的话吗?你是想拖垮整个傅家吗?顾家屹立这么久,又是你一个上不了台面的手段能够撼动的?” 傅老爷子咆哮声歇斯底里,他怎么也弄不明白,向来聪慧的儿子怎么会做这种智障不如的事情,明显被人当枪使也就算了,也不知道把自己摘出去,生怕别人不知道这是傅家的主意:“你现在立刻马上给我回家,听到没?” 傅本德懵了:“爸,就算事情真的闹开了,我也是依照章程行事啊。他们或许会背后嚼舌根,但靠着咱们家,完全有能力把这件事压下来。” 傅老爷子喘气声越来越大:“蠢货,国家插手了。道理说浅一点,先前的玩意儿国家看不上,随便你们闹腾,适当的争斗有利于权势。可现在不一样了,毛玉戈研究的新能源,足以撼动现在的格局,国家不会容许这样的东西,被私人占有。也就是说,毛玉戈从现在开始是国家重点保护对象,国家不会容许他出现一丝的纰漏,你和顾家斗、和毛玉戈斗,简直就是自不量力!” 傅本德如雷劈般,身体一下子变得僵硬。 没人和他说这些啊! 这究竟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他根本不知道! “爸。” 傅老爷子的话,几乎是从喉咙口逼出来的:“先前闹退婚一事就对傅家影响甚大,我让你低调做事,低调做人,可你偏偏不听,现在呢!你告诉我该怎么收场?!” 傅本德有些坐不稳了,他伸手撑住,不让自己侧倒:“爸,爸。” 他什么都想说,但又却什么都说不出口,只能一声又一声呼唤着,试图让对方替自己做主:“爸,我错了。” 傅老爷子才是真心的绝望。 他辛辛苦苦撑了这么久的家族,本以为哪怕死了也能够含笑九泉,却没想到临了竟然发生了这么一出。 是,先前顾家是众人眼里的肉骨头,人人都想啃一口。 但现在不同了。 身份一转变,所有人都会随之更改态度。 唯有傅家,不能够了。 傅老爷子越想越心焦,他突然喷出了一口鲜血,就这么倒在了地上。 傅本德听到电话另一头“啪”一声再也没了动静,连忙吩咐司机回家。 第065章 傅本德心急如焚。 若是老爷子一蹶不振, 这烂摊子谁又能收? 他闭上眼, 双手交叉握住,忍不住默默祷告。 可当他刚出现在家门口, 一群人不由分说地把他扣住。 傅本德既忧心忡忡老爷子的情况,又恼怒于这样的对待,他并没有反抗,只是略带狼狈地质问道:“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门外的动静迅速引起了屋内的注意,很快,大门打开,高珊快步走出,见到傅本德的模样, 她瞳孔骤缩:“这是傅家老宅,想拿人, 先掂掂自己分量。” 说完, 她上前一步,试图把傅本德拽出。 无论她和傅本德有多少争执,那都是内部矛盾, 让她眼睁睁地看着傅本德被带走,她做不到。 紧跟在高珊身后的傅凝钰情不自禁攥紧了拳头。 她理智尚存,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 诚如妈妈所说,这是傅家老宅,没有谁敢这么明目张胆拿人,除非一切都是有人撑腰的。 “这一幕熟不熟悉?毛玉戈还记得吗?”为首之人轻蔑地吹了吹手上不存在的灰尘:“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滥用职权下逮捕令, 你想过后果吗?” “我们才是合情合理合法的拿人。” 高珊压根不认识什么毛玉戈:“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傅本德如丧考妣。 他再次深刻地意识到了,这是一个赤/裸裸的圈套,什么叫做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就是呐。 否则哪有这么快! 按照老爷子的说法,他这次怕是真的要栽个大跟头。 不仅自己倒霉,还得拉着傅家一起倒霉。 高珊拼命用眼神示意:“你倒是说话啊。” 傅凝钰敏锐地察觉到了傅本德的情绪,她心内咯噔一下。 要是人真被带走了,再见面还不知要到猴年马月,她强颜欢笑地开口道:“我爷爷昏厥被送去急救,有什么事能不能等我爸见他老人家一眼再继续处理?” 看着对方底气十足的样子,硬碰硬肯定是不行的,只能够示弱了。 傅本德倏然自嘲一笑,他眼神如刀:“松开。” 被目光震慑,傅本德身旁几人不由自主照做。 他们也不怕傅本德跑,调整好了心态便冷眼看着他究竟要做什么。 傅本德视线在傅凝钰身上划过,随后落在高珊脸上,意味深长道:“一定要好好地照顾爸。” 说完,他坦然地转身:“走吧。” 高珊眼眶一下子红了,她有些想多问几句,可神情一恍惚,再也没了机会。 良久,她握住傅凝钰的手:“这下该怎么办,怎么办才好?” 傅凝钰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这才看看让自己平静下来:“妈,当务之急,你先去找舅舅、舅妈了解情况,咱们两眼一摸瞎,力往哪里使都不知道。还有,爸爸说照顾好爷爷,你且放下心,等爷爷醒了,什么都好了。” 六神无主的高珊听着这有条有理的分析,忍不住连连点头:“你说的对,妈都听你的。” 说着,她对着一旁傻眼的司机招了招手:“快送我去高家。” 这样的大事,电话里三言两句也说不清楚,她只想亲自去问个清楚。 傅凝钰挽住高珊的胳膊:“妈,我和你一起。” 说完,两人便一起上了车。 司机吞咽了一口口水,连忙启动车。 给傅本德当了那么久的司机,傅本德做事鲜少避讳他,所以他大约知道傅本德做了些什么,这一次,连傅老爷子都气出毛病了,怕是真的不好收场了。 * 高珊从没有这么六神无主过。 她不停地宽慰着自己,有傅家和高家在,傅本德绝不会出事,而且以傅本德谨小慎微的性格,根本不会做出格的事。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高珊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树木,神情再一次变得恍惚。 等回到高家,她诧异地发现,无论是爸妈、还是哥嫂,均在客厅稳稳当当地坐着。 她步伐下意识地顿了顿,脱口而出的话硬生生地憋在了喉咙口:“你们怎么都在家?” 回家是一场意外,她并没有通知家里人。 傅凝钰隐晦地扯了扯高珊的袖子。 高珊压抑了许久的、不好的感觉,瞬间决堤,她缓缓在沙发上坐下,强行挤出了一抹笑意。 傅凝钰跟着她坐下。 高周欲言又止,但对上妹妹略带湿润的眼眶,他为难地开口道:“知道你今天要回家,所以才在这里等着。” 高珊愣了愣。 她略一思索,脸上就露出了惊骇的神情:“哥?” 从傅本德被带走直至现在,不超过一个小时,可家里人竟然都知道了。 “哥?到底出了什么事了,你告诉我好不好?” 高周嘴唇抿得紧紧的,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犹豫再三,眼里带着一丝不忍:“你和傅本德离婚吧。” 高珊猛然抬起头。 这句话宛若晴天霹雳,让她整个人都哆嗦起来,她虽然怨过怪过厌过傅本德,可都没想过,两个人会离婚。 毕竟是联姻,婚姻不会轻易撼动。 傅凝钰脸色骤然惨白。 舅舅这一句话,意思实在是太明显了。 他想要让高家和傅家完全撇清关系。 这意味着,这一回,爸爸惹的事,恐怕有些严重,甚至严重到不能管、连沾亲带故的关系都不能有的地步。 一旦如此,连带着自己的生活都会从天堂掉到地狱,毕竟傅家的女儿,和高家的外孙女,这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概念。 想到这样的情况,傅凝钰忍不住开口道:“舅舅,你倒是说啊,这到底是怎么了。” 高周对这个外甥女还算是怜爱,见她贸然开口,并没有责怪,他简单地把毛玉戈的事情说了说:“这件事情知道的人不是很多,你们也不要往外传。他滥用职权,这件事情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端看怎么处理,可据我得到的消息,有人要动他,这事件比较特殊,这一回,怕是不能全身而退了。” “可能……傅家都会受到牵连,珊珊,我不能因为你一个人,带着高家一起冒险,你懂吗?我也很为难。” 高珊好半天没有说出话来,神色惨淡如纸,她双手捂住脸,指缝中溢出泪水:“真的没有别的选择吗?哥,我不信,事情没有一点转圜的余地。” “你告诉我,究竟得罪了谁,我亲自去求情,好不好?” 任何事情都不会无缘无故,高珊的眼里冒出了一丝希冀之色:“我去求毛玉戈,总能有办法的。” 一旁的车琳深深地叹息,她见公婆的脸上露出怜惜的神情,生怕他们脑子一热,冲动帮忙可就不好了,她连忙插话道:“毛玉戈是顾家的人,你也知道,他现在究竟有多重要。高家……因为我那不成器的弟弟,早就和顾家结下了梁子……” 顾家—— 高珊眼泪一顿,她面上浮出不可思议之色:“怎么又是他们?” 因为和许家退婚一事闹得风风雨雨,所以高珊极为不待见顾家,可怎么也没想到,这件事情竟然又会和顾家有了牵扯。 这也太邪门了。 一旁的高老太太闻言,眼底深处划过一抹复杂之色,纵然再疼爱高珊,也不会为了高珊影响自己的儿子,她缓缓开口道:“按照你说的,高门大户里,低头不见抬头见,都会给对方留个颜面,可无论是高家和傅家,和顾家的梁子实在是太大了。” “珊珊,听妈一句劝,把婚离了明哲保身,妈总不会害你。” “这一劫,他过不去了。” 高珊止住的眼泪再次决堤。 在这样的情况下离婚,脊梁骨都要被人戳断,她虽然是高家的女儿,可离了婚再回高家,情况能一样吗? 身份无缘无故地矮了一截。 加上先前出的糟心事,怕是没有人会愿意再搭理她。 “妈。” 高珊泪眼婆娑,视线朦胧。 她在想,究竟是哪里出了错,自己的处境竟然会变得这么糟糕至极。 是和许家退婚吗? 还是因为顾绯与顾家多番交恶? 还是更早的那一次,被顾家人灰头土脸地赶出宴会? 车琳见高珊默不作声,连忙劝到:“你就算不为了自己着想,也要为了凝钰想想啊。” 明明屋里十分暖和,可高珊只感觉到刺骨的冷。 她的视线从默不作声的老爷子划到满脸担忧怜爱的老太太,又划过迫切希望她同意的哥嫂脸上,正要说话时,她的手心传来一阵剧痛。 高珊低下头,见到女儿委屈巴巴的眼神,猛然站起了身:“我知道你们是为了我好,但还不到离婚呢。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他们不会牵连到高家的。” 她攥紧了拳头,觉得有些可笑又有些可悲。 “行了,我先走了。” 说完,她强撑着一口气走出了门。 傅凝钰始终紧紧跟随者高珊,她本以为舅舅会帮忙,可没想到竟然只为了撇清自己,她咬了咬嘴唇:“妈,咱们该怎么办?” 高珊脊背挺得笔直:“先去看你爷爷。” 傅老爷子才是主心骨,他是最不愿意傅本德出事的人了。 若是最后没了法子,她豁出去再去求求顾绯。 毕竟,傅本德是顾绯的亲爹。 第066章 与此同时, 顾清越正郑重其事地询问顾绯:“傅本德到底是你的亲爸,这血缘关系毋庸置疑。如果你愿意, 只要你一句话,他就可以安然无恙。” 顾绯俏脸上布满了不赞同:“他滥用职权, 本就应该受到处罚, 就算和我有血缘关系, 又有什么关系呢?”停顿了片刻,她又继续强调道:“我知道大伯父是疼我, 照顾我的心情才特意来和我说这些,可是真的没必要。我只有一个妈, 没有爸。” 顾清越真的一点也不敢小觑顾绯。 和毛玉戈详谈后,对方竟然说, 能有卓越的研究成果, 全部都仰仗顾绯。 只言片语足够让他骇然。 他不明白顾绯在其间究竟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又怎么推波助澜, 只想摸清楚对方的态度。 “那——该怎么?” 说到最后,顾清越有些小心翼翼。 顾绯莞尔一笑:“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大伯父, 真的不必考虑我。” 顾清越悄悄地吐出一口气。 他可没认为顾绯说该怎么样真的就怎么样,心里有了计较之后,他转移了话题:“清流一言不合就飞去国外,亲自给你采买了一批衣物和珠宝,算算时间,也该回来了。” 顾绯茫然, 下一秒才意识到,顾清越说的是自己的便宜爹。 想起顾清流的热情,她脸上的笑容,变得更真心实意了些:“好呀,到时候让大伯母来一起选。” 顾清越感受到顾绯的亲近之意,神色慈祥。 顾绯正欲说话,感受到丁祁的呼唤,她笑道:“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回房间了。” 顾清越将其送到门口,看着她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 顾绯回到房间,关好门后,瞬间回了交易行,见到方祁正在等候着,她开口问询:“怎么了?” 方祁瞥了一眼顾绯的神情:“有位新的客人,和您有些渊源,他名义上是你的爷爷,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傅老爷子。 顾绯脑海中立刻蹦出了对方的长相,在她的记忆中,傅老爷子的存在感并不强,他不在意自己这个私生女,不曾善待也不曾刻薄过,唯一一次,是提醒高珊做事要上得了台面,所以她好过了一小段日子。 顾绯眼睑低垂,浓密的睫毛在眼底投下一层阴影,她沉思许久,终于点了头:“安排时间,让我见他。” 方祁早就知道是这个结果,并没有惊讶,他犹豫了一下,忍不住开口问道:“为什么突然就出手了?” 顾绯闻言,神情没有半分变化,她眯了眯眼:“只是觉得,没必要拖下去了。” 方祁仔细琢磨着顾绯话里的意思,笑着附和:“你说得对。” 顾绯虽然还是顾绯,但较之先前,犹如云泥之别。 * 宫墙下,傅老爷子与方祁并排行走。 前者眼底乌黑,步伐沉重而又缓慢,尽显疲态,兴许是气氛太过于压抑,他脚步放得更慢,同时开口问道:“贵交易行真的能够让我得偿所愿吗?” 方祁不假思索给了肯定的答案:“是。” 傅老爷子若有所思,他蹙了蹙眉头,又小心翼翼地继续询问:“各种天方夜谭的行为都可以?” 方祁再次点头:“是。”余光瞥见对方一闪而过的窃喜与惊讶,他再次补充道:“当然,这一切都是有条件的,首先你得拿出相对应的交易物。总不能让我们交易行做亏本买卖,喝西北风吧?” 傅老爷子脸色倏然僵了僵,旋即又恢复了平常:“那你能给我说说,我能拿出什么交易物?” 方祁见正殿就在不远处,他加快了步伐,同时简单地介绍了一下交易物的类型,待站定后,不顾傅老爷子吃惊的心情:“行了,主人就在里面等着你,你进去吧。” 想到傅老爷子和顾绯的关系,他忍不住替傅老爷子默哀。 傅老爷子略带忐忑地走入正殿。 他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想象着交易行主人的模样,兴许是身着唐装、白发苍苍的老者,又兴许是精神抖擞的年轻小伙,他抿了抿略带干裂的嘴唇,走到正殿中央,这才抬起头。 人对于未知的事物总是恐惧的,傅老爷子也不例外。 他咽下一口口水。 可见到顾绯似笑非笑的脸庞,傅老爷子瞳孔骤缩,整个人控制不住颤抖起来:“竟然是你,竟然是你!” 谁家没几个私生子、私生女,见得多了,也就没什么波澜了,傅本德风流韵事,他知道一些,只要没闹出什么大乱子,他根本不在意。 知道顾绯的模样,也是因为退婚所以才略带关注了些。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傅老爷子本就是个聪明人,略一思索,就弄明白了所有。 “我说顾家那奄奄一息的老东西,怎么突然又生龙活虎的?一定是你和他做了交易,同时你也顺势去了顾家。” 怪不得啊! 怪不得会高调地迎回顾绯,怪不得大动干戈去拍卖行拍下古董,怪不得把顾绯当成宝,不让她吃一点亏。 所有之前想不通的地方都有了解释。 “所有人都想不明白你的身份,为什么总有人对你另眼相看,态度卑躬屈膝,我终于明白了啊!” 说话的同时,傅老爷子的老眼里闪烁着浑浊的泪光。 先是顾绯在大众面前给高珊没脸,随后因为一个养女柠檬从而与高家、傅家对上,最后因为高珊与顾绯的对话外露,造成无法挽回的局势。 要说顾绯在里面没有使一丁点力,他才不信。 傅老爷子又惧又悔。 惊惧的是,这样的顾绯屡屡针对傅家,傅家哪有什么招架之力。 后悔的是,如果能够对傅本德更约束一些,或者让他对自己的骨肉负责一些,是不是不会酿成这样的后果。 甚至,如果顾绯是傅家人,该多好。 顾绯嘴角勾起浅浅的弧度,但笑意并不到眼底:“所以你要和我做什么交易?” 这一句问话立刻打断了傅老爷子所有的思绪,他骤然从复杂的情绪中惊醒:“不,你对傅家怀着深深地恶意,不管做什么交易,你都不会让我如愿的。” 顾绯摇了摇头,她侧着脑袋,嗤笑一声,“傅家是个什么玩意,值得我为了它破了交易行的规矩?” 傅老爷子被噎得说不出来。 他不再出声,闭着眼将傅本德与毛玉戈的纠葛想了个清楚。 既然儿子有这么大的底气去做这件事情,一定是吃定了顾家没有翻身的余地,可偏偏就是这样的情况,却被人反咬一口。 也就是说,他们早就计划好的。 这一切不用精心设计,顾绯轻轻松松就能够做到,就算自己和顾绯做了交易,也保不准本德将来是什么样子,他深呼吸一口气,神色愈发衰老:“你要怎么样,才能放过你爸?你直说,我照办。” 若是一直被扣,保不齐傅本德的精神会不会失常。 顾绯挑了挑眉,没想到老爷子的心思这么敏锐。 傅老爷子见顾绯默不作声,又添了一句:“不管他如何,毕竟是你亲爸啊。说到底,也就那些龃龉,又不是生死之仇,不能够坐下来好好说吗?” 好好说? 顾绯有些想笑,她想好好说的时候,又有谁愿意听呢? 她眼睑低垂,沉默片刻,继续道:“你把傅本德连带高珊和傅凝钰逐出家门,此后双方不准有一丝来往,那一切就如你所愿。”停顿了片刻,顾绯又着重强调:“既然你们总说血缘是割不断的纽带,那作为女儿,我怕他露宿街头,总得给他提供一个遮风挡雨的地方。” “我以前住的筒子楼就不错。” 傅老爷子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要求,换到普通人身上,无关痛痒。 可是,失去了傅家这座大山的本德,基本上就是被逼入了绝境,生不如死。 没有收入来源,生活质量翻天覆地,甚至于还要被曾经得罪过的人换着法子蹉跎。 钝刀子割肉,也不过如此了。 “你也太狠心了。” 顾绯耸了耸肩:“狠心?”本想说几句,但她又觉得没必要:“这就是我的要求,至于愿不愿意照做,那就是你的事情了。” 见顾绯不做半点让步,傅老爷子凝视了她好一会儿,挺直的后背一下子佝偻了不少:“凝钰又做错了什么?” 顾绯但笑不语。 傅凝钰做的,可比她的父母多得多。 “去吧,不要耽误下一位客人的时间。” 顾绯觉得有些唏嘘。 以往一直觉得傅老爷子冷漠无情,可事到如今,她发现,不是这样的,他会为了自己的儿子,走进交易行。 傅老爷子还想说些什么,但下一秒,周遭的场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哪里还有顾绯的身影。 “他会按照你说的去做吗?” 不知何时,方祁出现在大殿里。 顾绯肯定地回答:“当然,你就等着看吧。” 他怕傅本德出事,动作只会越来越快,人都有这样一个心里,就算活的如草芥一般,也没关系,只要活着就好。 毕竟活着就有希望。 第067章 傅老爷子睁开浑浊的双眼, 便对上高珊惊喜交加的眼神,怒极攻心后,他仿佛失去了身体的控制权,浑身乏力。 这一刻, 他深切地意识到,自己已经老了, 无论他有多不想承认,这都是既定的事实。 高珊连忙叫来主治医生。 经过各项精密的检查,主治医生这才给了确凿的判断:“以后不要让老人家动怒了, 回去好好休养一段时间, 即可痊愈。” 高珊松了口气。 她有心想把傅本德这一遭遇和盘托出,但考虑到医生的叮嘱,一时间又有些进退两难。 若是再把老爷子气出个好歹,那才是真正的完了。 内心挣扎许久,她决定等老爷子的情况好一些再说:“爸, 听医生的, 一旁的傅凝钰始终凝视着高珊的神情,知女莫若母, 反之亦然, 她实在是害怕爸爸出现意外, 咬了咬嘴唇便插话道:“爷爷,你救救爸爸吧。” 高珊狠狠地瞪了一眼傅凝钰。 傅凝钰满脸委屈,眼眶泛红,楚楚可怜:“妈, 就算你也不告诉爷爷,就算能瞒得了一时,能瞒得了一世吗?要是事情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你真的不后悔吗?” 傅老爷子疲惫的眼神立刻转向傅凝钰,说实在话,他对这个孙女没什么疼爱。 可这一番话,却引起了他的不满。 医生分明才刚交代过,连高珊都懂得克制自己,可傅凝钰却丝毫不顾及自己的身体。 他攒了攒力气,这才说出了一句完整的话:“我要开祠堂。” 高珊不明所以,她根本不知道傅老爷子究竟要做什么,按照常理来说,听到傅凝钰这番话最起码也要表现出适度的关心,可他却不闻不问。 不知怎么,她的心里突然浮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凝钰话已经说到这份上,高珊没有继续隐瞒的意思,她语气变得心急火燎:“爸,本德出事了。” 傅老爷子有心想发火,但奈何实在是力不从心,他闭上眼又攒了攒力气:“通知他们,我要开祠堂。” 他眼神冷冽,高珊一时间有些愣:“爸,本德出事了,你真不管吗?”她停顿了片刻又继续道:“在这个节骨眼上,你要开祠堂做什么?” 傅老爷子闭上眼。 气氛逐渐变得冷凝。 就在高珊以为傅老爷子不会再说什么的时候,耳边传来对方笃定而又坚决的声音:“我要把你们三个逐出家门。” 高珊和傅凝钰互相对视一眼,皆看到彼此眼里的震惊之色。 她们怎么也弄不明白。傅老爷子到底抽了什么风。 可不管她们说什么,老爷子再也没了声息。 第068章 傅凝钰心事重重地走出病房, 她眉头蹙得紧紧的, 说话的语气带着忐忑与不安:“妈, 爷爷究竟要干什么?除了逢年过节, 祠堂哪是说开就开的。” 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消毒水味, 高珊不知为何, 浑身发冷, 她不敢想,也不愿意去想。 抿了抿嘴唇,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随后破天荒质问道:“刚才医生的话你没有听见吗?事有轻重缓急,万一把老人家的身子骨气出个好歹, 就是有十张嘴也说不清了。” 如果不是傅凝钰自作主张, 没准老爷子也不会提出开祠堂这一事。 傅凝钰脑袋瞬时耷拉, 她有心想反驳几句, 但瞧见高珊脸色着实有些差,她不敢惹对方动怒。 这个家里,爷爷视她于无物, 爸爸虽然对她不错, 可如今自身难保,唯一能够依靠的就是妈妈, 她声若蚊蝇:“我错了, 只是想到爸爸,我就有些难受,还不知道那些人会怎么对待他。” 高珊神情逐渐趋于缓和。 她忍不住在心里诘问自己, 是不是对傅凝钰太苛刻了,孩子担心爸爸当然情有可原。 她叹息了一声,旋即在傅凝钰的头上摸了摸:“妈知道了,放心,一切都会好的。”不管傅老爷子想做什么,傅本德都是他的亲生儿子,他不会不管的,没准只是老爷子救人的一个手段,高珊思前想后,终于想通,同时还开口安慰:“你别有心理负担。” 傅凝钰不敢泼冷水,只要乖巧地点了点头。 离开医院后,高珊便按照老爷子的吩咐,开始筹备起来,开祠堂不是一件小事,所以忙得人仰马翻。 她心里始终揣着一线希望。 可当傅老爷子拖着病恹恹的身体,走进祠堂当众宣布,要把傅本德逐出家门时,她的脸色一下子石化。 她想了一千一万种可能,都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 老爷子这是在用最坚决、最不可挽回的方式与傅本德划清界限啊!! 在众人议论纷纷的嘈杂声中,高珊的声音显得格外刺耳:“爸,你不能这么做,虎毒尚且不食子,你这是彻底把本德往绝路上逼啊。爸!” 最后一声爸,喊得歇斯底里。 在一旁扮乖巧的傅凝钰同样变了脸色,可以说,这个决定除了爸爸外,影响最大的就是自己了,她“噗通”一声跪下,眼泪簌簌而下:“爷爷,这是为什么呀?爸爸有没有犯错另说,退一万步,就算真的做错了,一家人不应该齐心协力渡过难关吗?你这样的行为,不怕别人戳你脊梁骨吗?” 她看向一旁的叔叔伯伯:“求你们帮忙说句话劝劝爷爷吧。” 在傅凝钰的连声哀求下,傅家那些稍有地位的族人这才从面面相觑中回过神来。 他们同样有傅凝钰那样的担忧。 傅老爷子连亲生儿子都能下狠手,若是将来他们有个好歹,处理方式怕是更加无情。 不管是为了傅本德还是为了自己,都要打消傅老爷子这荒诞不羁的想法。 “本德既没杀人、也没放火。就是闹出了一些乱子,按照以往,花点精力摆平就行。” “逐出家族这个惩罚也太严重了,他是你的亲生儿子,你不心疼我们还心疼呢。” “这些年就算本德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看在他兢兢业业,为了傅家的份上,暂且饶他一次。” “是啊,是啊,再给他一次重新改过的机会。” 听着不绝如缕的求情声,傅老爷子胸口隐隐发麻,这样的场景,是以往他特别喜欢看到的,可现在只觉得心如刀绞。 做出这个决定,他比任何人都痛苦,可偏偏没有人能够理解他,他视线缓缓在众人身上划过,最后落在高珊与傅凝钰身上:“除了傅本德,你们两个名字也要从族谱中划去。” 见其他人极其不赞同的神情,傅老爷子的态度也是前所未有的坚决:“谁要是再劝,就和他们三个一起滚出傅家吧。” 傅老爷子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不太好,若是再被气倒了,恐怕别再想从病床上下来。 也只有这个最后的机会能够保住本德的命了。 掷地有声的话立刻让厅内变的鸦雀无声。 他们虽然不满于老爷子的专横武断,但事情一旦牵扯到自己,牵扯到如今优越的生活,他们除了闭嘴也只能闭嘴。 一个个用同情的眼神看着高珊与傅凝钰。 高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尤其是感受着四面八方的怜悯,向来心高气傲的她根本就忍受不了,抑制的怒气喷薄而出:“爸,你这也太过分了,我嫁到傅家这么多年,平心而论,我有犯过错吗?这件事情,我不同意。还有凝钰,她更是无辜,你要她如何在上流社会继续生活下去?一辈子被人指指点点吗?” “爸,我不服。” 傅凝钰更是连连啜泣起来。 若是不明不白地被逐出了傅家,别人还以为她干了多让人糟心的事儿。 此时此刻,她对顾绯的恨意更是加深了许多。 如果没有顾绯的存在,她又怎么会萌生退婚的想法,又怎么会给所有人上演了一场戏剧性的笑话? 如果她现在依旧是许昌池的未婚妻,就算借给爷爷十个胆子也不敢把爸爸逐出家门,甚至还要连累自己。 感受着胸腔内流淌的无力感,她忍不住攥紧了拳头。 “爷爷,我又做错了什么?” 傅老爷子轻轻拂手,他的眼底尽显疲惫:“刚才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不管你们再说什么,都没有用。服气也好不,服气也罢,这都是既定的事实。” 说完,他不顾高珊和傅凝钰的组织,便按照顺序,将傅本德一家三口,正式逐出傅家。 “我会以最快的速度把消息通知给所有人,如果你以后还能见到本德,告诉他,我们父子俩的情分,从此一刀两断。” 说完傅老爷子便挥袖离开。 背身站立时,浑浊的老眼一下子闪烁出了泪花。 他们说的都没有错,傅本德是他的亲生孩子,他根本忍不下心。 高珊像失了神智似的,傻傻站立着,她目送着所有人离开,看了一眼哭得凄惨的女儿,她脚一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为什么?为什么事情会发展到这样的地步?” 傅本德被逐出傅家这一消息传出后,像是野火般疯狂的蔓延。 所有人如同高珊一般,根本不理解傅老爷子的想法,待了解了事情的起因经过后,更是心内叹了一声傅老爷子的狠心。 可就在第四天,在所有人的震惊不解中,灰头土脸的傅本德,回家了。 第069章 傅本德浑浑噩噩地盯着家门口的方向。 他胡子拉碴, 周遭弥漫着难以言喻的酸臭味, 相较于以往相较于以往的养尊处优,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阳光刺眼, 他的眼睛始终微眯着, 神情更加迷茫。 被带走后, 他并没有受到非人的虐待, 三餐算不上丰盛,但也能勉强能入口,除了不能离开固定的区域,倒也顺心。 现在,更是被放出来了。 傅本德愈发迫切地想知道,这里面究竟有什么古怪。 如雕塑般伫立了好一会儿, 傅本德晃了晃头,感觉清醒了些,正想开门, 却后知后觉想起, 所有的随身物品都被搜走。 无奈之下,只能够上前敲门。 可大门纹丝不动。 傅本德眼里弥漫出狐疑之色, 没人开门实在是太不合常理了,难道他不在家的时候,家里发生了什么事? 这么想的同时,他的心猛然揪了起来。 下一秒,大门“吱嘎”打开。 傅老爷子不苟言笑, 缓缓地走至傅本德的面前。 虽然傅本德瘦了、精神气也差了,但却活生生地站在他的面前,这就够了,他提着的心终于落回了平地。 “爸,事情发生的实在太突然,我还没有问过您老的身体,还好吗?”他上上下下地把老爷子打量了个遍,见他除了脸色苍白一些,身子骨还算硬朗:“爸,这回我真的错了,以后我一定听您的话。” 傅老爷子心中泛起无限的酸楚,而就在这时,司机驾驶着车,停在了两人的面前,他压下心内沸腾的情绪,对着傅本德道:“先上车再说。” 傅本德不明所以,但他向来对老爷子言听计从惯了,不曾有疑,二话不说便跟着上了车后座:“爸,你这一句话也不说,我心里真的慎得慌。” 司机隐晦地从后视镜内瞥了傅本德一眼,看对方这么殷勤热络,怕是还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已经被划出族谱了,以后再也没了继承傅家的资格。 真可怜。 人生的大起大落,不过如此了。 傅老爷子沉吟许久,终于出声:“前几日,我开了祠堂,做了一个重要的举措。” 傅本德不明所以,他勾起嘴角笑了笑,连忙附和道:“爸,你是傅家最睿智的人,不管你做什么事,我都无条件支持你。” 到现在,他才算是真正看明白了,姜还是老的辣,老爷子做不了激进派,但是保守派却绰绰有余。 “咱们这是要去哪啊?” 这个时候不应该让他先回家换一身衣服,洗个澡再出门吗? 傅老爷子并没有正面回答,相反,他絮絮叨叨地开始说起傅本德小时候的事:“我第一次抱你时,你那么小那么软,我整个人都僵硬了。当时心里想一定要把你培养成特别优秀的人。” “从小到大,我都对你非常严厉,方方面面都要求十分优秀,不准沾染任何不良风气,我知道,你一定在心里怨了我无数遍。” 傅本德觉得这样的老爷子实在是太奇怪了,可他的思绪一下子被带偏,思及老爷子说的话,他脸上露出了一抹真心实意的笑容:“爸,你说的一点也没错,很多次夜深人静,我在想为什么我是你的孩子,要学那么多东西,可长大之后,自己也当了父亲,就更能理解您的生意。虽然你从来没有表露出来,但是我知道,您一定很爱我。” 父子俩从未有过这样温情的交流,傅本德眼眶有些湿。 爱这个字眼对于他们这样的人来说,实在是太过于沉重,可眼下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说了出来。 傅老爷子的手指不受控制的蜷缩起来,他对上傅本德的视线,犹豫了瞬间,终于伸出手,在傅本德的头上揉了揉:“嗯。” “爸,到底怎么了?” 傅本德心里难免有些忐忑:“爸,你直说行不行?” 长时间的沉默后,车子缓缓在筒子楼前停下。 傅本德不由自主抿紧了嘴唇,他走下车,环顾四周,眼里终于露出了惊恐:“爸,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傅老爷子后背绷得笔直:“从今以后,顾绯母女以往住的地方,就是你未来的家了。高珊和傅凝钰也会一起跟着你。” 在这几天内,他对这房子进行了装修,尽可能让傅本德能够住得舒心一些,这也是他唯一能替傅本德做的了。 傅本德瞳孔骤缩,他猛然抬头,不可置信地盯着老爷子:“爸,你这是什么意思?” 傅老爷子心脏仿佛被千万蚂蚁噬咬般,疼痛溢满周身:“从今往后,你再也不是傅家的人了,也不再是……我的儿子。你也不能够离开这筒子楼,听到了吗?” “若是做不到,那你就彻底自生自灭吧。” “听懂了吗?” 最后一句问话,意味深长。 傅本德回想着老爷子一路上的反常行为,突然间就明白了,他看着老爷子转身离开,背影越走越远,他突然跪了下来,大声道:“爸。” 傅老爷子听到了这呼唤,身体颤了颤,但他并没有回头只是加大了步伐离开。 很快他的背影变成了一个黑点。 傅本德“砰砰砰”地磕了好几个响头,直到脑袋都青了,他才失魂落魄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现在终于弄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被莫名其妙地放出来,大概和这番遭遇有关,也只有用这样的方法才能够保住自己的性命。 他不能怪老爷子,相反还得感谢他。 傅本德的脑袋缓缓向后转,视线落在筒子楼上,他再一次想起那一日在筒子楼里见到顾绯时,对方轻蔑的眼神。 他大概有些明白了。 第070章 高珊收到消息后, 便马不停蹄地赶向筒子楼。 推门而入,她的脸上难掩嫌弃与鄙夷,她捂着口鼻,既不情愿又不得不踏入。 当见到消沉不已的傅本德正沉默坐着,她的心缓缓落回了平地。 在她心里,傅本德始终是一家之主。 “你到底做了什么, 让爸这么大发雷霆,甚至开了祠堂把咱们一家三口全部赶出了傅家?都这个时候了, 你还坐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去找你爸求情?打断骨头连着筋,我想你爸不会真的放任你不管。” 一番话说得又急又喘, 高珊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房间内烟雾缭绕,傅本德不置一词, 继续吞云吐雾。 “你来干什么?” 高珊一怔,旋即有些气急败坏:“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是你的妻子,我难道不该在这里吗?” “爸也太狠心了, 就算把你赶出了家门, 也不能让你住在这种鬼地方。” “你知道因为你,我和凝钰两人在外,要受到多少冷遇?你从来都不为我们考虑一下吗?” 傅本德眼里浮出了一抹嘲弄:“你知道这是哪里吗?这是顾绯母女住了十几年的地方。” 事到如今,自己落到这样的地步, 也没什么隐瞒不隐瞒可言:“你问我为什么会这样?你现在明白了吗?” 突如其来的消息, 高珊情不自禁后退一步,她错愕的吞咽了一口口水,随后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不可能。” 傅本德自嘲地笑了笑:“没什么不可能的, 她在报复我,在报复我们。” 所以,不管他们做什么,都逃不掉也躲不过。 如今的傅本德肠子都悔青了。 他不知道顾绯究竟如何说动了老爷子,但以老爷子的性格,若不是被逼到了极致,也不会把自己安置在这里。 “她凭什么?” 高珊忍不住尖叫一声:“她凭什么?” 自从见到顾绯后,她的生活就屡屡不顺,次次被她压在头下,如今这么窘迫,竟然也是对方的手笔。 让心高气傲的她怎么能够忍受得住?! 傅本德眼里满是懊悔:“你问我她凭什么?凭那么多人对她前呼后拥,凭那么多人对他言听计从。这还不够吗?” 说到这儿,他悲从中来:“我就不应该听信你的鬼话,老老实实让凝钰和许昌池一起不好吗?你总说许昌池是个短命鬼,现如今,他是吗?真是妇人之见!” 高珊被堵得说不出话来。 别看她在外表现的不以为意,但实则心内懊恼极了,如果早知道,早知道的话,她也不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还有,倘若不是你非要用顾绯代替凝钰,这顾绯会这么恨我们入骨吗?如果,我们好好地把她接回傅家,都怪你。” 高珊本来还有几分自责,但听到这番话她气笑了:“怪我出这个馊主意?傅本德你好不要脸,当年要不是你拈花惹草,这世界上根本就不会有顾绯的出现。我算是看透你了,明明是你没本事,偏偏要把所有的错误推到我的头上来。” 傅本德本想继续争论,但看着狭小的房子,突然觉得没了意思,就算分辨出了谁对谁错,也改变不了如今的局面:“你走吧。” “傅本德,你到底还有没有良心?你犯了错,连累了我们母女俩,非但没有悔过之心,反而让我走?”高珊浑身颤抖,她想过千万遍与傅本德再见面时的情景,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为了你,我扛着我爸妈哥嫂的压力,不愿意和你离婚,甚至还计划陪伴着你,你到底对得起我吗?” 傅本德闭上了眼,又缓缓睁开。 父亲那番举动,虽然没有明说,但他心里却明白,自己这辈子都没有回傅家那一天了。 与其让高珊和傅凝钰跟在自己身边吃苦,倒不如撇清关系,让他们回高家。 就算真的寄人篱下,总比一无所有好。 他从一旁的文件堆里拿出离婚协议,不知怎么眼睛有点酸涩:“签了吧。” 从此以后他无牵无挂,唯独一人了。 高珊冷笑连连:“好,好,傅本德你真是好样的。现在的你就和丧家之犬一样,谁都可以欺负你,你以为我稀罕待在你身边吗?你别后悔。” 说完,她拿起桌上的笔,一气呵成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你好自为之。” 傅本德脸上已经没有了波动,他凝视着离婚协议书好一会儿,转身回了房间。 很快客厅只剩下了高珊一人。 高珊再次攥紧了拳头,摔门离开。 * “凝钰,你不回去看看你爸?” 妆容精致、着装张扬的女孩正漫不经心地摆弄着指甲,瞧见傅凝钰和她的男友有说有笑,她便有些气闷:“也亏你还能坐得住。” 傅凝钰向来是圈中的宠儿,她温婉大方,待人处事极为妥帖,美丽的脸蛋更是她的加分项。 可只有女人才懂女人。 在她心里,傅凝钰就是个绿茶。 毕竟自己吃的亏,根本不在少数。 颜言见傅凝钰的脸色变了,心中不免有些痛快:“这和你平时倒是有些不像了。” 傅凝钰笑容骤然僵硬,脸上布满了尴尬,刚拿起的杯子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但片刻间,她就恢复了镇定。 往日里含笑的眼眸此刻布满了水雾,委屈至极:“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回去看过我爸?在你不了解事实情况之前,胡乱污蔑人,对吗?” 颜言太了解傅凝钰美丽的皮囊下藏着多龌龊的灵魂了,更别提这两天傅凝钰一直和大家待在一起,她有心想要辩驳几句,但感受到四周看热闹不嫌事大、或是替傅凝钰委屈的视线,她压下满腔的愤怒,莞尔一笑:“是我错了。” 傅凝钰悄悄地松了口气。 无论傅本德往日里有多宠爱她,事关自己将来的前程,她都不愿意和傅本德沾上边。 抛却如今的繁华富贵,跟随着傅本德去做一个普通的百姓,甚至要为了生计去奔波,她简直无法想象这样的场面。 她会死的。 原本她做好了规劝妈妈的打算,没想到,爸妈竟然飞快的离了婚。 这倒是让她大大地松了口气。 “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让你不要瞎说罢了。” 颜言瞧着傅凝钰装模作样又继续往下道:“不管如何,事情要是发生在我身上,我是没这个闲情逸致与朋友出来寻欢作乐的。” 寻欢作乐四个字咬得极重。 这番话说完,傅凝钰的神情变得更加委屈。 她知道,不管自己说什么,都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凝钰,颜言向来都是心直口快的性子,她没有恶意的,你不要和她计较,倒是你爸……老爷子那里真的没有回转的余地了吗?” 颜言见好友替她说话,神情更加柔和:“听说你爸搬到筒子楼里了?你和你妈在高家打算住多久?时间一长,这也不是个事儿啊。” 同样都是被赶出家门,一个住在狭□□仄的筒子楼,另一个住在城中富人区,根本不像是傅凝钰平时展现出来的作风。 “对了,就算你爸真的做错了事,你和你妈没错啊,老爷子为什么要把你们一起赶出来?这讲到哪里都是没道理的,还是发生了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儿?” 细碎的议论声纷纷响起。 傅凝钰只觉得脸上滚烫无比,她觉得自己像是赤.身.裸.体的,接受着众人的审判。 这让自尊心极强的她,怎么能够忍受得了? 她猛然站起身。 所有的议论戛然而止,都在等着她下一步的动作。 傅凝钰闭了闭眼,她太清楚了,如果不管不顾和这些人争论,吃亏的一定是自己。 最重要的是他们说的都是事实,不管自己怎么解释,都没有办法粉饰太平。 眼泪潸然而下。 傅凝钰吸了吸鼻子,努力装作无所谓的样子,她手指攥得紧紧的:“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说完她哀怨地看了一眼左手边的女孩子,直接转身离开。 “你们也太过分了,凝钰本来不想来的,是我怕她心情不好,一直劝她出来散散心,你们把她想成什么样了。” 左手边的女孩子说完后同样愤然离开,她循着傅凝钰离开的方向走去,但走过了拐角,再也找不到傅凝钰的身影,只有深深地叹了口气。 这种糟心的事情怎么被这么好的女孩子碰到了呢。 可见老天爷也是不公平的。 傅凝钰到了停车场,眼泪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她回到车上,郑重地做了一个决定。 她要去找顾绯。 爸妈离婚,她和妈妈长住高家,的确不是什么好法子。 远香近臭,迟早会有矛盾爆发的一天,若是这一天来了,她和妈妈又该怎么办? 还有,所有的一切通通逃不过顾绯的影子,倘若她能够从顾绯嘴里套出三言两语,爷爷知晓情况后,会不会改变自己的想法? 傅凝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 事在人为,总能想出办法的。 她到是要去会会,顾绯究竟是何方神圣。 第071章 想象有多美好, 现实就有多残酷。 纵然傅凝钰挖空心思,也愣是没见着顾绯的影子,最后实在没招了,她干脆厚着脸皮,直接登了顾家的门。 面对着疏离冷漠的何佳,傅凝钰一时间有些语塞。 何佳客客气气地询问:“你有事吗?” 言下之意, 如果没事的话,就赶紧离开。 她以往对傅家人没什么恶感, 但接二连三发生了这些恼人的事,她实在摆不出好脸色。 没有立即轰人就已经算得上好涵养了。 当然, 如果登门的是傅本德,就另当他论。 傅凝钰又羞又恼, 对方的视线宛若利刃,割的她生疼,她死死地攥住手心, 脸上勉为其难挤出了一抹笑意:“是这样的, 我有事情找顾绯,能让我见见她吗?” “不能。”何佳直言拒绝,她的脸上虽然挂着盈盈的笑意,但是眼里夹杂着鄙夷与不屑:“说句不好听的, 你们傅家人骨子里就已经烂透了, 我们顾绯单纯又善良,实在经不住被人算计了。” 傅凝钰听到这话,简直要咆哮出声, 顾绯单纯又善良,这怕是她今年听到的最搞笑的笑话。 如果顾绯良善,他们一家又怎么会沦落到如今的地步? 可当她对上何佳煞有其事的神情,只能忍下所有的脾气:“我就是想和她说几句心里话罢了。” 何佳凝视了傅凝钰好一会儿,突然嗤笑一声:“我们两家的关系势同水火,你就不必摆出这一副假惺惺的样子了,顾绯不需要你的心里话。” 傅凝钰听到这冷嘲热讽的一番话,心里的委屈如火山迸发,眼睛里瞬间漫出了雾气:“她毕竟是我同父异母的姐妹。” 何佳听到这样的言论就觉得头疼,她缓缓走至傅凝钰的面前:“傅家于她,既没有生恩,也没有养恩,这样的关系最好还是不要反复提了吧。我都替你们觉得尴尬。” 见傅凝钰还有话要说,何佳实在是不耐烦了:“刚才有一点我说错了,你们一家三口早就被傅家扫地出门了,又能代表什么傅家。”见傅凝钰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她心里清楚,就算养气功夫再好,听到这样的话也会受不了,又干脆尖酸刻薄的多加了几句:“若是生活过不去了,我全权代表顾绯给你们一些钱,至于其他,你就别想了。” 傅凝钰只觉得浑身的毛都炸开了。 何佳竟然把她当成要饭的叫花子? 谁能忍? 她正要说话时,顾绯缓缓从楼梯走下。 悦耳的声音由远及近:“大伯母你忘记了吗?咱们今天还有事情要做,不要和不相干的人浪费口舌了。” 自始至终,顾绯都没有正眼看过傅凝钰。 她太清楚傅凝钰的性子了。 自私自利,又标榜高尚,喜欢当人群的焦点,喜欢众星捧月。 这种无视才是让她最难受的。 果不其然,傅凝钰受到的刺激更大。 换成其他任何一个人,哪怕怒火冲天,她依旧能够压住自己的火气,可顾绯什么都没做,就能让她失去理智。 凭什么一个私生女,在她面前趾高气昂的。 “顾绯。” 顾绯顿住脚步,像是施舍般,终于给了傅凝钰一丝回应:“怎么了?” 再见傅凝钰,顾绯神情有些许的恍惚,但很快又恢复了正常。 当年的自己怎么就没看出来傅凝钰是披了羊皮的狼? 不过没关系,她不是一无所有的顾绯,她手握交易行,又有多年的见识阅历,一切都已经翻盘重来了。 对付傅凝钰其实和对付傅本德一样,钝刀子磨人才是最好的方式。 不仅要把他们所有的一切,慢慢剥夺,还要让他们品尝从云端跌落下来、却翻身无望的滋味。 不知怎么,简简单单的一句反问却令傅凝钰心头有些发怵。 她不明白,只是一个私生女,为什么会有这么强大的气场,这根本就不合道理。 “你真的不去看一下爸吗?”傅凝钰几欲呕血:“就算有天大的仇,爸也得到教训了。你又何必得理不饶人呢?” “你不知道,如今的他有多难过。” 顾绯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根本不给任何回应,她摸了摸光滑的耳垂:“大伯母,我突然想起来刚刚没有佩戴耳饰,我上楼取一下。” 至于傅凝钰说的话,她完全就当成了耳旁风。 何佳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见顾绯的身影消失了,她干脆下了逐客令:“人你已经见到了,该说的话也已经说了,我们还有要紧事办,实在招待不了你。” 傅凝钰胸腔剧烈起伏,瞧着这样的架势,她知道不管自己说什么对方都不会搭理,与其浪费口舌,倒不如维持最后一丝尊严。 “你们会后悔的。” 说完,她便愤然离开。 才走出门口,冷风袭来,傅凝钰的理智稍加回笼,看着熟悉又陌生的环境,她竟然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又该做什么。 一时之间,她有些悲怆。 顾绯站在窗台旁冷眼旁观,见傅凝钰的身影小到看不见,她这才回到梳妆台,慢条斯理地给自己戴上耳环,同时开口道:“这里除了我们俩,没有其他人,你你费尽心机为了见我,该不会一直保持沉默吧?” 与顾绯相距一丈远,似人形又不似人形的肉团子像是受到了惊吓,猛然后退了两步后意识到自己的举动,它稳住身形,缓缓朝着顾绯飘去:“你怎么知道我是特意来见你的?” 顾绯阖上首饰盒,语气古井无波:“你变成孤魂野鬼已经有了很长一段时间,现如今变得这么虚弱,一定是花了大代价挣脱了桎梏,你跟着傅凝钰,又留在顾家,若真不是特意来见我的,我实在想不出第二个原因了。” 她又瞥了肉团子一眼:“你尚在孕育中,便失去了性命,照理来说,没有变成人的资格,更别提变成鬼了,想来也是有机缘的。” “说吧,要让我帮你干什么?” 这段时间,她三番五次的出手,早就成了那些执念颇深鬼魂眼里的香馍馍。 不过,既能互惠互利,她也乐得如此。 肉团子见顾绯果然和传言里的一样,虽然态度冷冰冰的,但求她办事时不会拒人于千里之外,它心里稍稍安定了些,便鼓足了勇气:“你说的没错。” 它其实是四个月大的胎儿,本不应该有意识,阴差阳错开了灵智。 从此,一直跟在妈妈的身边。 “很长一段时间,我都非常怨恨我的妈妈,我恨她不能好好的保护我,恨她不能让我如愿来到世界上,她根本就不爱我。我想脱离她,但我毫无办法,我只能寸步不离地跟在她的身旁,久而久之我发现事情并不是和我想象的那样。” 妈妈在它还没出生时,就已经给它准备了儿童房,每一个玩具都是精挑细选的,充斥着浓浓的母爱。 甚至给它备下了一年的衣物,还有各种各样的小玩意儿。 “人生总有各种各样的意外,也许是我的命不好,就在我认清现实、想要重新转世投胎时,我发现这一切根本就不是意外,而是赤.裸.裸的阴谋,有人不想让我出生在这个世界上。” 说到这里它的声音里满是愤懑与不甘:“我妈妈心情郁结了好久,才逐渐从痛苦中走出,她和我的想法一样,总觉得是她没有保护好我,可事实根本不是这样子的,甚至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依旧是她的心结,我没有别的想法,我只想让她清楚事情的前因后果,不被奸人蒙在鼓里,顾绯,我恳求你。” 顾绯沉默。 肉团子始终得不到肯定的回答,不免有些心急如焚:“我知道你神通广大,恐怕你早就知晓了我妈妈的身份。你帮我,不也是在帮你自己吗?” 一直跟在车琳身旁,肉团子知道高家傅家和顾家多有嫌隙,顾绯更是不待见傅家人:“当年高珊因为一时气愤,私自更换了我妈妈的安胎药,又高价买通医生粉饰太平,这么多年,她从来没有愧疚过,甚至还和我妈妈亲密无间的相处,我真是一分一秒都忍受不了了。” “现在高珊被赶出傅家,如果又和娘家起了冲突,这不是你最想见到的场面吗?顾绯,你帮帮我吧,好不好?我会感谢你的。” 顾绯嘴角微微勾起。 她比任何人都要清楚这桩事情的起因与结果。 如果不是为了肉团子,她根本没有必要出现在傅凝钰的面前。 某种程度上来说,都是她刻意放纵的。 “你想要我怎么帮你?” 她和肉团子一样的想法,高珊和傅凝钰如今还有底气,全因为有高家,可如果双方闹翻了呢?她真的迫不及待想见到这一幕了。 肉团子见顾绯松口,悄悄地呼出一口气,紧绷的情绪也情不自禁松懈下来:“我知道那医生是谁,你去找他,让他对我妈妈说实话。” 不管妈妈选择原谅高珊或是从此陌路,它都解脱了。 “我知道你能做得到。” 顾绯含笑点了点头:“好。” 第072章 诊室。 吴西城活动了一下筋骨, 旋即头也不抬:“下一个。” 顾绯缓缓走入,顺带关上了门。 吴西城刚一抬头,便被顾绯的美貌慑得慌了心神,出于男人的本能反应,他的身体下意识端坐,连带着说话的声音也柔和了许多:“是哪里不舒服吗?” 顾绯摇了摇头:“没有。” 她性子向来直爽, 见眼前之人就是她要找的人,索性开门见山:“我有件事情想要你帮忙。” 吴西城有些茫然, 要是换成其他的病人,他兴许会以骚扰的名义把人轰出去, 可面对着顾绯提要求,他心里却诡异的、有种荣幸的感觉, 他舔了舔嘴唇:“你说。” 他心里已经打定主意,哪怕事情棘手一些,他也愿意出出力。 顾绯眉眼含笑:“你还记得高珊吗?” 吴西城听到高珊二字, 起初并没有反应过来, 但片刻后他的神色染上了惊慌,瞳孔情不自禁地缩了起来,本能的撒谎:“不记得。” 回答后,他后知后觉自己的反应太过激了, 连忙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随后耸了耸肩、装作自然道:“我接触的病人实在是太多了,不可能每一个都记住的。” “我现在有些忙,你要是身体没有不舒服的话, 请你尽快离开吧。” 他一点也不想给顾绯留下好印象了。 他总觉得顾绯这一趟来者不善。 顾绯拿出单据:“我是挂过号的。”不等吴西城回答,她便自顾地的往下说:“既然你已经不记得高珊了,那我来替你的回忆一下,她是傅太太,也是高家的千金,这些身份足以能让你想起来吧。” “当年,你为了钱,便罔顾道义,隐瞒了车琳胎儿不保的真相。你好好想想我说的话,要是还不记得,我再说得更详细一些。” 吴西城的额头不知何时冒出了细碎的冷汗,他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好在隐藏在口罩后,看不分明,可颤抖的身体却让人一眼就瞧得分明:“你想干什么?” 对方既然敢这么说,那就代表一定有十足的把握或者证据,自己一昧不承认,兴许还会惹怒对方:“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又何必非要旧事重提呢?” “高珊当年并非故意,她事后忏悔过,更是尽心对待她的大嫂,这样的结局对两人不都好吗?” 顾绯看着吴西城冠冕堂皇的模样,若是以往,她会觉得很正常,人活在世都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而去奋斗,或欺骗或隐瞒,可现在,她觉得对方根本对不住他的职业操守。 她的眉头忍不住蹙了蹙:“这样的结局只是对你好,对高珊好罢了,车琳有知情权。” “我今天过来,不是为了争论这些的。我想让你亲自到车琳面前,把当年事情的原委说清楚。” 吴西城抹了一把冷汗,强颜欢笑道:“我这不是砸自己的招牌吗?我要是真的把事情的真相说出来,还会有活路吗?这件事情恕我不能答应你,你走吧。” “你什么都别说了。” “下一位。” 病患听见呼唤,即将推门而入,顾绯并不着急,轻言轻语威胁道:“我为我接下来说的每一句话负责,如果你想让其他人听见,那就和我没关系了。” 吴西城身形再度一僵,他现在一点也不觉得顾绯是小仙女了,简直比魔鬼还魔鬼,吞咽了一口口水,他不情不愿道对着患者道:“麻烦你在门外再等一下。” 病患不明所以,但碍于医生的权威,乖乖听话。 “你要说什么?” 吴西城的声音里也带着恶狠狠的意味。 顺风顺水了这么多年,不代表他是个喜欢被胁迫的。 “一个月前,你帮一位女人的孩子与父亲做了亲子鉴定,你说可不可笑,明明没有血缘关系的两人鉴定报告上却显示是亲父子?” 吴西城的脸色白了一分。 “一个半月前,又一位女人并没有怀孕,你却给她开了真怀孕的报告。” 吴西城的脸色再次白了一分,见顾绯肆无忌惮地还要继续往下说,他怒吼道:“你别说了。” 在顾绯看来,吴西城这番做派只是色厉内荏罢了:“怎么样,现在我们能好好商量了吗?” “倘若你不按我说的去做,我就把你做的这些全部公之于众,吴西城,你自己想象一下你要面对多少人的滔天怒火,你能承受的住多少?” 吴西城的身体终于颤颤巍巍起来,他咬紧牙关,看似不知道该怎么办,但实则脑海中正在飞速的想着解决方式。 可思来想去,唯一的处理方式就是按照顾绯所说的去办。 顾绯见他已经动摇,继续分析:“人总要为自己做的事情负责,就看要负责多少了,你说对吗?你把事情的起因经过告诉车琳,也许她会看在你诚实的份上,对你既往不咎,而高珊,你根本没必要记得,你出去打听一下就知道她如今的情况。” “当然,你是没有选择权的,你只能按照我说的去做。” 吴西城嘴唇抿得发白,明明眼前是一条通向地狱的路,他却不得不踏入。 他闭了闭眼,不甘不愿答应了:“好。” 顾绯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一旁的肉团子同样松了口气。 * 夜幕低垂。 傅凝钰躺在柔软的席梦思上,明明不困,却偏偏进入了梦乡。 她做了一个冗长而又清晰的梦。 梦中,她同样与活不长久的许昌池有婚约,为了摆脱联姻,她和妈妈便使计把顾绯接回了傅家。 因为顾绯很配合,所以换婚一事进行得非常顺利。 可久而久之,许昌池对顾绯无处不在的关爱让她心生嫉妒,她故意挑拨父母,加深对顾绯的坏印象,同时盼着许昌池早一点死。 上天终究是照顾她的,听到了她的祈祷,许昌池没了,可让她怎么也看不顺眼的顾绯在许家过上了好日子,她又撺掇父母把顾绯接回来。 她又看到顾绯被自己囚禁,受到非人的虐待。 看着梦境里的顾绯按照自己想象的方式,一步一步走向落魄,傅凝钰熟睡的脸庞上露出了快.感。 这是她在脑海中幻想过无数次,而又没能实现的场景。 看着顾绯正欲自杀,大厅里却倏然爆发出了瓷器碎裂的声音,傅凝钰骤然惊醒。 她环顾四周,想到刚才的梦境,脸上浮出一抹得意的笑,随后又觉得有些不对劲。 毕竟梦境实在是太真实了,真实到仿佛每一幕场景都真真切切的发生过。 还没来得及细想,尖锐刺耳的声音从楼下传来。 傅凝钰忍不住蹙起了眉头,她连忙起身随意地披了一件衣服就匆匆地往楼下走。 要知道房子的隔音效果是很好的,她完全无法想象外婆家里究竟闹成了什么样,才能让自己听见。 车琳眼睛哭得红肿,因着先前大吼大叫,所以她的嗓子有些嘶哑:“高珊,你到底还有没有良心?” 其实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久,纵然她还惦记着那个没有出生便已经死去的孩子,也绝对没有那么难过,只是想起来当年,因为没了孩子,自己过了好长一段时间的委屈日子,不由得悲从中来。 还有,虽然高珊已经和傅本德离婚了,可傅本德一事,谁都不知道内里真相,高珊天天呆在高家,车琳生怕有一天高家会被高珊连累,干脆借着这件事情一起爆发。 高珊本以为自己做的龌龊事这辈子都不会有人发现,但没想到就在这关键时刻被捅出来了,她哽咽道:“嫂子真的对不起,都怪我年轻时候不懂事,我看你和哥哥感情好,我怕哥哥不再喜欢我了,所以才会做出那么下作的事情。” 她没想过要伤害自己的侄子,毕竟那也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更别提爸妈心心念念的盼着,她只是想让嫂子身体虚弱一些,所以才偷换了药,没想到嫂子的身体体质本来就很差,才这么一次,就—— 她担惊受怕过,她愧疚不已过,她惴惴不安过,所以自那以后,她对车琳几乎言听计从,更是努力把两人的关系打点好。 “嫂子,我做了这么多事,难道就不能弥补我的过失吗?” 高珊心里无比的害怕,她根本不敢去看爸妈和哥嫂的眼睛。 现如今的他已经不是当年不谙世事的女孩了,她和丈夫一家三口,被念出傅家,如今只能仰仗娘家,若是娘家不管她了,这不是把她往绝路上逼吗? 高珊抿了抿嘴唇,最后扑到高母的怀里:“妈,我错了,我知道错了,你帮帮我好不好?不管嫂子让我干什么,我都愿意。” 一旁的傅凝钰看到妈妈卑微求情的模样,如遭雷劈。 上一秒她还沉浸在梦境中,下一秒现实却给她了狠狠的一击,叫她根本喘不过气来。 她咬了咬牙,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高珊面前,质问道:“你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咱们以后该怎么面对外公外婆,舅舅,舅妈?” 当务之急,傅凝钰只想表明立场,把自己撇的干干净净。 第073章 “你糊涂啊。” 高母恨铁不成钢地推开高珊, 语气中满是浓浓的责怪与痛惜:“他是你亲侄子啊,你怎么能下得了这样的狠手?你不知道我和你爸盼了多久吗?” “从小你就骄纵,做事肆无忌惮,也怪我,没把你教好。” 高母终于忍不住低声啜泣:“你这样的举动,是要我们一家离心啊。你叫我怎么管?你叫我怎么帮?” 高珊抹了抹眼泪, 此时此刻,她早就已经乱了章法, 只有不断的继续求情:“妈,你是知道我的, 我真的只是想吓吓嫂子,你信我。” 一旁的车琳听到高珊这番辩驳的话, 冷笑连连,同时一拍桌子站起身,怒气冲冲走到高珊面前:“可是孩子就是因为你的恶毒才没了的, 你就是个刽子手。” 因为气愤, 她的胸腔剧烈起伏着,见高珊哑口无言,她才缓缓偏头看向高母:“妈,求你做主。” “是, 高珊的确是你的亲生女儿, 可是那个未曾出世的孩子也是你的亲孙子!咱们都是当妈的,如果谁敢伤害自己的孩子,哪怕折了这条命也会讨回公道, 请你将心比心考虑一下我的感受。” 高母闻言,攥紧了手心,尖锐的指甲掐入肉里,叫人生疼。 她心脏猛的狂跳起来。 其实早在多年前,她就朦胧地感知了真相。 毕竟,高珊与车琳一直不对付,而高珊的性子她最了解,若不是心怀愧疚,也不会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对车琳百依百顺。 她想过计较,但却不敢捅破这层窗户纸,她怕好好的一个家庭分崩离析。 只是没想到,事隔多年,该来的一切都会来。 见高母保持沉默,车琳眼里有些失望,她又看向一旁不置一词的高周:“咱们俩的感情向来很好,当年我怀孕时,咱们一起给宝宝精心挑选衣物与玩具,可也正是因为没了孩子,关系大不如前。现在,你要装聋作哑到什么时候?” 一旁的傅凝钰借着余光扫清了所有人脸上的表情,最后落在车琳身上。 虽然车琳没有大吼大叫,可却叫人觉得她歇斯底里只求一个结果。 她揉了揉泛红的眼眶,旋即可怜兮兮地开口道:“舅妈,我妈妈真的知道错了,以前的事情我不知道,可是从我有记忆起,你和妈妈的感情就非常好,难道就不能看在这份上原谅她一次吗?人死不能复生,咱们朝前看吧?如果妈妈不能弥补你,我愿意代替妈妈在你身边赎罪。” 高珊见哥哥与妈妈始终没有问责,心里头浮出了侥幸之情,她咬了咬牙,不顾自己的尊严,“噗通”一声跪在车琳的面前:“嫂子,求你原谅我这一回。” 车琳讥讽的笑了笑。 一旁的高周眉头蹙得紧紧的,他考虑的事情比较多,虽然各家有各家的龌龊事,可是一旦曝光于外人面前,那就会成为茶余饭后的谈资,于颜面有损。 再加上傅凝钰说的没错,死人没有活人重要,这个妹妹也是他真心疼爱过的,他正想说话,但对上车琳不依不饶的眼神,他一下子就犹豫了。 车琳什么想法,他清清楚楚。 毕竟,以她在高家谨小慎微的行事作风,不会冒着得罪所有人的风险行事。 高周深深地叹息了一口气,略带痛苦地开口道:“珊珊,我对你向来不薄,我也没想到,你竟然会在背地里捅了我这么一刀。当年的你知道这孩子对我有多么重要,可你却毫不迟疑地伤害他,你觉得,从今往后我们俩的兄妹情分还能剩下多少?” 高珊眼泪如断线的珍珠:“哥,我真的知道错了,求求你原谅我。” 明明刚才还感觉到了一丝希冀,眼下只剩下了满心绝望,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一步步沦落到现在这个境地。 高母别过头去,不忍心再看。 场面一度变得寂静,除了低低的哭泣声与粗重的呼吸声,再无其他。 高珊一颗心也变得越来越凉,这一刻她再次感受到了什么叫做现实。 如果傅本德没有被赶出傅家,她依旧还是傅太太,哪怕这件事情被捅了出来,她也不用以这副低入尘埃的姿态来面对家人。 “妈。” 高母听到这声呼唤,心脏骤然一缩,她缓缓松开了攥紧的手,像是壮士断腕般:“自从你嫁到我们家,我也是把你当成亲闺女疼的。手心手背都是肉,无论偏袒谁都说不过去。”她吸了吸鼻涕,带着哭腔:“今天,无论你想做什么,妈都不会阻拦,哪怕把她赶出高家,我也没有二话。” 始终保持沉默的高父听到高母这番话,脸色铁青地站起身,不等众人说话,便自顾地离开了。 一时之间,竟没人能猜出他的想法。 傅凝钰被高母这番话惊得险些没站住脚,这事情怎么就闹到了这么严重的地步? 在她看来,就算普通人家发生了这样龌龊的事,也只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怎么突然就变了呢? 想到爸爸的遭遇,傅凝钰彻底的坠入冰窖,浑身彻骨的寒。 这里没有她说话的资格,瞥了一眼妈妈,她安静地跪在了她的身旁。 希望这番举动能让自己少受一点牵连吧。 高周见妈妈把话说的这么重,也不知怎么太阳穴鼓鼓的泛疼:“车琳,不管怎么说,她毕竟是我妹妹。” 车琳见丈夫和婆婆陆续表态,倒是松了一口气,她就怕自己这么折腾,连个满意的结果都没有,她缓缓坐回沙发上,语气冷漠:“一年,一年之内我不想再看到她,一看到她我就想起我那可怜的孩子,让她搬出高家独自居住。” 她倒是想一鼓作气把高珊赶出高家,可她知道自己的想法无异于痴人做梦,与其自找没趣,倒不如给彼此留点颜面,这样一来,婆婆和丈夫还能更体恤自己。 高母情不自禁地松了一口气。 这样的惩罚,在她眼里根本算不上惩罚,高珊自己在外的房产还有不少,距离高家近的也有好几套,有高家这名头罩着,日子也不会太难过。 熬过这一年,就是了。 等回头车琳的气消了,再把高珊领回家,依旧能其乐融融。 高周眼里浮出不可思议之色,但转念一想,便立刻弄明白了车琳的想法。 她这是想把高珊暂时隔绝出高家,倘若真的出事了,也有理由和借口,可若是一年之内风平浪静的,高家接纳一个离婚的女人也并没什么。 思及此,高周的神情变得柔和了许多,他看也不看高珊一眼,凑到车琳身旁:“气大伤身,既然已经有了决断,那就上楼休息吧。” 车琳神情有些恍惚,从前那个没了的孩子,让她万念俱灰,而现在,自己却利用他的死因,谋求自己想要的。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小腹,无言道:“对不起。” 随后便在高周的搀扶下离开了客厅。 高母瞧着女儿狼狈不堪的模样,心疼之余难免心生责怪:“考虑你大嫂的心情,这段时间你就好好自我反思吧,什么时候想明白了再来见我。” 说完她循着车琳与高周离开的方向而去,很快身影便消失不见。 瞬间,客厅里只剩下了跪着的高珊和傅凝钰。 高珊擦了擦眼泪,随后把傅凝钰搂入怀中:“对不起,爸妈把你连累了。” 一想到这段时间傅凝钰跟着自己吃了不少苦,不免有些悲从中来:“你那么优秀,前途无量,对不起,都怪我。” 如果不退婚就好了。 如果能老老实实不招惹顾绯就好了。 如果当年没有恶念就好了。 她肠子悔得铁青,但却别无他法,可这世界上根本没有后悔药。 傅凝钰神情似哭似笑,她知道,所有的一切都完了。 妈妈和高家有了这样的隔阂,如今的高家由舅舅掌管,妈妈讨不了什么好,又隔了一层血缘关系的她,那怎么办呢? 这辈子就算完了。 她的梦想,她的追求,一下子化为了泡沫。 “对不起有什么用?有什么用啊?” 悲从中来下傅凝钰所有的坏情绪一下子迸发:“我被你害惨了。” 高珊并没有觉得傅凝钰这样的态度有什么不对,她想把傅凝钰搂得更紧一些,但对方一下子挣脱了她的怀抱。 “这件事瞒了这么多年,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暴露出来?为什么?” 高珊抿了抿嘴唇,神情衰败,她此刻已经没有了和顾绯斗争的勇气:“是顾绯,她去找了我当年买通的医生,我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手段让那医生听话,我真的不知道。” 要不是接到了吴西城的电话,她压根不会知晓。 又是顾绯?! 为什么又是她?! 听到这两个字,傅凝钰几欲发狂,她猛然向门外冲去。 “凝钰,这么晚了你要去哪里?” 高珊直觉事情不好,连忙撒腿追上傅凝钰,把她拦下:“咱们不要再招惹她了,就这样好好过日子吧。” 傅凝钰甩开高珊的手,暴怒道:“你认命了,我还没认命呢。” 想到梦境中所看到的一切,她气急败坏道:“这个顾绯,根本就不是真正的顾绯。只要让这个顾绯消失了,真正的顾绯就会回来,那么一切都会回归正轨。” 她依旧是高高在上的傅家千金,而不是像现在这幅丧家之犬的模样。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高珊见到发狂的傅凝钰,心中不免有些担忧,可正想继续往下规劝,对方早已跑得不见踪影。 她颓然地低下头。 为什么呢? 第074章 傅凝钰提心吊胆地向小巷深处走去。 不高不矮的围墙挡在两旁, 入眼可见苔痕斑驳,墙上蔓延着苍翠欲滴的藤萝。 她心跳声如擂鼓,远没有表现出来的那般平静。 兴许是有些紧张忐忑,她不由自主加快了脚步,见前头无路可走,她这才停下。 环顾四周后, 傅凝钰的视线缓缓落在左手边朴素无奇的小院上,知道这是自己要找的地方, 她抿了抿嘴唇,旋即轻轻叩门。 本以为要等上一会儿, 哪知大门一下子就开了,她踌躇片刻, 连忙踏步进入。 院内,一个着装随意的老者,正挥动着锄头, 听到门口的动静, 他头也不抬:“说吧,所求何事。” 作为京内煊赫有名的大师,若不是有一定的渠道,根本找不到自己这里来, 既然来了, 那就一定有所求。 傅凝钰是听过宋老的赫赫威名的,她态度恭敬而又虔诚:“是这样的,我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姐妹, 我怀疑她被不干净的东西占了身体。我想请您老出面,把鬼祟之物驱除。” 虽然现在是讲究科学的世界,但她查过了大量资料。 顾绯这样的情况,很有可能是生理磁场紊乱,所以她接触的人、事、物都没有按照客观的方向去发展,违背了常理。 简而言之就是中邪。 如果宋老能够帮她把一切都掰回正轨,变得和自己梦里那样,那再好不过了。 宋老并没有太过于惊讶的反应,他放下锄头,到院子的角落里洗了洗手,这才定定心心地打量傅凝钰,可瞧着傅凝钰的面相,他的眉头不由自主的蹙了起来。 心狠手辣、尖酸刻薄是他见到傅凝钰后生成的第一印象,这样的人,不碍到自己的利益,根本不会去管别人的死活,所以对方又怎么可能会好心好意替自己的姐妹来求救。 宋老的神情瞬时冷淡了些。 傅凝钰心思敏感,虽然宋老什么也没说,但她一下子也意识到了,虽然不解,但不敢流露出任何异样。 “有没有近阶段的照片,给我看看。” 傅凝钰有备而来,听到这话,她连忙从随身携带的包中拿出顾绯的照片,毕恭毕敬地递到宋老的面前:“就是她了。”她停顿片刻又假惺惺道:“我实在担心她的情况。” 宋老接过照片,目光流连许久,眼中罕见地流露出了一抹郑重之色。 看顾绯的面相,简直是贵不可言,这样的人,普通邪祟根本近不了她的身,这也可以从侧面说明,刚才傅凝钰都是胡说八道。 “小姑娘,有些话我想提点你。” 傅凝钰连连点头:“您说。”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一昧强求很有可能万劫不复。今天你所求的,我帮不了你,请回吧。” 傅凝钰的表情瞬间有些狰狞,但意识到不妥,她又恢复了常态。 来之前就已经打听过了,宋老性格出了名的倔,他答应的事,哪怕再难也会帮你办得妥帖,可若是他拒绝了,也不会回心转意,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很不巧,我信奉的和你所说恰恰相反。”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争到手。” 她缓缓吐出这句话:“既然你没有本事,那我就另找他人了。” 说完不等宋老回答,傅凝钰头也不回地就转身离开。 来之前就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好在她还有第二个选择。 宋老瞧着她的背影,低头笑了笑,笑声听不出来是讽刺还是其他,见人彻底走了,他阖上门,又拿起了锄头继续干活。 * 许家书房。 许昌池正闭目而坐。 阳光透过玻璃落在他的脸上,暖洋洋的。 此时此刻,他的大脑正飞快转动着,不仅分析着京市暗潮涌动的形势,还在思索着究竟是哪个蝴蝶翅膀掀动了,以至于上下两辈子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 上辈子的顾家,哪有现在的风头无量,可如今有毛玉戈的研究,顾家的地位水涨船高,甚至有了国家这个粗大腿做依靠,只要不作死,两三代的荣华大可不必忧心。 哦,因为和顾家合作,所以许家也得了许多好处。 在外人看来,是他有先见之明,可只有自己知道,这一切都是为了顾绯。 顾绯? 许昌池倏然睁开了眼。 他终于想到哪里不对劲了! 因为上辈子对顾绯残存的印象,所以他本能的替顾绯发生的各种变化而找理由,可偏偏,这一切都离不开顾绯。 顾家明明该衰败了,可阴差阳错发展得更好。 而傅本德一家三口呢,却被傅老爷子无情地赶出了傅家。 若说和顾绯一丁点儿关系也没有,那根本不可能。 一瞬间,许昌池更加肯定了自己先前的猜测。 倘若顾绯和自己一样,是带着记忆重生而来,那这一切都说得通了,帮助顾家又利用顾家来对付傅本德,从而报仇。 许昌池想到这一层,他的心忍不住颤抖起来。 不,不对。 如果顾绯真的有记忆,两人明明有那么多相见的机会,可对方却毫无动作。 许昌池十分肯定自己对顾绯的爱,也十分肯定顾绯对自己的爱,如果她也是—— 一定会在第一时间来找自己的。 所以,又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他觉得自己非常有必要见顾绯一面,并当面把所有的话说清楚。 就在他思来想去,百思不得其解时,电脑突然弹出了视频请求,许昌池收敛了所有的心绪。 “怎么了?” “今天跟踪傅凝钰时,发现她去了两个奇怪的地方。经过调查后发现,傅凝钰所见的人都是国内享有盛誉的大师。她的目的也很奇怪,一个劲地说她同父异母的姐妹鬼祟缠身,希望大师能够帮忙驱邪。” “宋老拒绝了,而庆老,答应了。” “这段时间傅凝钰接触的人都没有什么问题,监听的电话也很正常,所以我也不知道她突如其来的想法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的。” “大致就这些情况。” 许昌池沉着地点了点头。 暂且不知道傅凝钰这番行为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可有一点确定的是,傅凝钰觉得顾绯表现的不应该是现在这般,所以才会固执己见地找人驱邪。 许昌池总感觉自己摸到了什么,但又什么都没有摸到,他薄唇轻抿:“我知道了。” 他会以最快的速度去找庆老,阻止这荒诞不羁的驱邪。 不管顾绯变成了什么样,也不是傅凝钰能管得着的。 * 交易行。 庆老正毕恭毕敬地站在顾绯面前。 若是让其他人见着了,一定会大吃一惊,庆老作为玄学届的一方大佬,多少人对其卑躬屈膝。 “我怎么也没想到,您和傅凝钰竟然会有这层关系。” 顾绯脸上浮出了一抹柔和的笑意:“我也没想到的,毕竟这不是我能选择的。”当年庆老还在街头坑蒙拐骗时,用寡居一生,换了开天眼的能力,这才一步步爬到了玄学界泰斗的位置:“我想让你帮我一个忙。” 她本来还不知道该怎么对付傅凝钰,可眼下对方已经把坑挖好了,她不顺着往下跳,都对不起傅凝钰的精心准备。 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滋味,一定能让她发狂。 庆老犹豫了一下,实话实说道:“我大概能猜出一些您想要我做什么,但已经晚了。在见您之前的片刻工夫,我已经回绝了傅凝钰。” 顾绯不明所以:“?” “您知道许昌池吗?我欠他一份天大的恩情,我曾经答应他,不管他让我做什么,我都会照办,这么多年他从来没有找过我,很不巧,他今天出现了,也是他让我这么做的。” 顾绯:“???” 她百思不得其解,这里头究竟有许昌池什么事? 而且许昌池又怎么会知道呢? 难道他24小时令人监测傅凝钰吗? 就算事实真的如此,他又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顾绯觉得自己不应该刻意避开许昌池的所有消息,而导致一时间接不上话,她沉默片刻:“我先送你回去。” 庆老抿了抿唇,多嘴了一句:“虽然我老了,但是我一眼就看出来许昌池那小子对你有多真心实意——” 他本以为这辈子许昌池都不会来找自己,却万万没想到为了这么一件小事而特意跑了一趟。 顾绯不等庆老说完,便挥手将他送走。 她突然意识到,事情并不是全部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沉默了许久,顾绯瞥了一旁的方祁一眼,吩咐道:“我要许昌池所有的资料,越快越好。” 第075章 对上方祁意味深长的眼神, 顾绯不知怎的,突然间有些烦闷。 她微微蹙眉,旋即离开了交易行。 下一秒,顾绯便出现在车水马龙的大街上。 那句话怎么说的? 人间烟火,最抚人心。 她也不例外,寂.寞冷清惯了, 她如今最喜欢做的,就是看着人来人往。 毕竟热闹繁华的景象在很大程度上可以抚平她内心的孤寂, 给予丝丝慰藉。 站了不知多久,顾绯才恢复往日里的平静, 正当她想回顾家,余光却瞥见马路中央的争斗。 常合理如丧家之犬般, 慌不择路穿透一路人的身体,急急忙忙逃命。 他的身后,跟着两个凶神恶煞的骨物。 见常合理即将逃脱, 其中一人仰天咆哮, 啸声震天,一道犹如暗红所铸般的光束喷薄而出,直奔常合理。 常合理深知对方的厉害,他明白, 若是被击中了, 离魂飞魄散也就不远了,他咬了咬牙,右手狠狠地拍击在胸腔。 随后, 萎靡不振的精神立刻变得振奋,他轻轻挥动手臂,暗红光束在倾刻间就被撕裂,消失的无影无踪。 伴随着这一幕,常合理很快就变得奄奄一息,趁着对方失神的间隙,他连忙向计划好的方向逃窜而去。 可谁能想,另一人也紧接着出手了。 它笼罩在黑雾中,无法看清具体的身型,他移动速度出奇的快,短短片刻,便缩进了与常合理的距离。 黑雾变得更加浓郁,它幻化成了一把硕大的镰刀,自上而下,若是击中,就能把常合理,一刀两断。 常合理感受到这十足的攻势,眼中弥漫出绝望之色。 他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被这两个鬼东西给盯上了,追杀至今,多次逃离未果。 今天,自己也怕是要彻底交代在这里了。 只是—— 他尚有心愿没有完成,这下,就再也没有机会。 常合理苦笑一声,轻轻的闭上眼,等待着死亡的来临。 顾绯瞥了一眼常合理,神情凝重之余又有些兴奋。 她屈指一抬,透明光华立刻成形,幽幽流转,附在常合理的面前。 黑色镰刀还未靠近光华,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同时那笼罩在黑雾里的身型发出了“咦”的一声,显然是对于那极端可怕的波动有些畏惧。 “撤。” 再下一秒,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常合理目瞪口呆地瞧着眼前发生的一切,明明这个女孩子看着孱弱无比,眼下这一手,只叫人头皮发麻,他目光中流转着惊骇与忌惮,但转念一想,若是这个女孩对他有歹意,那根本不用多此一举救他,直接让他死在镰刀下。 这么一想,他紧绷的情绪不由得放松下来。 “你是谁?” 顾绯并没有搭理常合理,转身就走。 常合理重重地咳嗽了几声,人死之后感觉不到肉身的痛苦,但是另一种疼痛叫人更难以忍受。 他吃力地从地上爬起,随后冲到顾绯的面前:“你到底是谁?” 顾绯脚步停顿:“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拦住我想做什么?” 面前的常合理在修为高深的鬼物眼里,是个大补的香馍馍,自己能救得了他一次,却不能次次救他。 “放弃你的执念,你还有投胎转世的机会,又何必对人世间留恋不舍呢?而且,以你的特殊体质,下辈子定是大富大贵的。” 常合理听完这番话,眼里有些茫然,但很快,他头摇得如拨浪鼓一般:“这不行。” 意识到顾绯的特殊性,他死寂的眼里宛若烟花升起,光亮极了:“对了,你帮我个忙好不好?” 还不等顾绯回答,常合理又跺脚蹬地,闷声道:“算了算了,我还是不连累你了,你走吧。” 顾绯被他这可爱的性子逗乐了,脸上难得露出了放松的笑意:“你说说,我听听。要是能帮的上,我就帮你。” 虽然她本来就是想帮常合理的,眼下也算是欲擒故纵。 常合理听到顾绯的回答,一时间又有些犹豫。 说到底他也是个自私的人,虽然不想连累顾绯,但—— 他抿了抿嘴唇,“我想让你帮我去举报一个人。” 顾绯这么厉害,大抵不会被连累的。 他只能这么劝说自己了。 顾绯依旧笑盈盈的,并没有因为举报二字而露出惊疑的神情:“你得先把话说清楚,我再决定帮不帮你。” 兴许是因为顾绯的姿态太过于淡定,常合理像是被感染了,他反问道:“你知道一格基金会吗?” 顾绯点了点头:“知道,是一个社会救助团体,因为官方的介入,地位坚若磐石。” 民间所有的捐助款,都是往基金会的账目里走,而基金会收纳统计,用以救治其他人:“怎么了?” 常合理点了点头:“是啊,这是所有人眼里的一格基金会的形象。”他神情突然变的很悲戚,周身更是笼罩了一层化不开的忧愁:“我给你讲一讲我的故事。” “小时候我家特别穷,用家徒四壁来概括也不夸张,爸妈勤勤勉勉的工作,也只能够维持我们一家三口的温饱。有一天,我妈生病了,病的很严重,送去医院检查后才发现是一种罕见的疾病。” “可以治疗,但天价的医药费,令我们望而却步。” “而这时候,一格基金会找上门来,他们说,愿意承担我妈妈的医药费,让医生全力救治。” “我欣喜若狂,我想,上帝虽然给我关上了门,却为我打开了窗,只要妈妈好起来,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我和爸爸配合着他们,签了字、录了视频、拍了照片,满心欢喜等着妈妈好起来。” “可事实情况呢?根本不是这样的。各种表面功夫做完后,他们就走了,别说承担医药费了,什么都没有。”说到这里,常合理情不自禁握紧了拳头,虽然距离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很久很久,但每每想起,总有一种无力感蔓延全身:“如果他们没有出现,我不会怨恨他们,如果他们出现了也没有伸出援助之手,我也不会怨恨他们。” “可是后来,我看到了一条荒诞无稽的新闻,一格基金会拨款用于某家庭治疗,但最后治疗无效,配图是我和我爸满心感激的照片,哦,还有我妈妈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样子。” “从头到尾他们都没有想过帮助我们,只是拿我们做筏子,让人民群众以为他们是实实在在做事,实实在在救人。可事实呢?” 顾绯眼睑低垂,默不作声地听着常合理的控诉。 常合理见顾绯面无表情,心略微上提,他本不必说这些,毕竟人这种东西,事情不发在自己身上,永远都不会真正上心,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让顾绯感同身受。 只可惜,效果好像不明显。 常合理的眼中带着复杂之色,他轻轻呼出一口气:“妈妈死后,我便发誓要出人头地,在村里所有人的帮助下,我终于又能继续念书。随着年龄和阅历的增长,小时候不明白的事我终于明白了。” “虽然水至清则无鱼,可是一格基金会,实在是太黑了。我只是单个的缩影,我不知道有多少的家庭是和我一样的经历?所以我想方设法进去了。” 在一格基金会的十年,他实在经历了太多的黑.暗与内.幕,贪污行贿,以暴制暴,一手遮天才是这个基金会最贴切的形容词。 随着网络的普及化,有不少事因为各种各样的意外而闹到了大众面前,可强权总是有用的,不消两三天新闻就能悄无声息的消失。 每次闹大时,他都希望上头会严查基金会,可查虽查了,但雷声大雨点小,次次都是不了了之。 “每一次,我的心情都是从期盼到失望再到麻木,我知道,单凭这件小事根本撼动不了基金会的地位。”说到这里,常合理的神情逐渐变得坚定起来:“这些年,我不动声色地攒了许多的铁证,我不求扳倒谁,也不求达到什么样的目的,只求这个基金会能够公开一些,达到它设立时救人的初心。” “我需要你帮我把这份证据,交给能做主的人。” “这是我唯一的遗愿,求你了。” 人的成长经历或多或少会对自己的未来造成影响,面前的常合理就是如此,顾绯并没有问他这么多年值不值得、后不后悔,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坚持。 “你想让我交给谁?” 常合理神情变得僵硬,一下子回答不上来,他自嘲地笑了笑:“我也不知道。不过,千万别和我一样傻,不仅交出了证据,还白白丢失了自己的性命。” 他在里面呆了这么久,终究还是没看清楚官官相护这四字。 本以为自己的选择绝对没错,但怎么也没想到提交的证据,便成了自己的催命符。 “我不甘心,真的不甘心。好在我做事情向来缜密,都有备份,不然我这一辈子的心血就打了水漂。” 顾绯瞧着他懊恼的模样,不知怎么有些心疼,她语气笃定:“你放心,我会替你办得好好的。” 作者有话要说:一更,还有三更哦! 第076章 常合理殷勤地跟着顾绯回到顾家。 在院内左顾右盼后, 他颇有些瞠目结舌:“本以为你非富即贵,这分明是大富大贵呀。” 说完,他又唏嘘地感慨了几句。 这一回,他的心里又燃起了希望,老天虽然对他一而再再而三的不公,但这次, 他愿意再相信一回。 毕竟他已经一无所有了,也没什么可失去的。 顾绯无奈地摇头浅笑, 旋即带着常合理回到房间。 她拿出许久未用的电脑推到常合理的面前:“把你备份的证据,找出来给我瞧瞧。” 常合理嘟囔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现在的状态, 哪里能碰得了电脑?还是你听我口述,你自己亲自找吧。” 说完, 他便用手戳了戳电脑键盘,试图证明自己的话里的真实性。 可万万没想到的是,指尖竟然传来了硬邦邦的感觉, 常合理瞳孔骤缩。旋即不可思议地看向顾绯:“我的天, 您是神仙吧,这也行?” 这其中要是没有顾绯的手笔,打死他都不相信。 顾绯并没有反驳,双腿交叠, 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行了, 你找吧。” 常合理不敢耽误,他本想坐下,但发现除了指尖有触感外, 其他的地方依旧和原来一样,尴尬地笑了笑后,他迅速地打开了自己的私密账号。 因为证据太过于惊世骇俗,也避免被歹人发现,所以,所有的文件都是经过三重加密的。 鼓捣了好一会儿,他才找到自己的文件,并下载到了本地。 见一切都弄好了,常合理对着顾绯讨好地笑了笑。 顾绯接过电脑,快速浏览。 其中有文字阐述、有偷拍而又清晰的照片、有文件的录音音频、甚至有监控视频。 足足半个小时,她才看完这一切,明明不该有任何负面情绪的,喉咙却也堵的很。 常合理说的没错,像他母亲那般的例子比比皆是,贪.污.腐.败也十分平常,最让人触目惊心的是,他们用一次又一次的强权,让那些无辜又可怜的百姓流血流泪。 这基金会表面上一派平静,但内里全是脓包,腐蚀的令人恶心。 顾绯随意地打开了一个视频。 是个充满了风尘气的酒局,其中也有常合理的身影。 顾绯忍不住瞥了常合理一眼。 常合理无奈地笑了笑:“我也是逼不得已的。” 人都有趋利避害的本能,如果一昧的正直,根本没人愿意和你一起,这样的情况,他根本没有继续调查的能力,唯一的方式就是,和他们同流合污。 生怕顾绯因此而反悔,他指了指电脑屏幕:“你看另一份文件,里面是我贪污的每一笔钱,什么日期、在什么样的情况下得到的这笔钱都写得清清楚楚。而且我以其他人的名义,又私下里进行了其他捐赠,一笔都没有私自使用。你可以查的。” 常合理的眼睛亮晶晶的,顾绯竟有些看呆了。 她突然想起了那句话,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在基金会这般妖风的带领下,常合理竟然还能保持着这样的初心而不动摇,着实是难能可贵。 在顾绯的注视下,常合理的脸不免有些红了,他结结巴巴地肯定自己:“我说的都是真的。” 顾绯肯定地点了点头。 她再一次明白,为什么交易行内最贵重的是各种各样的品性,因为实在是难能可贵:“我知道了。这份证据你想自己做主,还是我替你安排?” 好在此刻,她不是交易行的主人,她和常合理之间,没有交易。 常合理怔愣,但很快便明白了顾绯的意思,这份证据的处决权,如果听他的,顾绯除了听吩咐照做外,便不会有其他干预,而如果听顾绯的,他也不能指手画脚。 不过吃过一次亏的,他迅速给出了自己的选择:“当然是你替我安排了。” 顾绯比他本事大,来路大,又有一身神秘莫测的本事,吃不了亏:“我替所有人谢谢你。” 无论是捐款的民众、还是即将需要帮助的贫困人群,他都真心感谢顾绯的帮助。 顾绯摇了摇头:“感谢的不该是我。”她不愿意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而是你。” 常合理挠了挠头,随后小心翼翼地开口询问:“那我们该怎么做?你想把证据交给谁?” 顾绯身体微微绷起,神情意味深长:“这件事情,如果让其他人出手,不了解情况下也很难一击即中。所以,该让适合的人去做。” 她关上电脑:“这份证据暂且先放着。” 常合理思来想去也没弄明白顾绯的意思,他憨憨的笑了笑:“我有些听不明白,能说的通俗易懂一点吗?” 顾绯瞥了他一眼:“李慧娟知道吗?” 常合理猛然点了点头:“会长的老婆?” 结合着刚才顾绯所说的话,他连忙摇了摇头:“不可能的,你不知道他们俩的感情有多好,用伉俪情深来形容都不过分。先不提李慧娟是不是知道会长的行为,就算知道了,她也不会冒这样的风险。” 顾绯并没有正面回答常合理的问题,相反:“他并不是基金会的总负责人,只是担个名头。从他下手,既能给其他人敲一记警钟,若是处理起来,也能够剜其腐肉。” 至于更多的,她没有再多说:“你暂且看着吧。” 这个时候,常合理除了相信顾绯,也只能相信顾绯,他非常给面子地点了点头:“好。” * 客厅。 李慧娟端坐在茶桌前,手下动作行云流水,很快茶的清香便扑鼻而来。 她呷了一小口,顿觉身心舒畅。 “太太,这是刚收到的文件。上面也没有具体的寄件人,您先过目一下,要是没用我再去处理。” 李慧娟放下茶杯,接过牛皮纸袋,纸袋说重也不重,她挑了挑眉,内心难免浮出一些好奇心:“柳姨,我说过多少次了,你别叫我太太,行了。这些我来处理。” 见人走了,她才打开纸袋。 倒出来一堆的照片。 只看了第一眼,李慧娟的神情就变得无比难看。 堆在最上面的那张照片,是萧若松与一陌生女人相拥的画面。 年轻女人的脸上堆满了笑意,整个画面温馨而又和谐。 李慧娟紧紧捏着照片,照片的边角被捏出了折痕,她始终没有松开。 这样的一幕让她痛心又刺眼。 咬紧嘴唇,李慧娟在心里给萧若松找出了一万个解释的理由,随后不甘不愿的放下了照片。 可下一张照片,让她一下子红了眼。 还是那个年轻漂亮的女人,只不过这一回的地点是在床上,凌乱的床单,萧若松额头的汗水,女子若隐若现的肌肤,无一不让她癫狂。 李慧娟心理防线一下子崩溃了,她低低地啜泣出声。 这么多年来,她和萧若松始终互相信任,所以从来没有查过对方的行踪与**,万万没想到,现实给了她如此残酷的一击。 只两张照片,就让她整个人都麻木了。 不知坐了多久,李慧娟终于动了动,她像个行尸走肉般捧起了那一堆的照片。 她本以为前两张看到的照片就已经是极限了,却万万没想到萧若松屡屡能刷新他的下限。 粗略的统计,和他发生过亲密关系的女人就有不下十个,个个年轻貌美,让李慧娟自惭形秽。 李慧娟气急败坏地拿起面前的杯子往地上摔。 听到动静,柳姨急急忙忙的赶来,见到李惠娟狼狈的模样,又目测了一下碎瓷片与李慧娟之间的距离,连忙走到李慧娟的面前并蹲下身:“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你生这么大的气?” 在柳姨看来,李慧娟是她见过的、生平最幸福的女人。 有权有势有子还有一个相濡以沫的丈夫,而且对方的脾气好,怎么着也不该发这么大的火气。 李慧娟不想让别人看到她的笑话,下意识地扣住照片。 但她实在是太生气了,手更是抖的不行,这个动作让她捏住的所有照片一下子散落在地。 柳姨没等到李慧娟的回答,见照片散落开来,她下意识低头看向面前的那一张照片。 是一张全家照,男方她认识,正是天天打照面的萧若松,女人虽不认识,但她手里抱着的孩子和萧若松有八分像。 柳姨瞳孔骤缩:“太太,这——” 看着孩子也有好七八岁了。 天呐,如果事情和她想象的一样,那太太被隐瞒了这么久,也太让人伤心欲绝了。 刚才的照片李慧娟并没有看完,只是看了一半就根本控制不住自己了,听到柳姨的话,本想呵斥柳姨让柳姨滚开,但顺着她的视线落在那张全家照上,她脑子里仿佛有一记惊雷响起。 原来她和萧若松所有的感情都是一场笑话。 他早就在外面有了另一个家!!还偏偏要用那副虚伪之极的样子来面对自己!! 真的是太恶心了!! 李慧娟有些头晕目眩,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可多番尝试无果:“去把我手机拿过来。” 柳姨有些担忧李慧娟现在的状况,可她知道如果不顺着对方的心意,怕是更加不知道对方会做些什么。 她一路小跑从客厅内取回手机,随后小心翼翼地递到了李慧娟的面前。 李惠娟深吸一口气,强忍着自己的崩溃,拨通了那个烂熟于心的电话,用尽自己的力气怒吼:“萧若松,我不管你现在在干什么,请你立马回家。如果你不回来,就别怪我心狠手辣。” 不等萧若松回答,她就挂断了电话,抱头痛哭。 第077章 “太太。”柳姨喉咙口干涩异常, 在这样敏感的时刻,她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安抚李慧娟崩溃的心:“现在不是能合成照片吗?也许这些都是误会,目的就是为了让你们夫妻二人离心。你一定要好好调查清楚,别让亲者痛,仇者快。” 虽然柳姨也知道这理由有些勉强, 但也只能这么说了。 李慧娟枯坐着,听到这番牵强的话, 她突然笑出了声:“合成的照片?那背后的人得有多大的本事,才能让这么多的照片全部天衣无缝。”她颤颤巍巍地指向那全家照:“这孩子也是凭空想象p上去的吗?” 这就是真相, 没有什么陷害不陷害。 相反,她还要感谢那个把照片寄给她的人, 否则,等那野.种长大了,翅膀硬了, 那时候她再发现这一切, 场面又会截然不同。 “你别难受,我还陪着你。” 柳姨忍不住握住了李慧娟的手。 照顾了李慧娟这么多年,她比谁都清楚李慧娟的性子,善良而又理智, 所以这个时候她是最痛苦的, 因为她根本就接受不了背叛。 李慧娟从前听闻过婚.外.情,以前的她觉得,一个男人若是变心了, 那就分开生活,谁离了谁不能继续过,为什么非要哭哭啼啼暴怒异常,把自己都变得不像自己,可现在,同样的事情落在自己身上,她根本承受不住。 那句话说的对,未知他人苦,莫对他人劝:“为什么?” “我到底哪里做的不对?为了他,我在事业上做了一定的让步;为了她,我不顾自己孱弱的身体,替他生了个孩子;我们兴趣爱好相近,三观相同。”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变得尖锐而又高昂:“可是他怎么就背着我做出这么恶心下作的事?” “为什么啊!” “太太,你别这样。” 柳姨心内默默地叹息了一声,她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在萧家呆了这么久,她也没有发现萧若松有任何端倪,只能说是萧若松隐藏的太好:“别伤心。” 李慧娟刚才那不顾形象的吼叫,卸掉了她部分的愤怒,此刻心底深处,又升腾出些许的悲伤与无助,她四肢无力,在柳姨的搀扶下缓缓站起身,又平静的抹去了脸上的泪水。 回到房间,她先洗了一个冷水脸,瞧着镜子里的自己眼角又增加了好几条皱纹,她大概明白输在哪里了。 自嘲的笑了笑,她回到了梳妆台。 画上了精致的妆容,换上了新衣,李慧娟平静地走到客厅坐下,等待着萧若松的回来。 为了孩子,她也得撑住,她不能垮。 要是私生子进门了,家里哪还有她和孩子的位置。 正在办公的萧若松,不负期待,匆匆地赶回家,他还以为李慧娟受到了什么刺激,才说出了那番话,但见到客厅内的李慧娟情绪尚且稳定,他松了口气:“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好好和我说,我不会叫你吃亏的。” 不知道这苟且之事前,李慧娟会觉得萧若松体贴,可现在,叫她恶心得想吐:“你有看到我头上这顶帽子吗?” 不明不白的问话,让萧若松心口狂跳,他佯装镇定的扫了一眼,旋即狐疑的开口问道:“什么帽子?你头上根本没有帽子啊。” “已经绿得发亮了,你还没有看见,不知道是心瞎了还是眼瞎了。”李慧娟狠狠一拍桌子:“萧若松,到这时候你还跟我撒谎,你这么对不起我,就不怕天打雷劈吗?” 萧若松后背一下子变得僵硬,他不敢看李慧娟的眼神。 毕竟他们两人之间牵扯的实在太多了。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我没有。” 他没什么底气的反驳。 李慧娟就知道他会否认,也不想在这件事上浪费太多的口舌,她拿起一旁的照片,便往萧若松的脸上砸:“睁大你的狗眼好好看看这是谁。” 萧若松郑重地看了一眼,神情立刻变得惊慌起来:“你这些都是从哪里来的?你跟踪我。” 他做事向来谨慎,从不留任何把柄,他实在想不通这私密照,为什么会流出来? 这句反问,就已经不打自招。 李慧娟憋了一口气,就为了等萧若松的回答,可真正听到了,只觉万念俱灰:“你把我和涛涛放在什么位置?你是想拖着我们母子俩一起下地狱吗?是吗?你回答我。” 萧若松依旧不敢看李慧娟的神情,他的大脑快速转动起来。 当务之急是要先平息对方的情绪,若是她一时过激之下,做出什么事,那就不好了。 “我没有,是我一时糊涂了。” 一时糊涂? 听到这个解释,李慧娟似是哭又是笑,她的丈夫竟然连个解释都不愿意给了,什么样的一时糊涂能糊涂十来次:“我们离婚吧。” 萧若松听到这话,他的心“咯噔”一下,他不知道李慧娟是赌气还是威胁,但无论是哪一种,都不可能选择离婚,他连忙讨好道:“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保证以后都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我们离婚了,涛涛怎么办呢?别人又会怎么看我们?” 李慧娟嗤笑,纵然已经难过的快要窒息,但她依旧强撑着:“婚内出轨的人是我吗?我行得正坐得端,我不怕。” “你要怎么做,我都依你,求你别说这种气话了。咱爸妈年纪都大了,受不了这样的刺激。” 李慧娟其实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么,她的心如同一团乱麻,如果真的要和萧若松离婚,牵扯太多,可若是不离婚,她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你和外面那些莺莺燕燕做个了断吧。” “行,我都听你的。” “把你那个私生子交给我处理。” 萧若松的神情顿时凝固,涛涛出生时,他正处于晋升阶段,和这个儿子并不是非常亲近,而另一子的出生、成长,他都没有错过。 他怎么能给李慧娟? “你要干什么?” “如果你还想继续过下去,就把这个孩子给我。我把他送得远远的,这辈子都甭想和我们家有牵扯。”见到萧若松脸上匪夷所思的神情,她怒气值一下子飙升:“难道你还要让我大度地把孩子接进家来,自己养着吗?你做梦。” 萧若松一时语塞,他觉得自己的面临了人生路上最大的困难。 鱼和熊掌,他的确都想兼得。 “慧娟,他毕竟是我的骨肉。” “那是你背叛我的证据。” “慧娟。” “你别这么叫我,我觉得恶心。你如果不想离婚,不想让这丑事宣扬的人尽皆知,就按我说的办,对于咱们以后怎么样跟你说。”她找到了撒气的方式,恢复了一些精气神:“你要是不肯按照我说的办,别怪我心狠手辣了。” 萧若松气急败坏,但毕竟是自己理亏在前,一时间别无它法,他低三下四道:“这么多年了,我没有求过你,我就求你这么一次。是我对不起你,但大人之间的恩怨,别落到孩子头上行吗?” 听到这番话,本就头疼的李慧娟太阳穴更是鼓鼓胀胀:“这么多年没有求我,所以你就用这样的事情来恶心我?我和涛涛的分量都比不上一个孩子吗?” 越说越心凉,浑浊的脑子像是拨开了云雾似的,一下子清醒:“你别说了,你给我滚。” 萧若松一拳砸到旁边的桌子上,手骨生疼,可一肚子的憋屈无处抒发。 “慧娟。” “你给我滚,滚啊。” 李慧娟拿起手边的茶杯,再一次掷到萧若松的面前。 萧若松不闪不避。 他知道这样的情况下,不管自己说什么,李慧娟都不会听,倒不如等对方平静一下,再来提及这件事。 当即,他捂着头,走出了门。 柳姨见客厅没了动静,这才小心翼翼地探头,她深思熟虑,才劝道:“太太,你要为自己着想啊。” 这人啊,简直是太会伪装了,没戳破前,又深情又浪漫,可戳破后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渣男。 李慧娟再一次痛哭出声:“我什么时候也会乱摔东西了?到底是什么把我逼到了这个地步?”她抱住柳姨,眼泪不停地流:“我能怎么办啊?” 她和萧若松是一体的,难道真的要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吗? “就算我不顾一切地让他受到报应,可不管怎么说他还是涛涛的爸爸啊。为了孩子我也不能这样。” 李慧娟恨得咬牙。 柳姨蹙了蹙眉头:“能不能让他暂且吃吃苦头?等他肯彻底放弃那对母子了,咱们再说。如果他无论如何都不愿意放弃那对母女,咱们就另行他论。” “不把涛涛放在眼里的爸爸,又要他干什么呢?孩子已经大了,他什么都懂,只要你能跟孩子细细说,他一定愿意跟着你好好过日子。” 听到柳姨中肯的建议,别无他法的李慧娟只得点了点头:“你说的一点儿也没错。” 被他揪住把柄,对方还不愿意低头,这个时候不为自己和孩子考虑,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第078章 常合理盯着电脑界面, 刚弹出的新闻令他目瞪口呆。 他作吞咽状,扭头看向云淡风轻的顾绯:“你真是神了,可是为什么呢?” 顾绯饶有兴趣地刷着最新话题。 话题提及的都是一格基金会管理不当,隔三差五还能够看到萧若松的名字。 但多次刷新后,一些过激的评论便消失不见。 显然是有人稳稳当当控制着舆论走向。 “什么为什么?” 顾绯看向常合理,相较于初见时, 他身上的愤懑与抑郁也消散了不少,从里到外阳光了不少, 这也是她乐于见到的。 “就算萧若松出轨了,可李慧娟和他是一条船上的, 她又能捞着什么好处呢?你可别用什么为爱冲昏了头这理由敷衍我,对他们来说这根本是不可能的。” 顾绯笑了笑:“李慧娟压根没有真正打算报复萧若松, 他们双方只是在博弈呢,要是谁先扛不住,那就代表谁输了。” 常合理又问:“就算他们闹得再凶, 只要有人压着, 那又能有什么作用呢?” 只会和以往那些新闻一样彻底淹没在时间里。 顾绯打开电脑,翻出常合理收集的证据,难得耐下心来细细分析:“你收集的证据太多,针对的人太多, 想把他们一网打尽, 这是根本不可能的,要是所有人都被一锅端了,那基金会也就炸.了。但是, 既然我们想把事情闹大,处理一些小鱼苗根本平息不了所有人的愤怒,所以必须要有一个身份合适的人。我看过也对比过,在你所有收集的证据中,萧若松是所有高层人士中,背景相对来说比较薄弱,他闹这么一出,再加上我们给出的证据,为了脸面也得拿他开刀。” 常合理听得似懂非懂:“所以你准备把证据给谁?” 顾绯耸了耸肩:“给谁都没有用,就算让萧若松倒台又有什么用,还会有下一个萧若松的出现。”说着,她快速地删去了大部分的证据:“只有给捐钱的老百姓们看,才有用,也只有他们的怨气能够让国家彻底清查。” 看到顾绯的举动常合理,脸色大变:“你干什么?这是我辛辛苦苦收集的证据,你到底要做什么?” 顾绯并没有在意常合理略带冒犯的态度,她笑容丝毫未变:“你也说过了,水至清则无鱼,一网打尽、让所有人受到惩罚这是根本不可能的,这样的举动是在撼动整个基金会。咱们要做的就是利用这件事,让基金会浑浊、发黑的水清澈一些,实实在在的为人民做些事情,你觉得我说的对吗?” 听到顾绯这番话常合理,脸色“唰”一下的变红,他嘴唇嗫嚅:“对不起。” 顾绯按下回车键,意味深长:“接下来就让所有人看着吧。” “看什么?” 常合理不明所以。 顾绯做完了一切,听到常合理这番话才觉得有些头疼,也不知道他这些年究竟是靠什么样的手段拿到那些证据,还没有被发现的:“我已经把你给我的证据放置各大新闻媒体、社交软件了,当然我还送你了一份大礼。” 她从来不贪图人的功劳,常合理为这份证据奔波多年,甚至为此丢失了性命,他该占有这份功劳。 常合理还以为一脸为难:“没有用的。不出十分钟,所有发的东西都会被删掉,你以为这些我就没有想过吗?唉。” 顾绯霸气十足:“那你就擦亮眼睛看看,谁能删掉我发出去的东西。” 常合理猛然抬头,不知怎么听到这话,整个人都雀跃了。 顾绯说的话,他信。 作者有话要说:居然写不动了…明天继续吧(?????????) 第079章 刘小甜翘着二郎腿, 正懒散地打游戏。 “我艹,刚发的评论又莫名其妙被删了。气死我了,一格基金会就这么嚣张、这么无法无天吗?”一旁的金灿把手机摔至一旁,只觉整个人怒气攻心:“太过分了。” 刘小甜嗤笑一声:“全宿舍也只有你费这心思继续炒高话题热度了,咱们就是普通的小老百姓,就算义愤填膺, 那又能怎么样?他们什么德行你又不是不知道。” 她才不和金灿一样傻,这是社会的大风气, 较真这些,就是和自己过不去。 金灿深吸口气:“可是我真的做不到不闻不问。” 无论是谁, 都有自己的坚持,就算她的力量再小, 也想让更多的人看清楚一格基金会卑鄙恶劣的态度。 她抿了抿嘴唇,颓败地拿回手机继续编辑。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基金会高层拿着人民群众捐赠的善款纸醉金迷, 可真正需要帮助的可怜人, 只能活生生的等死。一而再、再而三发生这么骇人听闻的丑事,真的不怕凉了大家的心吗?】 不到一分钟,精心编辑的文字,再度凭空消失。 虽然知道是这样子的结局, 但金灿强忍着眼睛的酸涩之意:“气死我了。” 没事, 正义可能会迟到,但永远不会缺席。 就在此时,手机突然弹出了一条推送新闻, 瞥了一眼最前头“一格基金会”五字,金灿揉了揉眼睛,连忙点击。 一目十行浏览完文稿后,她觉得自己的肺都要炸了。 “mmp。” 作为基金会的会长,萧若松监管、执行不力也就算了,可他挪用基金包养情.妇,私人账户更是令人触目惊心,更别提为了包庇手下做的那些龌龊事让多少人承担了不该承担的责任。 “啊啊啊啊,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恶心的人?要是这一次他还没有受到惩罚,我就再也不相信咱们国家了。” 刘小甜同样收到了推送,她退出游戏,看完后,失望透顶的心更加麻木,她扯了扯嘴角笑:“就算你不相信也没有办法,很快这条新闻会被撤走的。” 她切掉了后台,又继续开始游戏。 金灿红了眼眶,虽然心里很不甘心,但她明白,刘小甜所说,都会变成事实。 她嘴唇轻抿,发出了微不可闻的叹息声:“你说在这个世界上,是不是没有权利、没有手段就不配生存啊!那些需要帮助的家庭已经经历了很多的不公,我——” 说到最后,金灿的声音带着哽咽。 每当三观被现实击碎,她都是靠着内心仅存的信念支撑着,再把它一片片拼凑起来重塑。 也是因为对美好的执着、因为相信、因为爱,所以始终相信会有一个好的结果。 可是,这样的过程太磨人了,她已精疲力尽。 金灿没了再去评论的**,只安静的数着,多久后,这条新闻会消失。 若这一次依旧是同样的结果,那她也不必继续傻下去了。 一分钟。 十分钟。 一小时。 这条震撼且夺人眼球的丑闻,迅速占据了所有网友的视线,愤怒宛若星星之火般,可以燎原。 金灿逐渐暗淡的眼神中又燃起了光芒,难道这一次,真的不一样吗? 她翻阅了一下评论,迅速加入到了讨伐大军的队伍中。 “认识我的人都知道我有多吝啬,我连奶茶都不舍得喝,可是我每年都会给基金会捐款。虽然基金会多有丑闻,但我相信,总会有一部分人能得到帮助,那也就够了。可现在,还是我低估了人心,拿着人民群众的钱,吃着人血馒头,你们晚上真的能够睡着觉吗?” “今天不骂人,就问一句,萧若松他祖宗祠堂安好否?” “每当我在网络上看到,平凡的人付出那么多的善意与爱意,铸就一个个伟大的渺小,心里总能被暖流填满,可这一切缺屡屡被基金会的丑闻搅浑,愤怒失望,快要心肌梗塞了。人在做,天在看啊!” “看到这条新闻,整个人气得七窍生烟。我不知道这一次会不会轻轻揭过,我也不知道他们的背景到底有多雄厚,我只知道,每个人都拿起手电筒,这个世界一定会被照亮!!希望每一个人都能行动起来,不能让他们继续这么无法无天了。” “他们的良心真的不会痛吗?” … 不知不觉,金灿看了一个多小时的转发与评论,萧若松依旧是稳稳当当的头条,她眼里的光芒越来越盛:“小甜,你别打游戏了,这一次好像真的不一样了。咱们等着吧。” * 萧若松一脚踹开卧室的门,他眼眸充血,暴怒地咆哮道:“李慧娟,你这是想让我去死啊?” 他三步并作两步迅速走到床边,狠狠地给了李慧娟一巴掌:“我倒了对你有什么好处?以后涛涛还能在别人面前抬得起头吗?最毒妇人心,说的就是你这样子的女人。” 李慧娟还未从惊恐中回过神,脸上那火辣辣的痛感,让她整个人七晕八素。 大脑更是嗡嗡作响。 “你贱不贱?” “是,我是对不起你,可你为什么要把我往绝路上逼?我要是不好过,你也别想好过。黄泉路上我也要拖着你走。” 这世界上最了解他的人莫过于李慧娟,那些新闻除了李慧娟能拿出来,他根本想不到第二个人。 她趴在床上缓和了好久,眼底一片迷茫:“你在说什么,我根本就不知道。” “你还装,都到了这个时候,你还装模作样给谁看?” 萧若松狠狠拽住李慧娟的头发,把她整个人往上提,随后左右开弓,又给了她几巴掌:“我真是看错你了。” 被打的狠了,李慧娟终于恢复了一丝神智,她反手就和萧若松扭打起来。 她平时有各种各样的兴趣爱好,散打就是其中之一,对上虚架子,也不吃亏。 两人从床灯打到梳妆台,房间内一片狼藉。 最后还是李慧娟占了上风,她在萧若松的脸上狠狠的挠了几下,大口喘着粗气道:“你发什么神经?” 经过这么一闹,萧若松的理智逐渐回笼,他拿出手机,翻开界面,直接扔到了李慧娟的面前,嗓音嘶哑:“我把那孩子给你,只要你答应我不伤害他,哪怕把他送得远远的,我都依你。” 他终究是个自私的人。 人要是没了权力地位和金钱,屁都不是。 “你快点,不然事情就不好控制,收尾都麻烦。” 李慧娟翻阅着新闻,神情越来越凝重,看到最后,她眼神中带着惊恐:“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萧若松嗤笑一声,正想讥讽几句,但对上李慧娟的视线,他表情同样凝固了。 不是李慧娟又是谁? 李慧娟站起身,从乱糟糟的房间中找出手机,拨通好友的电话。 还没有开口仔细询问具体的情况,对方便开口道:“李姐,我已经想方设法地撤热度了,可这次也不知道怎么了,像是中邪似的,任何有关与基金会的新闻都删不掉。” 最可怕的是,以往那些尘封的新闻,也在陆陆续续的往上浮。 她其实已经不敢管了。 网友的愤怒足以燃烧一切。 “实话告诉你,这次国家肯定会派人来查,我劝你赶紧给自己准备后路吧,没什么事我就先挂了。” 李慧娟的神情有些震惊。 她根本想不明白,明明只是安排了一些无关痛痒的小新闻杀杀萧若松的威风,让他乖乖妥协罢了,怎么一下子就到了这样的地步? 萧若松同样听到了,他脸色阴晴不定,随手抽了张纸巾擦了擦脸上的血迹,便从保险箱内翻出护照与一些现金,头也不回地就离开了房间。 李慧娟连忙追上质问道:“你这是要干什么?” 萧若松甩开李慧娟的手:“呆在国内,最好的情况也是在牢里待一辈子,这样的日子对我来说还不如去死。趁着上头没有对我彻查,抓紧时间去国外。” 这些年来,他时时刻刻提防着有意外发生,不用其他人说,他也安排好了退路,本来他是愿意带着李慧娟和孩子的,可现在,他改了主意。 这一切都是李慧娟招惹出来的,那这个烂摊子就交给她好了。 “那我和涛涛呢?” “等我在国外安顿好了,我会想办法把你们俩接出来。” 说完,他神情匆匆的便走出了门。 李慧娟神情怔愣,这几天时间,对萧若松的印象,从情意绵绵到心凉,到现在的不抱期待。 她并没有追上去,因为她知道,就算追上了,萧若松也只会找各种各样的理由继续丢弃自己。 李慧娟闭上了眼,再睁开时满是凉薄。 她终于明白什么叫做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了。 涛涛…… 在原地伫立了片刻工夫,李慧娟连忙回了房间,再次拨通了电话:“我想要检举萧若松。” “是,我是他的妻子。” “他现在正准备逃往国外,希望你们能够阻止他。” “谢谢,我愿意全力配合你们。” 第080章 萧若松的丑闻引起了全民的谩骂与愤懑。 在如此人尽皆知的情况下, 所有人都知道,要是不给出一个公平公正的裁决方式,怕是会闹出大乱子。 如此一来,按照顾绯所预料的那般,只能够牺牲萧若松。 在此刻,顾绯又陆陆续续地把常合理搜集的证据展示在大众面前。 民众的情绪本就如同烈火烹油, 这么一来,怒火简直要焚天。 “为什么总是好人遭罪, 坏人逍遥法外?那个八旬的老人,每年捐出那么多善款, 可最后他生病了,希望寻求基金会的帮助, 那些工作人员是怎么对待他的?羞辱、谩骂?说基金会的人是畜生,都侮辱了畜生这个词。” “我求求你们彻查一格基金会吧,我们民众是有监督权的, 他们的行为已经可以用令人发指来形容, 不要让我们这些普通老百姓寒了心。” “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等来了这么一刻。大概没有人比我更恨这基金会了,当年,我妈妈生病住院, 需要做手术、更需要好心人捐献骨髓, 大家都知道骨髓的配对十分艰难,所以我求助了。前前后后我花了五十万,可最后呢, 工作人员先是给我画大饼,让我满怀期待,最后各种搪塞、敷衍,我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我妈妈撒手人寰。当年要是我没有轻易相信他们,而是拿着这钱找其他渠道,妈妈会不会能够得救?” “嗯,我是基金会养大的孩子。怎么养的呢?分明没有收到一分钱,却每一年都要写感谢信。这是我这辈子的耻辱,好在这样的经历告诉我,做人要有基本的底线,我不能成为这样的人。” “我的天哪,这基金会已经从根上烂透了,这根本不是处理一个萧若松就能够解决的问题,必须得从上往下查,给咱们人民群.众一个最基本的交代。真是一帮比蛆虫还要恶心的存在。” …… 这大概是常合理人生中最爽、最愉悦的一段时光了。 在顾绯的帮助下,他亲眼目睹了整个过程。 萧若松在机场被执法人员当场带走,深入调查。 起初,他对所有的罪名拒不承认,但有李慧娟提供的大量证据,只能无奈认罪。 他被吊销职务、同时被关押的消息放出后,广大人民欣喜若狂。 当然,这一切仅仅只是个开端。 萧若松的收监像是个信号,国家迅速成立了专项调查组,对一格基金会的账目进行深入调查。 牵涉范围之广、数目之巨,令人触目惊心,所以每日都有最新的进度更新。 “顾绯,谢谢你,你做的的确比我更好。”常合理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真心实意地称赞道:“我想的太简单了,其实不管把证据给谁,都不会有比现在更完美的结局了。” “蛀虫虽然还在,但我相信,有了这样的事件,给他们敲响了一记警钟,他们不会再这么肆无忌惮了。” 顾绯见常合理脸上又恢复了质朴的笑容,不知怎么她的心情也奇迹般地松快了一些,想起先前帮助的那些人,她露出了一抹笑:“我还送了你一份礼物。” 常合理连忙摆手:“不不不,麻烦了你这么多,我已经很过意不去了,眼下这形势,就是给我的最好的礼物。” 他从来都不贪心:“而且,我都已经死了。” 顾绯冲他眨了眨眼:“你要不看看新闻?” 常合理已经很久没有看过新闻了,他一直关注着事情的进展,没什么比亲自看着这些人受罚更让他开心了,听到顾绯的提醒,他犹豫了一下,随后便乖乖照做。 刚看到【常合理究竟是谁?】【常合理在一格基金会中究竟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等诸如此类的标题时,他忍不住瞪大了眼睛:“这怎么和我扯上了关系?” 顾绯并没有回答,只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常合理认真的、逐字逐句的浏览。 他的眼眶再一次红了。 新闻并没有任何夸张的成分,用最简单的文字阐述了他所有的努力。 这一份份的证据,是他蛰伏了十年才拿出来的,也是他用命换来的曝光方式。 他情不自禁地看向评论。 “怪不得这次基金会的丑闻铁证如山、怪不得来势汹汹,什么手段也没有被压下,原来这一切都离不开常合理的努力。虽然我不认识常合理是谁,但是我赞叹他的勇气,并衷心的感谢他给了我们民众一个交代。” “从此以后常合理就是我的偶像了,他做到了我这辈子都做不到的事情。虽然这个世界,某些程度上非常黑暗,但是不乏有常合理这样的存在,带领我们照亮这片土地。” “常合理是我们的英雄!” “我内心十分钦佩常合理做的这一切,可看到他已经死亡了,顿时整颗心就变得沉甸甸的,谁能知道他为了证据的公开做了多少的努力、受了多少的委屈?英雄一路走好,我们永远都会缅怀你的。” “那个马局长我记住了,常合理把他当作救命稻草,希望他能够主持大局,却没想到因此丧命。呵,你等着秋后算账吧。” …… 常合理觉得心脏处胀胀的、暖暖的,他十分想哭,但极力的忍住,最后他“噗通”一声跪在了顾绯的面前,认认真真地磕头:“谢谢你,如果有下辈子,我一定给你做牛做马报答你。” 是顾绯完成了他一生的夙愿。 顾绯连忙避开,随后手臂一挥,让常合理不得不站起来:“现在可以好好地投胎了吗?” 常合理有这样卓越的贡献,想必那位马局长,也会为此而付出代价。 常合理点了点头:“谢谢。” 说完,他不再抗拒吸力,身影缓缓的消失在空气中:“你是个好人。” 顾绯听到最后一句话,低头笑了笑。 她是个好人? 可那些交易行的客人都觉得她比商人还要市侩,她会千方百计做成高收益的生意。 果然啊,身份不一样了,人的想法也就不一样了。 就在常合理彻底消失后,顾绯手上的红绳微微震动,发出了嗡嗡声,随后那股禁锢的力量,在无形中消散了绝大部分。 感受到这变化,顾绯颇有些瞠目结舌。 帮助常合理不是没有目的的,毕竟她清楚,做的贡献越大,自己的受到的束缚会越小。 没想到这一回,会有这样惊喜的反馈。 顾绯无意识地抚摸着光洁的手腕。 她忍不住想,如果有一天,真的摆脱了交易行,她又会是什么样子? 总觉得那一天,已经很近了。 真期待。 正心潮澎湃时,顾绯收到了方祁的呼唤,她心念一动,下一秒便出现在宫殿内:“怎么了?” 方祁的视线隐晦地在顾绯脸上扫了一圈:“上次你让我调查许昌池,我并没有查出什么异样,只是有一点让我百思不得其解。” 早在两天前他就想找顾绯,可见顾绯和常合理那专注的样子,又不好中途打断,这才等到了现在。 顾绯闻言,懒散之态尽收,身体也不知不觉变得严肃起来:“你说。” 方祁抿了抿嘴唇:“我找到一份许昌池与交易行的交易合同。” 顾绯身体骤然僵住,她猛然回头,锐利的眼神落在方祁脸上:“交易了什么?” 方祁耸了耸肩:“这是唯一一份保密的合同,除了许昌池的名字外,别的什么也没有。” 顾绯的呼吸急促而又紊乱,她的眉头更是不由自主地蹙了起来:“日期也没有吗?” 方祁依旧摇了摇头:“没有,但是我根据合同放置的位置大概判断了一下,大约是在您刚接手交易行之前。” 生怕自己说的不明白,他又着重强调了一下:“交易行的每一位主人,对合同款式都有自己的癖好,您选择了明黄色的布帛,仿照古代的圣旨,而上一位主人和你大相径庭,他选用的是简简单单的白纸黑字。” 见顾绯还要问些什么,他硬着头皮说出了最后一点:“许昌池是上一位主人的最后一笔交易。” 顾绯手指不由自主地蜷起,她尽力平复自己的呼吸,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行了,我都知道了,你下去吧。”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这颗心到底有多乱。 她从来都不相信巧合。 而且又是在这样敏.感的时间节点上。 顾绯紧紧攥住那纸合同,头一回迫切地想要知道许昌池到底和交易行交易了什么。 她真的很想知道。 顾绯总觉得真相有些让她难以承受。 第081章 方祁神情恍惚。 往日里, 顾绯拒人于千里之外,哪怕两人共处一片屋檐,也依旧不能走进她的心扉。 眼下,他本能地感觉到了许昌池带来的威胁。 方祁心中有些酸又有些涩。 “还有事吗?”顾绯调整好心情,见方祁依旧不为所动,她语气略带疑惑:“嗯?” 方祁生怕被顾绯看穿心思, 他迅速收敛情绪、恢复常态:“这几日,我替你处理了几单交易, 你需要过目吗?” 顾绯闻言,笑道:“你办事, 我最放心不过了。”她从来不担心方祁会对自己造成威胁,两人一荣俱荣, 一损俱损,拿出金色印鉴:“我相信你。” 方祁不知是以什么样的心情收下这枚印鉴的,对上顾绯的笑靥, 他鬼使神差地开口道:“我们——” 我们之间真的没有一丝一毫的可能吗? 话才刚开了一个头, 方祁就不甘心地咽下,如果不说,他还能以朋友的名义,继续待在顾绯的身边替她办事, 可如果说了, 两人的关系只会变得尴尬。 他不敢,也不能。 顾绯听到这百转千回的“我们”二字,意有所指:“我们一定能把交易行打理得井井有条。” 方祁眼中迅速地弥漫出了失落, 他强颜欢笑:“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说完,他便回到自己的房间。 想起和许昌池那份交易合同摆放在一起的合同,那是属于顾绯的,方祁的眉头不由自主蹙了起来,这是他唯一一次隐瞒顾绯。 他太想知道,顾绯和交易行,又交易了什么。 * 夜幕低垂。 何佳挽着顾清越的手臂,从大厅往外走。 一场宴会下来,她只觉得身心俱疲,脸都笑僵了。 顾清越察觉到何佳的情绪,略带心疼道:“这种宴会,你要是不想参加,也别太勉强自己。我们顾家不需要靠着女人八面玲珑交际。你啊,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何佳听闻这话,心口泛起了丝丝的甜意,她“啐”了一口:“这段时间,咱们顾家一直站在风口浪尖上,容不得半点过失。要是不来,别人背地里指不定怎么编排咱们。” 她才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掉链子。 顾清越眼中怜爱更甚,他轻声喟叹:“辛苦你了。” 何佳摇了摇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的意思:“绯绯今天没有出现,我看好多人都有些失望。” 顾清越含笑点头附和:“是啊。” 虽然始终没人能查清楚顾绯的背景,但看着顾家如今的花团锦簇,还有大人物时不时的照拂,所以毫不影响他们的巴结与谄媚。 就在两人说说笑笑时,许昌池的脸倏然映入眼帘。 顾清越脸色缓缓变得严肃起来,沉声开口问道:“有什么事儿吗?” 许昌池和和气气地开口道:“有个玩意儿,我想让你帮我带给顾绯。” 这段时间,他想方设法想见到顾绯,但总因各种各样的意外而告终。 所以向来不喜欢参加宴会的他,为了顾绯,也不得不走出许家。 只是没想到,又没有见到顾绯。 顾清越眉头蹙起,他上上下下地打量了许昌池很久,警惕地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记得当初,他各种试探过,得来的结果也让他很满意,可是怎么突然间许昌池就对顾绯感兴趣了呢? 还拜托他们送东西? 开什么玩笑呢? 凭着许昌池与傅家曾经的婚约,顾清越也不想让他和顾绯有任何的关联。 何佳听到顾清越这番话,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用手肘把他抵到一旁:“绯绯性子倔,我也不知道她愿不愿意收。你总得说清楚是什么,又为什么要给她。” 相较于顾清越直白的问话,何佳就委婉多了。 许昌池礼貌不失热情:“有些事情忘记了,没想到这段时间陆陆续续想起来。我和顾绯以往就认识,是很熟悉的故人。”他从一旁抱起一个盒子,小心翼翼地递到何佳的面前:“你帮我问问她,以往的承诺还作数吗?” 顾清越哼了一声,他现在看许昌池怎么也不顺眼,表里不一。 觊觎顾绯的心思,已经赤.裸裸地展现出来。 何佳与许昌池对视,察觉到对方眼里那浓烈的哀求之意,忍不住松了口:“好。” 她接过盒子,正要说话时,感受到盒子内的动静,她挑了挑眉:“这里面装了什么?” 许昌池摇了摇头,并没有回答,他留恋地看了一眼,最后对着何佳深深一鞠躬:“谢谢。” 说完后,顶着顾清越锐利的视线离开。 何佳感慨道:“这孩子,一点儿也不像传闻中的那般,还挺有礼貌的。” “一肚子花花肠子,你可别夸他。”说完后,顾清越傲娇的迈步离开:“快跟上。” 何佳眼里噙着无可奈何的笑意,她抱紧那颇具份量的盒子,紧接着上了车。 顾绯的过往他们谁都不知道,所以,万一真的和许昌池有渊源呢? 回到顾家后,何佳妆都没来得及卸,便直奔顾绯的房间,得到准许后她推门而入。 顾绯正站在落地窗前,凝神思索。 自打知道,许昌池与交易行也有过交易,她始终处于心神难安的状态,就算勉强让自己平静下来,情绪又很快会聚集。 “大伯母,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这场宴会原本她也要参加,但临出发前,她又觉得有些无趣,所以没有跟着。 何佳抿了抿嘴唇,不知怎么她觉得眼前的顾绯心情有些不好:“你没吃晚饭吧?要不我让他们做一些给你送上来。” 顾绯摇了摇头,眼中闪过暖意:“不必了,我一点也不饿。”生怕何佳就着这个话题继续发挥,她又问道:“这盒子里装的是什么?” “你认识许昌池吗?” 何佳犹豫半晌,最终还是问出了口。 顾绯再一次听到许昌池三字,心头有些焦躁:“怎么了?” 扪心自问,她能记得起所有与许昌池共同经历的过往,可真是找不出半点以往的感情。 现如今,傅本德、高珊、傅凝钰不同程度的得到了报应,只要她愿意,不管想要什么样的结果都能够达到,所以距离她离开顾家的日子也近在咫尺,她不想再和这世间再有任何的牵扯。 她没有别的心愿,只等摆脱交易行,找一个渺无人烟的地方,安安静静的过自己的小日子。 经历生老病死。 这样的人生才是她想追求的。 何佳见顾绯没有否认,心里一下子有了底:“这是他托我转交给你的,并让我问你,以往的承诺还作数吗?” 说完,她把盒子递到顾绯的面前。 承诺? 顾绯的眼神猛然变得犀利,在此刻她所有的猜想都得到了确认。 许昌池还是以往的许昌池,所以才会做出那么多奇奇怪怪的举动。 此刻,顾绯心内进行着剧烈的斗争。 如果许昌池曾经对不起她,或者许家对不起她,她可以很坚定地与他们撇清关系,但事实上她感受到的所有温暖、照料与甜蜜,都是他们给的。 犹豫了许久,她终于伸出手,接过盒子。 小心翼翼地拆开,一团白色毛茸茸的东西“喵”的一声从盒子内窜出,像是受到了许多委屈似的,它在屋内蹦达了一圈后,最后回到了顾绯的脚边,各种叫唤。 顾绯的身体也微微有些发颤:“大伯母,我有些累了,有什么话我们明天再说,可以吗?” 何佳看顾绯的脸色有些不太好,虽然弄不明白许昌池和顾绯之间究竟有什么瓜葛,但总能猜出几分,她抿了抿唇,多嘴道:“绯绯啊,凡事开心就好。” 说完她在顾绯的肩膀上轻轻拍了两下,随后离开了房间,并体贴的替她关上了门。 顾绯缓缓蹲下身,把小奶猫抱起,一下又一下顺着毛发抚摸,回忆如铺天盖地。 上辈子,她敏感且又自卑。 刚去许家时,她表现得畏畏缩缩且不愿与人交流,唯有面对许昌池时,才稍稍能放开一些。 许昌池因为身体病怏怏的缘故,不太爱亲近人,她每次都是腆着脸与他亲近,就这么你来我往的,渐渐的有了一些感情。 而这只小奶猫晚晚,则是许昌池给她的第一份礼物。 不得不说,小奶猫的存在迅速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在各种各样因素的作用下,她的性格也因此变得开朗与乐观起来。 所以对她来说,小奶猫即便不会说话,但就像另一个亲人。 “喵。” 顾绯被这叫声打断了思绪,她突然想起刚才何佳所提及的承诺。 那清冷带着虚弱的声音,情不自禁在脑海中响起:“绯绯,对不起,我不能陪你一生一世了。如果有下辈子,让我继续照顾你和晚晚好吗?” 回忆戛然而止,顾绯的心脏有些抽疼。 明明已经对许昌池没有了那种浓烈的感情,可想到他咳血闭目撒手人寰的模样,依旧觉得心如刀绞。 顾绯攥紧手,把晚晚搂入怀中。 有些烦,又有些闷。 “喵。” 听到叫声,顾绯扯了扯嘴角。 算了,顺其自然吧。 第082章 方祁始终惦记着顾绯那一纸合同, 那是他从未听顾绯提及的过往。 不过,那般敏.感的位置,他更倾向于顾绯也不知情。 所以到底交易了什么? 至于许昌池,方祁一点儿也不关心。 心事重重地揣摩了许久,眼看着新客人要上门,他只得打起精神。 在顾绯身边这么多年, 方祁对交易的流程了如指掌,更别说这段时间在顾绯的刻意放纵下, 他更是轻松上手。 杨花环顾四周,虽然佯装镇定, 但依旧能窥出几分忐忑不安:“这里真的能满足我的愿望吗?” 方祁瞥了一眼杨花的资料,突然来了兴趣:“是, 你说。” 杨花沉默许久,倏然露出了苦涩且洒脱的笑容:“我想要你帮我抽去一段记忆。” 她对上方祁的视线,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肯定刚才自己的要求:“就是这样。” 方祁眉头轻轻蹙了起来:“你真的想好了吗?” “想好了。”这一回, 杨花回答的斩钉截铁:“我决定放过我自己,也放过他们。” 像是要给所有的一切画个句号,她到底没忍住开口道:“我一直认为我的人生顺遂又圆满,优越的家庭条件, 明事理的父母, 温柔帅气的青梅竹马,可后来才发现,我就是言情中的女二。” 说话的同时, 眼眶也不由自主地泛了红。 青梅竹马是不假,可对方根本不喜欢她。 她追逐在他的身边整整十年,期间用尽了一切的办法,都没有得到对方的回应。 后来,她卑微的想,没有回应,能够一辈子纠缠在一起也好。 但是万万没想到,他也有真正动情的那一天。 “我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恩爱缠绵,心如刀绞,我给他们使绊子,可是从没有成功过,我的所作所为把他推的越来越远,我是个劣迹斑斑的罪人。”杨花泪如雨下:“我悄悄地参加了他们的婚礼,看到他们宣誓互换戒指的那瞬间,我真的死心了。” 她不能控制住自己,却也不想当那个罪人:“我不愿意再有任何牵扯,希望我的消失能够让他们更好。” 方祁神情木然。 他以最快的速度与杨花谈妥交易物、签订好合同、并送对方离开。 看着杨花,他竟有些不敢直视自己。 只有他心里清楚,他就是另一个杨花。 方祁怔楞了许久,等到他再度回神,他发现自己站在了货架前,手中捏着那一纸合同。 像个雕塑人似的站了许久,他嘴角露出了无奈的弧度。 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也是个极为固执的人呢。 * 顾绯彻夜未眠。 她抱着晚晚,回忆着在许家的点点滴滴。 她讶异地发现,自己连不重要的细节也记得清清楚楚。 自以为的不在乎,只是被主观的态度所主导着。 “喵。” 顾绯抚摸着乖巧的晚晚,自顾自道:“我想了这么久,但凡我对他还有一丝丝感情,我都愿意给他、给我一个机会,可除了感动、感激,我找不到我对他的爱。” “孤独寂寞惯了,也许我就适合一个人吧。” 有些人,这辈子都不用见了。 顾绯做出决定后,便想去找何佳,她自己不方便出面,让何佳给许昌池捎句话,对方大概就懂了。 可刚走出门口,顾绯大脑一阵晕眩,扶着门框站定,感知到异样后,她瞳孔内闪过震怒。 下一秒,她的身影在原地凭空消失。 “方祁,你疯了吗?”顾绯满脸愠怒:“我倒不知道,你还是个这么冲动的人。” 方祁静静地注视了顾绯好一会儿,笑道:“这么多年,我还是第一次见你对我发这么大的脾气。换成以往,我一定会很雀跃。” 顾绯面无表情:“我来重新准备合同。” 方祁能够感受到顾绯的气急败坏,他脸上的笑意更浓厚了:“你这样的反应,更叫我不会听你的了。” “作为交易行的主人,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交易一旦生效,就没有反悔的余地了。” 顾绯的确是气急败坏,可方祁说的对,她没有办法,如果要强行撕毁合同,会受到非人的惩罚,她一步一步走到方祁的面前,目光中带着愤怒:“我需要你这么为了我牺牲自己吗?方祁,你觉得你这么做,我会开心吗?我会吗?” 方祁凝视着顾绯,久久不曾言语。 他后退一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木已成舟,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缓缓吐出一口气,他伸出右手,手心上有一颗晶莹剔透的玻璃珠子:“喏,我送你的。” 顾绯正要挥手甩开,可又听方祁继续道:“我是心甘情愿的,在你眼里,我吃了很大的亏,可在我眼里,我……也彻底解脱了。” 顾绯所有要说的话,一下子被堵在喉咙口,她张了张嘴,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来。 “你先看,其他的,等你看完再说。” 说完,方祁踏着坚定的步伐,离开了这座正殿。 顾绯目送着方祁的背影离开,心内沉甸甸的,待正殿的大门关闭,她的视线随之落在了那颗玻璃珠子上,这是交易行内用来记录影像的专用工具。 她嘴唇轻抿,那种难以承受的感觉再度浮了出来。 最后顾绯终于下定决心,她把珠子紧紧握在手中,旋即闭上了眼。 【“绯绯,对不起,我不能陪你一生一世了。如果有下辈子,让我继续照顾你和晚晚好吗?”】 顾绯惊疑地发现,这是上辈子许昌池弥留之际的场景。 画面中的许昌池面色惨淡,但他的眼眸一片晶亮,像是燃烧着最热烈的火焰,叫人沉沦。 顾绯看着相拥在一起的两人,心脏猛烈跳动起来,她目光中翻腾着心疼与不舍,双手忍不住交扣。 自接手交易行以来,她就再也没有感受过这样的情绪。 顾绯眼睁睁地看着许昌池死了,自己留在许家。 而在傅凝钰的撺掇下,傅本德与高珊屡次用葛舒如的名义逼迫自己听命行事。 种种过后,她终于自杀了。 变成魂魄的许昌池始终跟在自己的身边,用自己的方式陪伴着她。 顾绯眼眶一下子湿了。 原来许昌池真的一直在陪伴着自己,他始终没有忘记自己的诺言。 画面有短暂的停顿,旋即变得白茫茫的。 【“许昌池,你愿意做交易行的主人吗?从此以后,不老不死,通古今,晓未来,更能拥有常人可望而不可即的能力。” 许昌池听着从四面八方传来的声音,先是有些迷茫,细细深思后,他才反问:“我需要付出什么吗?我可以让我的妻子活过来吗?我们可以继续在一起吗?” “当然,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我需要你的爱情。”声音停顿片刻,又道:“没有了爱情的你,将不会对你的妻子有任何感情,就算她活生生的站在你面前,你也不会再选择他了。” 听到这里,许昌池毅然决然地拒绝了:“你把我送回原来的地方吧,我不同意。” 顾绯的一颦一笑,栩栩如生般刻在他的心里,他一刻都不会忘记,人若是没了感情,那和行尸走肉又有什么样的分别? “你真的不好好考虑一下?” “不。” 接下来的三个月,这样的对话每天都会重复,许昌池从未有过一丝一毫的犹豫。 如此这般坚决、不容置喙的态度让人心生恼怒,可却又无可奈何:“你对你的妻子情深似海,但这一切都值得吗?同样的情景放在你妻子身上,她说不定会迅速弃你而去。” 许昌池态度依旧不为所动:“我的妻子这辈子已经过得够苦了,如果她能够获得新生过更好的生活,就算离开我,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说话之人彻底没了办法:“我看你是不撞南墙不回头,我偏要让你看看,你视若珍宝的妻子,值不值得你这么重视。” 许昌池翩然一笑:“我是不会改变我的主意的。”】 画面再次有短暂的停顿,依旧是那片白茫茫的空间。 【“顾绯,你愿意做交易行的主人吗?从此以后,不老不死,通古今,晓未来,更能拥有常人可望而不可即的能力。”】 顾绯木愣愣地看着,事实上她的脑海里完全没有这段记忆。 看着画面内死气沉沉,完全没有任何神彩的自己,她不由自主地捏了一把冷汗。 和许昌池不同的是,对方从小生活在锦衣玉食中,而自己身上却背负了深仇大恨,她怕自己的回答令许昌池失望。 【“我需要你付出你的爱情与自由,你愿意吗?” 顾绯半跪在地上,嗓音沙哑得如公鸭般难听:“什么叫做付出我的爱情?” “从此以后你和许昌池形同路人,你对他的感情,会消失的无影无踪。” “我不愿意。”】 顾绯手掌心湿漉漉的,但伴随着那句我不愿意,胸口那块沉甸甸的大石终于落下。 她太怕自己辜负许昌池的心意了。 好在是她想要的答案。 画面再度跳回到许昌池。 【知道许昌池油盐不进,那说话之人索性换了个法子:“你愿意和我打个赌吗?你要是赌赢了,我就给你们两个重生的机会,再续前缘。你要是赌输了,就得按照我说的去做。怎么样?” “什么赌?” “我这里有一座炼狱,在里面你会经历各种各样痛苦的折磨,只要意志坚定,就能不死不灭。一旦你成功走出,就是我兑现承诺的时候。” “好。” “现在你就不怕你会输吗?” “不会的,我相信我们能够再续前缘。”】 顾绯无声地哭泣着,心脏的刺痛感越来越甚,可她却毫无办法,只能够静静地看着。 【“许昌池已经去了炼狱,他是走不出来的。这一回连我都没有办法救他了,他注定会魂飞魄散。你还要等他吗?只要做了交易行的主人,就能够凌驾于世间,你真的不心动?机会只有最后一次了。” “他宁肯去炼狱,都不愿意答应你,难道我要站在你这边去羞辱他吗?你不要再问了,不管你问多少遍我都不会答应。” 这一瞬间,她觉得老天爷是公平的,虽然给了她残破的家庭,不公平的对待,但至少给了她一个矢志不渝的恋人,她一点也不难过了。 说话之人是真的没辙了,他迫切的需要有人替他掌管交易行,可并不是所有人都合适的,眼下无论是许昌池还是顾绯,都是完美的人选,可偏偏两人就是无动于衷。 让他气不打一出来。 最气人的是,许昌池去了炼狱,短时间内肯定出不来,顾绯就成了唯一的选择。 “我要你的自由。”他无奈地退了一步:“许昌池走出炼狱前,你都要替我管着交易行,我把炼狱的难度降低四分之一。” “如果你们见面时还彼此相爱,那我就真的无话可说,我成全你们,怎么样?” “好。” 为了降低四分之一的难度,为了再次见面,她也会好好坚守着自己。 她爱许昌池。】 画面结束,玻璃珠子应声而碎。 顾绯心内翻江倒海,怎么也平静不下来,她的脸上满是泪渍,显然不知道已经哭了多少次。 她就这么静静的坐着。 方祁不知何时又踏入了正殿:“因为你们俩三番五次直言拒绝,惹恼了他,所以他悄悄地拿走了你对许昌池所有的感情。纵然许昌池真的从炼狱出来了,你对他也不会有任何的感觉,更别说在一起。” 这样一来,顾绯就能够继续管理交易行。 顾绯闻言,缓缓抬起头:“那我也不需要用你的爱情来换我的爱情,这不公平。” “不,公平。”方祁反驳道:“这是能让你找回感情的最快方式,也是能让我彻底解脱的方式,我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我自己。” 他总共与交易行做了两笔交易,先是探知顾绯的合同,随后又把顾绯的感情还给了她。 “如若没有这视频,或许我会鼓励自己想办法得到你的芳心,可现在我害怕了,许昌池太爱你,哪怕你对他没有感觉,他也会想方设法披荆斩棘地走到你的身边,我比不过他。” 人在面对各种各样诱惑的时候总会控制不住,可许昌池却稳坐如山,就这一点,自己早已输得彻底。 “虽然你对许昌池没了感情,可我相信,你还是会爱上他的。与其做个恶人,倒不如做个好人。” 顾绯一时间竟哑口无言。 那人希望她一直管理的交易行,可那人应该没想到,会有人替她做到了这一步。 “方祁。” 方祁摆了摆手:“我和你不一样,你对现拥有的一切早就烦了、厌了,你不喜欢冷冰冰的宫殿,你更喜欢充满人情味的地方,所以你一直努力帮助那些精怪,从而摆脱交易行的束缚。而我却享受甚至迷恋这样的感觉,我愿意替代你的位置。顾绯,从许昌池重生的那一瞬间,你就已经解脱了,现在你走吧,再也不要回来了,交易行和你不再有任何的关系。 “你什么都不必说。” 顾绯神情复杂,无论方祁把话说得有疏离,对方终究是为了自己着想。 她擦干泪痕,不声不响走到方祁的面前,郑重地鞠了一躬:“谢谢。” 这些年,有太多人在她面前弯过腰、低过头,这些都将会成为过往,回忆如走马观花般掠过,再抬头时,她的眼神已然恢复了平静。 “我欠你一个人情。” 她迫不及待地想见到许昌池。 第083章 晨光熹微。 本该清醒的许昌池眉心紧锁、冷汗涔涔, 偌大的床上身形尽显单薄。 他置身黑暗,四周寂静无声。 过了许久,暗色如潮水般涌退,刺目的阳光闪耀,他不得不伸手遮挡。 但适应了光线后,他环顾四周, 入目之处皆是赤黄又滚烫的沙粒,伴随着时间的流逝, 整片空间升腾着滚滚的热气。 汗水滚落,打湿了衣襟, 他看着眼前苍茫的大地,不知自己该何去何从, 只漫无边际地走着。 就在此时,残暴的风暴由远及近,迅速的把许昌池卷入其中, 沙子在风暴的凝聚下, 宛若粗壮的鞭子,一下一下抽打在许昌池的身上。 不多久,许昌池皮开肉绽,甚至那血肉之中也沾满了沙粒。 因为太过于疼痛, 他发出了低吼声。 起初许昌池还会挣扎, 但到了后来,他几乎纹丝不动,像是丧失了所有的生机。 肆虐的风暴过了许久才逐渐消散, 半空中的许昌池重重地掉落在地,他眼前的视线一片模糊,微弱的呼吸也逐渐变得急促起来。 不过他知道,只有熬下去,才能赢得赌约,毕竟,既然已经开始了,便没了回头路。 绯绯,等我。 在这片空间中不知被摧残了多久,久到他已经适应了这种疼痛、适应了这种麻木感时,场景再一次发生了变化。 赤黄的大地变得冰天雪地,肉眼可见的寒气化为冰晶,许昌池的身体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他闭上眼,接受着新一轮的折磨。 炼狱,大抵如此吧。 就在此时,闹钟声突然响起,许昌池猛然睁开眼,他的大脑一下子被塞入了许多记忆,疼痛难忍。 好在这种疼痛转瞬即逝,再次恢复清明时,他有些呆了。 此时此刻,许昌池终于弄明白了自己重生的原因。 这么多年生理、心理上的艰难与困苦都没有打垮他的信念,他竟然真的撑下来了。 “绯绯。” 这一瞬间,许昌池再也没有任何迟疑,他迅速地拾掇自己。 不管顾绯愿不愿意见他,他现在只想拥抱对方。 可正要出门时,他却收到了管家的消息,顾绯上门了。 许昌池愣愣地站在原地,心脏处仿佛有烟花炸开,一股说不出的感觉蔓延四肢百骇,他喘了几口粗气,以最快的速度冲出了门。 客厅内,顾绯正与许老太太谈笑风生。 上辈子,她在许家居住了很长的时间,所以对每一个人的喜好都了如指掌,尽管现在没有故意讨好,但她说的一举一动,都深得老太太的喜欢。 而许老太太本就喜欢顾绯,眼下终于见到了真人,她脸颊的笑容都变得更加真心实意。 余光瞥见许昌池匆匆走近,不明白小两口到底发展到什么程度了,她也不好故意打趣,只得借故离开,把地方让给两人培养感情:“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说完,她笑呵呵地离开。 顾绯循着老太太的目光,视线落在许昌池的脸上。 这辈子她只与许昌池见过一次,只匆匆一面,可那时要是知道这些,她绝不会匆匆走开。 想到对方吃的苦,顾绯忍不住咬紧了嘴唇:“疼吗?” 在没有见到顾绯前,许昌池有千言万语想要诉说,可真正见到顾绯,见到她安然无事,他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了。 此时此刻听到顾绯的问话,他恍惚有些明白了什么,简直有些不可置信:“绯绯。” 他轻声呢喃着顾绯的名字,缱绻至极,随后一个用力,便把对方紧紧搂到自己的怀中:“不疼,一点都不疼。” 每次感觉自己挺不过来,但想到顾绯时,那种非人的痛苦与折磨又能化为丝丝甜蜜,给他继续坚持下去的动力:“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顾绯反手搂住许昌池的腰,在对方的怀抱中,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她所有的不安稳一下子消失殆尽,只觉得心安而又踏实。 明明两人什么话都没有说,但彼此之间仿佛有了深切的默契,一切尽在不言中。 良久许昌池松开手:“你知道吗?在你对我无动于衷时,其实我真的害怕你我会从此陌路。不过没关系,不管你距离我有多远,我都会一步一步朝你走过去。我曾经答应过你,永远都不会放开你的手。” 顾绯轻声唤着许昌池的名字,她感觉自己吃了世上最甜的蜜,甜到了心坎儿里,她垫起脚尖,略带温度的嘴唇落在许昌池的薄唇上。 许昌池先是一愣,同时小心翼翼地回应。 这一吻不带任何情.欲,满满的尽是思念与爱恋。 良久,喘着粗气的许昌池松开手,他拉着顾绯挨着坐下:“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顾绯竟然主动上门找他,一定是哪里出现了转变。 顾绯双颊飘着浅浅的红晕,比晚霞还要美艳,她并没有回答许昌池的话,简简单单地把这些年的经历说了说,不过,当说起回顾家后,她便说得详细了一些。 许昌池就这么安静地听着,刚听到方祁为了顾绯竟然做出了那么大的牺牲,从某种程度来说,方祁成全的不仅是顾绯,还有自己,他便低声地叹息:“我也欠他一份人情。” 想起今天早上突然回归的那份记忆,恐怕也有方祁的手笔。 许昌池在顾绯的嘴唇上轻轻啄了一下:“不要想了,你是我的,你欠的再多都由我来还。以后你想做的都由我来帮你完成。” 顾绯轻轻笑出了声,要是被其他人见到她这副娇俏的模样,一定会错愕万分:“当然。”她和许昌池有着世界上最亲密的关系,自然愿意靠着他的:“以后交易行我回不去了,当然是要多巴结你,背靠大树好乘凉嘛。” 许昌池心中胀胀的,又满足又雀跃。 而这时又听顾绯道:“你让大伯母带的话,我的答案和上辈子一模一样,你在哪,我就在哪,除了死亡能够分开我们,否则我们将永远在一起。” 许昌池脸上露出了笑意,他眼神内出现了一抹回忆之色:“距离上辈子咱们的婚礼,没多少日子了,我去顾家提亲怎么样?” 他已经迫不及待想把顾绯圈在自己的身边。 “好啊,也要大伯父和爸爸同意才行。” 顾绯眼中划过一抹狡黠,话里尽是调侃:“怕是他们不舍得把我嫁出去吧。”停顿了片刻,不知想到了什么,她迟疑了一下:“这辈子和上辈子的情况不同,你和傅凝钰解除了婚约,又和我在一起,会对许家的名声造成什么样的影响吗?” “不会有任何影响。”许昌池的声音里带着笃定与自信:“现在情况不同了,我不会再和上辈子那样病怏怏的,不会让你任由他们欺负。没有人敢编排咱们许家的不是。” “只是傅家那些人,你还想对他们做些什么?” 顾绯搂住许昌池的脖子,她的话里满是释怀之意:“人在自己幸福的时候,大抵宽容度最高吧,他们已经有了自己应有的报应,再惨也不过丢了命,就这样吧,我只想与你快快乐乐的生活在一起。” “你答应过我的,要带着我在这个世界上多看看,让每个地方都遍布我们的足迹。” 许昌池点头:“傻瓜。” 自从傅凝钰有异动后,他干脆派人把傅本德与高珊一同密切监视了,虽然顾绯不再计较,但不代表他们就能这么舒舒服服的生活,只是这一切都没有必要告诉顾绯:“都听你的。” 他喜欢现在顾绯笑的样子。 两人聊了许久,许昌池又带着顾绯逛遍了许家:“自从我重生后,我把每一处的地方都变成了你爱的样子。”他憧憬未来的一切:“我真的是全天下最幸福的人。” “绯绯,我爱你,这份爱直到我生命终结的那一刻,也不会消散。” 顾绯紧紧握住了许昌池的手。 暗地里,许老太太与管家正窃窃私语。 “小年轻感情真好。” “是啊,许家很快就会迎来女主人了,这不是老太太您一直盼着的吗,兴许啊,曾孙也快了。” “赶明儿我就到顾家提亲去,那傅凝钰瞧不上昌池,也有其他人在背地里诋毁昌池,我到是要叫所有人知道,什么叫做风光大嫁。” “是是是,许家沉寂了这么久,也是时候该热闹起来了。” “我是真的开心,顾绯是个好孩子,就算现在入土为安了,我也有脸去见列祖列宗啰。” 许老太太又恋恋不舍地看了顾绯与许昌池的背影一眼,这才笑盈盈地离开。 * 许老太太猝不及防的登门,叫顾家上下一脸懵。 顾老爷子不得已出来主持局面。 但听到老太太求娶的热情话,他的冷汗,瞬间就下来了。 您老敢求娶,他……哪里敢嫁啊! “昌池这孩子,哪哪都好,你去外打听打听,就没有不好的名声。唯一一点就是身体太弱,不过现在都解决了,这些都能治得好。我实在太喜欢绯绯这孩子了,怎么样?” 顾老爷子屡屡瞥向顾绯,但可惜的是压根就没有得到顾绯的回应,他深吸一口气:“绯绯,你跟我去书房一趟。” 若是顾绯与许昌池两情相悦,他要是拒绝了,还不得记恨死,还是顾绯的态度最重要。 顾绯应声,随后乖巧地跟在顾老爷子的身后。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了客厅。 何佳与顾清越互相对视一眼,眼中满是不可置信:“这…这…两人也没接触啊,怎么突然间就谈婚论嫁了?”突然想到那日许昌池托她带给顾绯的礼物,何佳一下子幡然醒悟:“原来这孩子真的早就认识。” 顾清越没想这么多:“不行,我答应清流,要帮他照顾好闺女。现在清流还没回来,结果闺女就要嫁出去了,这真的不行。” 想到许昌池的狼子野心,顾清越愈发咬牙切齿:“要是早知道他不怀好意,我就——” 话还没有说完,一旁的许老太太就不乐意了:“俩孩子真的好着呢,做家长的当然要盼着孩子更好。顾绯嫁到了我们许家,我一定把她当成亲孙女。” 何佳依旧觉得有些懵。 而书房内,顾老爷子揣摩着顾绯的心思:“这事?怎么个意思?” 刚才因为太过于震惊,没有反应过来,现在想想,如果顾绯不愿意的话,又怎么会陪着他们坐在客厅内呢? 顾绯并没有直接回答:“现在,我和交易行已经没有关系了,我和你一样,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没有其他特别的能力。” 顾老爷子不明白顾绯这话的意思,只瞪大了眼睛盯着对方,等待着她接下来的话。 顾绯抿了抿嘴唇:“如果你不愿意我在顾家出嫁,我可以离开。” 她并不是以正当手段进的顾家,现在一切都尘埃落定,所以要征询顾老爷子的意见。 顾老爷子听到这话一下子就明白了顾绯的顾忌,他心里有些酸,这是经历过多大的创伤,才会这么小心翼翼,他深吸一口气:“怎么,当我们顾家嫁不起女儿吗?” 顾绯进入顾家以来,先不提顾家发生的那翻天覆地的变化,所有人都已经把她当成了自家人:“顾家永远是你的后盾,绯绯,不要怕。” 顾绯再一次抿住了嘴唇。 她极力避免与顾家任何人产生亲情,但不可否认的是,每个人都对她非常好,以至于现在到了离开时,她都非常的不舍,现在听到顾老爷子这番话,她的眼眶不知为何有些酸涩:“爷爷。” 顾老爷子见她这小情绪的模样,忍不住唏嘘道:“这样子好看多了,走吧,我和许老太太商量婚期去。” 在这番交流之前,他对顾绯依旧有着距离感,更多的是尊敬和惧怕,但现在,他倒是想把顾绯当成亲孙女。 顾绯点了点头:“嗯。” 离开书房又回到了客厅,顾绯在许昌池的身边坐下,两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她的头倚靠在对方的肩膀上,听着大人们此起彼伏的交流声,她大脑逐渐放空,脸上浮出了甜蜜的笑意。 兜兜转转,她依旧是幸运的。 不仅救回了母亲,并能给她更好的生活。 不仅拥有了一群没有血缘关系的亲人,还有一个让她觉得甜到骨子里的恋人。 想到未来即将要发生的事情,她的心里充满了期望。 这大概就是未来可期最好的样子吧。 顾绯感受着许昌池强有力的心跳,所有愉快的、不愉快的回忆一一闪过,最后定格到现在。 她现在很幸福。 (大结局)